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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您过誉了。”身穿大振袖和服,妆容极为精致的贵妇人抬袖掩口,动作优雅,处处透着大家族主母的气度。她幽幽叹道:“那不过是我应该做的小事罢了。比起这些,更让我担心的是治君的身体。” “前两天,他刚摔伤了手臂,昨晚伤口发炎,烧得一整晚。”贵妇人表情哀愁,口齿却极为清晰地说道,“我昨晚一夜没睡,看着我这个孩子躺在病床上,心痛得都快要死掉了。” “夫人,还请保重身体,荒吐神一定会保佑您和修治少爷的。”神官安慰道。 “感谢您的祝福。”贵妇人面露感激之色,她转过身,手掌搭在男孩的肩膀上,柔声道:“听到了吗,治君,荒吐神会保佑你的。” 男孩保持着乖巧笑容的表情,抬起头,鸢色的眼眸近乎平静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他开口,回答。 “我听到了,mama。” 男孩的声线很干净,就像是清晨在林间鸣叫的雀鸟一样。即使没有多少情绪的波动,依旧很悦耳。 可下一秒,贵妇人的情绪却忽然失控了。 她蹲下身体,张开手臂,不顾黑发男孩挂在胸前的受伤手臂,用力地将他抱在了怀里,哀声道:“我的孩子啊,都怪我将你的身体生得这样脆弱。都是我的错,我可怜的治君啊。” 鹿惊眼瞳猛缩。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口口声声哀叹自己的孩子可怜,可她却不顾孩子吊在胸前的伤手用力地抱住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儿子因为她骤然拥抱而变得惨白的脸,自顾自向这个孩子道歉,然后更加用力地抱住他,令他伤上加伤? 这什么毛病! 鹿惊眉头微蹙,他下意识摸上腰上带着的御守。他手头的东西,能够在不重伤人的情况下打断那个贵妇人对男孩二次伤害的东西,也就这枚御守了。 鹿惊刚想动作,却见被贵妇人突然抱住,弄疼了伤口疼得脸色泛白却依旧挂着乖巧笑容的男孩目光一转,直直地看了过来。 鸢色的眼眸里是看清一切后放任自流的厌倦冷漠,割裂了脸上虚假的乖巧笑容,逐渐染黑了的倦怠灵魂正从那双鸢色眼眸中透出来。 第6章 鹿惊的心头猛地一跳。 因为那个眼神太熟悉了—— 梦境的深处,有着月光的明亮夜晚,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房间里,正用着同样一双眼睛看着脚下蔓延开来的鲜血。 月光之下,鲜血是黑色的。 ……是谁? 谁在清醒地注视着那一切,谁倒在他的面前,任鲜血被月光浸染成黑色? “噗通。” 羽织中传来清晰的脉动,如同一只小手,轻轻地覆在鹿惊的手背上。 鹿惊如梦初醒。 而这个时候,那个贵妇人已经被神官和其他巫女安抚下来,她没有再用力抱着男孩,而是反复哀叹着道歉。那充满痛苦的眼神和愧疚的脸庞,仿佛不回应她的道歉都是一种罪过。 男孩仰着头,脸色苍白,笑容乖巧,如同一尊被人肆意展出的人偶。 没有人在意人偶在想什么,他们只想要看展示出来的人偶够不够漂亮惹人怜爱罢了。 贵妇人带着黑发男孩离开拜殿。 一直候在殿外的中年女人立刻上前,躬着身,牵住了男孩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神官和巫女目送三人远去,脸上还挂着感慨和敬佩的表情。 鹿惊目光微闪,他看向负责指点自己向荒吐神正式参拜的那个巫女,在声音里掺杂一点混着幻术的查克拉,轻声道:“那位夫人和少爷是……” “那位是津岛夫人和修治少爷,津岛源右卫门先生的夫人和第六子。”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鹿惊的幻术,那位巫女直接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若论津轻当地大家族,当以津岛家为首。 津岛家前数百年,已经是津轻当地有名的大地主家庭,家底丰厚。因上代家督无子,现任家督津岛源右卫门以赘婿身份娶了上代家督的长女,接管了整个家族。他以津岛家雄厚的财力为基础,把握时机进入政坛,混得风生水起,连带着整个津岛家跟着改换门庭。 他的夫人津岛夕子正是刚才那位被神官连连赞叹的贵妇人。她和丈夫津岛源右卫门育有六子四女,那位津岛修治少爷是最小也是最体弱多病的孩子。 听说津岛修治的体弱是胎里带出的病,需要精细地养着,也就是津岛家财大气粗,津岛夫人在cao持家务和陪丈夫出门应酬之余还能够亲力亲为地照顾这个小儿子,这才让他安安稳稳地活到了七岁。 说到这里,巫女语气感慨又敬佩,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鹿惊一脸古怪。 如果没有亲眼看到那位津岛夫人跟津岛修治相处的画面,通过巫女口述的那些东西,鹿惊勾勒出来的女性自然是大家主母,为妻贤惠能干,为母慈爱温柔,为主宽待下人。但亲眼看到津岛夫人是如何不顾津岛修治的伤臂抱住对方,亲耳听到对方如何唱作俱佳地哀婉自怜,鹿惊只觉得那位津岛夫人处处透着违和感。 哦,还有这深深的既视感。 上一个世界里,鹿惊的任务目标博雅出身皇室,是当时掌权的醍醐天皇之孙,克明亲王长子。他跟夏目贵志不一样,他的亲生父母仍在,在平安京地位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