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沈却点头,沈绯这支舞恐怕排练了至少半年。 原本还在谈笑的众人都被沈绯吸引了,欣赏着这场鼓上之舞。 沈绯的确用尽了心思,好似这一支舞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白姨娘告诉她,只要她好好表现,让其他世家流露出想要结亲的意思。白姨娘就可以求他父亲暗中找宫里的贵人牵线,顺理成章地推掉和刘家的婚事。要不然,沈家出于名声考虑,出于沈刘两家政治上的关系都不能推掉这门亲事。 她不要嫁给那个不学无术、寻花问柳、粗鲁无礼的刘元志! 鼓点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沈绯如一只翩飞的蝴蝶不停地旋转、旋转、旋转! 曳地的长舞裙一下下拂过地面。 沈绯的眼中有流光浮动,她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她的身上,她知道她快要成功了!一定!一定会有世家看中她! 沈绯一个不察,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上。这支舞她练了七个多月,早就熟记于心。可是这身华丽的舞衣却是第一次穿,踩到裙摆上的时候,她自己都是一惊! 她想努力摆正自己的身子,不让自己跌下去! “嘶——” 丝绸断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庭院里飘入每一个人耳中。 沈绯低头,紧接着,她惊恐地大叫起来! 华丽的舞衣被扯开,沈绯的上半身只凭一件薄薄的露背式的抹胸半遮着,其余地方白花花的rou露出来,暴露在整个鄂南城达官贵人的眼前。 “这……”沈老夫人指着鼓面上丢了大脸的沈绯,整个人微微发颤。沈家三个儿媳也是变了脸色,就连几个姑娘都不知所措的站起来。就算她们不喜沈绯,沈绯也是沈家女儿,她出了丑,对沈家其他的姑娘也是极不利! 沈老夫人冷喝一声:“还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弄下来!” 沈家的丫鬟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冲上去,就连几个姑娘也冲上去,拿了衣服一层层将沈绯遮了,搀扶她下来。 一大群莺莺燕燕的身影冲上鼓面,凌乱的脚步,让鼓面响起一阵阵“咚咚”的声响。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第21章 赐婚 沈绯哪有脸待着,可沈家若因为她的缘故离开又显得小家子气,只好先让人将沈绯独自送了回去。香炉宴的献艺还在继续,沈家人从主子到奴才各个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其他世家也只字不提,只当沈绯闹的大笑话真的没有发生过一样。 “久闻殷家少夫人自小生于牧西,骑射武艺丝毫不逊于男儿。今日的献艺都是女儿家的玩意儿,实在没有多大新意。不知道殷家少夫人可否有兴致为香炉宴添一道浓彩,表演舞剑?”高台之上,一身艳红的雅定公主趾高气扬地说。 宴席静了一瞬,众人都望向殷家的位置。 殷争想要站起来,却被魏佳茗摁住了手。魏佳茗朝着身侧的殷争摇了摇头,她缓缓起身,走到中央盈盈跪拜,说:“能为皇室舞剑是民妇的殊荣,只是民妇有孕在身,实在不易舞剑。” 魏佳茗拜了又拜。 雅定公主公主坐在高台之上,神色莫测地俯视下方跪拜的魏佳茗,并不让她起身。 殷争再也忍不住,他起身走到魏佳茗身侧,一掀衣摆,陪妻子一同跪下,道:“内人腹中胎儿月份不足,实在不易舞剑,还望公主恕罪。” 戚雅定的目光从魏佳茗的身上移到殷争身上,再移不开视线。她就那么望着下方跪拜的男人,不动不言。她不说话,殷争和魏佳茗就只好跪着。 戚雅定嗤笑了一声,道:“堂堂皇城,居然连个会舞剑的女儿都没有,真是让人失望。说什么月份不足,本宫看不过是对本宫就意见。” 殷争和魏佳茗暗中握了握手,同时埋首道:“不敢。” 沈休忽然在桌下踢了沈却一脚。 沈却正瞧着殷争和魏佳茗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发呆,被沈休一踢险些叫出来。她回头,有些疑惑地看向沈休。 “好meimei,帮哥哥个忙怎么样?”沈休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就像是他刚刚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样。 沈却眨了一下眼,那一双含水剪瞳好似将她的疑问说了出来。 沈休凑过来,低声说:“殷嫂子人可好,我不能让她受欺负!” “所以呢?”沈却不解地问。 “你每次假扮我都没有被人发现,那我也扮你一回?”沈休脸上的表情极为不自然。 沈却猛地睁开眼睛,她惊讶地看了看跪在当中的小夫妻,又看了看高台之上的雅定公主,最后又将目光移到自己哥哥沈休那张和自己极为相似的脸上。 “哥哥你是想假扮我然后去献艺舞剑?”沈却摇头,“不妥,不妥!这儿的事儿都烧着眉毛了。等咱们换了衣服再回来,早不知道变成哪种地步了呢。” “好像是来不及了……”沈休挠了挠头。 沈却忽然凑过去,问:“哥哥真的要我帮忙?” 沈休的眼睛一转,死死盯着沈却,小声说:“你要是能帮殷嫂子解了围,以后我把惊蝉天天借你!” “一言为定!”沈却抓起沈休的手指头跟自己的小手指勾了勾。 沈休一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却已经站了起来。 “鄂南城也不止魏jiejie会舞剑,沈家三姑娘沈却也想试一试。”沈却走到献艺场当中,静静站在那里,有清风般的笑意噙在她的嘴角。 “沈家三姑娘?”戚雅定皱着眉看向台下的小女孩,有些狐疑地问:“戚珏的那个学生?” “正是。”沈却悄悄去看戚珏,见他正侧着身子和身后的鱼童说话。 戚雅定看了一眼跪在当中的殷争和魏佳茗,沉默下来。 “没有想到沈家姑娘也学过舞剑,朕也想看看。”圣上开口,就是准了。 戚雅定看了自己父皇一眼,收到一个警告的眼色,她只好恨恨低下头。 殷争扶着魏佳茗起身,都朝着沈却露出个感激的笑来。 “沈三姑娘可有剑?”魏佳茗询问。 “有!”殷夺忽然起身跨过身前的一条长凳,直接翻了个跟头冲到沈却面前。 “给!”殷夺献宝似地捧着一把宝剑递给沈却。 “多谢殷二公子了。只是……不用了,我有剑的。”沈却笑着摇摇头,并不接剑。 殷争拍了下自己弟弟的头,斥了句:“莽撞。” “别给先生丢脸。”鱼童将剑递给沈却的时候,小声说。 沈却莞尔,她接过剑,轻抚剑柄上雕着的沉萧暗纹,然后缓缓拔剑。 她并不是真的懂什么剑术,只不过是在她小时候,有次瞧见戚珏在桃花林里舞剑,收剑时,无数桃花瓣被一分为二,纷纷扬扬,花瓣曼舞,将她的眼睛染成了粉色。 所以她便求戚珏教她舞剑,她至今没有学会如何将所有桃花瓣一分为二。她刺出去的剑也没有刺伤人的力道。但是吧,尽管是花拳绣腿,扛不住好看。 穿着裙装舞剑原本是不方便的,然而沈却小巧的身子却随着手中的剑飞旋,层层叠叠地衣裙像拨开的云雾缭绕,她猛地将手中之剑刺出时,裙摆又如潮水被霎时劈开,大开大合。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呵……六弟这徒儿教得倒是不错。”高台之上,一身玄衣的华服男子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块玉石。他的相貌打眼一看十分仪表堂堂,可是眼睛里的那一股子邪气瞧着倒是让人觉得阴森。 这个人是戚玡,也是戚珏的二哥,更是当年亲自将毒粉揉进戚珏眼睛里的好哥哥。 戚玡身侧另一个华服男子笑道:“六弟,听说这女娃跟了你多年。你至今未娶该不会是跟她有关系吧?六弟你莫不是有恋童癖?” 他是戚玳,戚珏的三哥,戚玡的帮凶。 戚珏仍旧记得前世的时候听见这话时的愤怒,当初更是直接甩袖离去。 然而重活一世,戚珏勾了勾嘴角,淡定地将手中茶盏里的茶抿了一口。 甘甜。 香炉宴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再经过一路的车马颠簸,等沈却回了折筝院的时候,觉得浑身都疼。她泡了药浴,让红泥将她梳理的坠马髻拆了,乌黑的发垂在她的肩上,将她的肌肤衬得更加娇嫩白皙。 当绿蚁匆匆忙忙冲进屋里的时候,沈却正一勺冰糕,一口蓑衣饼,小口小口地吃着。 “姑、姑娘!出、出大事了!宫里指婚的圣旨下来了!”绿蚁气喘吁吁地说。 “给谁指婚啊?绯jiejie吗?”沈却漫不经心地问。 “是、是大姑娘!” 沈却又咬了一口蓑衣饼,吐字不清地问:“谁家啊?” 绿蚁说:“是镇广王第六子!” “哦。”沈却将嘴里的蓑衣饼咽下去,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问:“谁?许给了谁?” “镇广王第六子戚珏!”绿蚁大声又解释了一遍。 沈却慢慢眨了下眼。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绿蚁走过来抓住沈却的手,“是姑娘您天天口里念叨的先生沉萧君啊!” 沈却呆了呆,她推开绿蚁的手,舀了一大勺冰糕吃下,又咬了一大口蓑衣饼。 不知怎么了,今日凉亭里殷争和魏佳茗相互依偎的样子就浮现在她脑海。可是转瞬间,魏佳茗的脸变成了沈绯,而殷争的脸变成了戚珏! 沈却猛地睁大眼,然后“哇”地一声,将吃下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恶心,真恶心。 ☆、第22章 别哭 一早,戚雅定冲进了栖凤居。 “母后!母后!你怎么能把那么个玩意儿指给戚珏!” 罗皇后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四个宫女伺候着盘发、涂丹蔻。 “这一大早的,风风火火地做什么。”罗皇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瞪了戚雅定一眼,“什么叫那么个玩意儿,堂堂公主,说话得注意分寸。再看看你这嗓门,还有这站着的姿势哪里有个公主的样子……” “母后!”戚雅定打断罗皇后,她直接拖了个小凳,坐在罗皇后面前,不满地说:“现在整个鄂南城都在议论这事儿,他们都说母后向来公允,可是这回的事儿做得倒是……倒是……” 罗皇后嗤笑了一声,道:“旨意是昨儿晚上下的,你这一大早就赶过来质问本宫,倒是让人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整个鄂南城都议论这事的?” 罗皇后伸出涂好了鲜红丹蔻的指头点了点戚雅定的额头。半斥:“本宫是不是该治你一个狂言的罪?” “母后!”戚雅定顺势握住罗皇后的手,摇着。 “松开,别弄花了本宫的丹蔻。”罗皇后推开戚雅定的手,“雅定,你今年都十六了,做事该动动脑子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