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压抑

    新年的几天里宋于都在宋勉家里陪宋庭玩儿，只有大年初二时一起去了一趟墓地。这一个年过得格外的平静。

    宋于在上班的前一天上午才返回家中，家中仍旧是冷冷清清的。这几天她的手机都没有响过，中午刚开始整理以前的旧物，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竟然是唐澜打来的。

    宋于没想到唐澜会给她打电话，不过仍是很快就接了起来，叫了一声姑姑。

    电话那端的唐澜语气温和，开口问道：“今天有空吗？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出来喝杯咖啡吧。”

    她特地的给她打电话，当然不会只是为了喝咖啡。

    宋于没有拒绝，应了一声好。

    两人约见面的地儿就在宋于租住房子的附近，是唐澜定的地儿。她应该已经知道她和唐续分居了。

    唐澜给她打电话时就应该在附近，她到时她已经到了。见着她就朝她招招手。

    宋于快步的走了过去，叫了一声姑姑。

    唐澜微微笑笑，示意她坐下，叫来了侍应生给她点了一杯咖啡，这才问道：“马上就要上班了吧？”

    “明天上班。”宋于回答。

    唐澜点点头，拿出了一个红包来推到了宋于的面前，微笑着说道：“过年我没在，这是新年红包。”

    宋于没想到她会给自己红包，马上就要推拒。但话还未说出口，唐澜就佯做严肃的说道：“收着，算是压岁钱。我是长辈，这是该给的。大家我都给了。”

    宋于推拒不得，只得收了起来。向唐澜道了谢。

    见她收起来唐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来，问道：“过年过得怎么样？”

    宋于这下就回答了句还好。

    她原本以为唐澜叫她出来是有事儿的，但她却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未提起唐续来。

    就那么坐着喝了一杯咖啡，宋于才开口问道：“姑姑叫我出来……有事吧？”

    唐澜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失神，隔了会儿端起了面前的咖啡来，笑笑，说道：“也没什么事，就突然想找你出来坐一下。”

    她的眉心间隐隐的可见疲倦，不知道是没休息好还是怎么的。

    她是还想说点儿什么的，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叫来了侍应生又续了一杯咖啡。

    这次一杯咖啡还未喝完，唐澜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接起了电话来喂了一声。

    电话那端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她的脸色一变，马上就起身往外边儿走。甚至忘了放在一旁的外套和车钥匙。

    她这样儿一看就知道是有急事儿，宋于抓起了外套跟着追了出去。

    她追到外边儿时唐澜已经接完了电话，她回头看了一眼拿着衣服的宋于，一时有些儿惶惶然的。

    宋于从没见过这样的唐澜，脚步不由得缓了下来，试探着问道：“怎么了姑姑？”

    唐澜的脸上满是疲惫，她伸手摁了摁眉心，缓了片刻，才说道：“老太太不太好，我得马上回去。”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太好，挤出了笑容来又说道：“你也过去吧。”

    她和唐续还未正式离婚，老太太不好，于情于理她都是该过去的。

    宋于应了一声好，说道：“我来开车。”

    唐澜现在是不适合开车的。她点点头，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车里的气氛凝重，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宋于是想问问老太太的身体状况的，但见唐澜沉默着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两人到时唐家老宅里已是灯火通明的，车子开进去就有下人迎了上来，见着唐澜就说道：“老太太一直念叨着要见您。”

    唐澜这会儿已经镇定了下来，点点头之后进入了老宅。

    老太太不太好，原本以为所有人都已经在了的。但却并不是，家里只有唐母在。

    她见着唐澜显然是松了口气儿的，上前说道：“医生现在在房间里。”

    唐澜嗯了一声，进了老太太的房间。

    房间门很快被关上，客厅里一片寂静。

    老宅里压抑得厉害，唐母不知道是忙得恍惚了还是怎么的，隔了会儿才看向了跟过来的宋于，说道：“过来了。”

    她的语气竟然异常的温和。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好像在短短的时间内生出了许多的皱纹。

    她是疲惫的，说完之后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过来坐吧。”

    她说着便往沙发那边走去。

    宋于本是要跟着过去的，稍稍的迟疑了一下，先去倒了一杯热茶，这才端着去沙发那边。

    老太太应该很不好，老宅里所有的下人都在忙碌。更衬得偌大的客厅空荡荡的。

    唐母喝了半杯热茶，脸色才稍稍的好了一些。她看向了宋于，说道：“奶奶不太好，今晚在这边别走。”稍稍的顿了顿，她接着说道：“你大嫂应该要明天才回来，晚些时候会有客人来，你照看一下。”

    宋于应了一声好。

    唐母没有再说话，闭上了眼睛养起了神来。

    老太太确实很不好，宋于和唐母在客厅里呆了没多久医生就从房间里出来。唐母马上站了起来，走了过去。

    医生的脸色不太好，不待唐母说话就说道：“抱歉……”

    他是老太太的专属医生，虽是只说了一句抱歉，但唐母已明白他的意思。

    她强打起了精神来，对宋于说道：“带黎医生先去休息。”

    她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这时候倒是有条不紊的，叫来了阿姨吩咐道：“给少爷他们打电话，让尽快回来。”

    宋于很快带了医生下去，上了茶。

    黎医生是客客气气的，知道这时候唐家的事儿多并没有让她陪着，让她忙她的。

    宋于并不像温意一样什么事儿都能安排得妥当，她是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只能是见有什么事儿就帮忙做什么事儿。

    唐母今天倒是难得的没有再挑刺，告诉她该做些什么事儿，不懂的去问谁。

    唐尧和唐续是最先回来的，两人都是风尘仆仆的。进来后得知老太太是昏睡着的并没有去打扰，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唐续并不惊讶宋于在，也并没有看她，坐下后就一支烟接着一支烟的抽了起来。

    唐尧平常是很少抽烟的，这下也抽了起来。

    谁也没有说话，客厅里安静得几欲窒息。宋于在端上了两杯茶之后就退回了厨房里。

    唐尧和唐续急匆匆的赶回来都是没有吃东西的，晚些时候阿姨端上了面，但两人都没有动，面端上去后又原封不动的端了回来。

    唐父在凌晨时回来的，他回来一直昏睡着的老太太也正好醒来。唐澜出来叫了他进去。

    不知道老太太说了些什么，唐父在十几分钟后才出来。对着在客厅里守着的众人说道：“都去休息吧，有我和你们姑姑守着就行。”

    老太太不过是在熬时间了，现在又昏迷了过去。没必要都留下守着。

    他说着往客厅里环视了一圈，然后接着对唐尧说道：“打电话叫老二回来。”稍稍的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把安安宁宁也带回来。”

    唐父吩咐完之后便又回到老太太的房间里去了。

    客厅里的人一时都没有动，倒是唐母看了唐续和宋于一眼，说道：“你们俩也去休息吧。”

    她说着先上了楼。

    唐续脸上的表情冷淡，这会儿才看了宋于一眼，说道：“去休息吧。”

    他让她去休息，他是没有去休息的意思的。

    宋于这下没有说什么，和唐尧打了招呼之后也上了楼。

    这儿明明是有那么多人的，却是冷清得可怕。回了房间之后她进行了简单的洗漱后倒在了床上。

    从下午起神经就一直紧绷着的，到现在也仍旧未能够放松下来。她睁着眼睛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唐续是要天明时才进房间来的，宋于的瞌睡惊醒，听到开门的声音就醒了过来。原本以为唐续会上床睡觉的，但却没有，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也并没有抽烟，就那么一直坐着，直到外边儿蒙蒙亮起来，这才打开门出去。

    宋于一整晚几乎都没怎么睡，在唐续离开后也起来了。

    她本以为唐续是下楼了的，但出去才发现他竟然是在楼梯口站着的。他应该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的，但却并没有回头。

    宋于走了过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在客厅里的唐承恩。

    唐续的眼神淡漠，这会儿才侧过头来看了宋于一眼，然后下了楼。

    唐承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但精神看起来不错。看见唐续和宋于下楼他也没多大的反应，只那么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唐续的唇角勾了勾，并没有让宋于到客厅那边，淡淡的吩咐道：“去煮杯咖啡。”

    吩咐完他直接就朝着客厅里去了。

    宋于则是走向了厨房。

    早上气氛仍旧是压抑的，昨晚老太太醒来了一会儿后这会儿仍旧还在昏睡着。阿姨虽是做了早餐，但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

    晚些时候薛照颖带了两个孩子过来，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过来还是因为气氛太过压抑，俩孩子都不说话，一直紧紧的挨着薛照颖。

    老太太是在中午醒来的，唐澜一直都是守在老太太的房里的，老太太醒来之后便打开了门，往客厅里环视了一圈之后视线落到了唐承恩一家的身上，开口说道：“带孩子过来给老太太看看。”

    她的话音落下，唐承恩和薛照颖就起身，带着俩孩子进了房间。

    唐澜未再进去，就在一旁的窗边站着。

    她应该也是一夜未睡，憔悴而又疲惫。

    宋于冲了一杯咖啡端了过去，还未开口她就回过头来，冲着她点点头后接过了咖啡来，说了句谢谢。

    她的声音哑得有些厉害，宋于是想安慰点儿什么的，但却找不到任何可安慰的。

    倒是唐澜喝了几口咖啡之后朝着她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我没事。”稍稍的顿了顿，她接着说道：“人老了总有那么一天。”

    她的声音是疲倦的，又带了那么些沧桑。

    两人一时就那么沉默着，隔了会儿，她才又开口说了句谢谢。

    唐承恩一家在老太太的房间里呆的时间并不久，不过五分钟就出来。

    薛照颖和俩孩子回了客厅那边，唐承恩的脚步顿了顿，视线扫过了唐澜和宋于，开口说道：“奶奶让弟妹和三弟进去。”

    唐续这会儿还是在客厅那边的，听到这话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和宋于一起进了房间。

    大抵是回光返照的缘故，老太太的精神看起来不错。唐父在一旁扶着她。

    她满脸的慈爱，视线落到了唐续和宋于的身上，说道：“阿于是好孩子，阿续，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对阿于。”

    她说话说得极为的缓慢，说那么一句话也喘了几口气儿。

    唐续上前一步走到了床前，拉住了老太太干枯的手，低低的说道：“好。您也要好好的。”

    老太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来，说道：“奶奶老了，不中用了。”她说着喘起了气儿来，接着说道：“奶奶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你的孩子出生。”

    她的语气里带着无限的遗憾。

    唐续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您一定会好好的。”

    老太太摇摇头，伸手轻轻的摸着他的头，叹息道：“怎么还跟一小孩子似的？奶奶活到这岁数已经够了。再活下去就要成老妖精了。”她说到这儿顿了顿，接着说道：“奶奶对不起你……奶奶也从不怨你和我赌气。”

    她说着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来。

    唐续不待她说话就说道：“是我不对。”

    老太太回过神来，摆摆手，本是要说说什么的，缓了一下没有说。视线重新落到了宋于的身上，慈爱的说道：“阿于，你和阿续一定要好好的。只要你们俩好好的，奶奶也能放心闭上眼睛了。你是好孩子，阿续也是好孩子。”

    她絮絮叨叨的，说完不等宋于说话，接着又说道：“你先出去，奶奶有话要和阿续说。”

    宋于应了一声好，出来房间。

    房间的门很快就被关上，她知道这也许是见老太太的最后一面了，心里空荡得厉害。

    心里是压抑的，她没有回客厅，走往了旁边儿的走廊上，就在窗前站着。

    老太太不知道留了唐续在房间里说什么，一直都没有出来。

    宋于在窗前站了会儿，正打算去客厅里，薛照颖就走了过来。

    俩孩子不知道去哪儿了，她是独自过来的。见着宋于她没有说话，往老太太所在的房间方向看了看，这才说道：“只有弟妹一个人出来吗？”

    她脸上的表情冷淡。事实上她今天一直都是冷淡的，并不像往昔一样八面玲珑。

    宋于点了点头。

    薛照颖没有说话，走过来靠在了窗户上，这才看向了宋于，问道：“奶奶都和弟妹说什么了？”

    她像是只是随口一问。

    宋于看着阴沉沉的窗外，说道：“没说什么。”

    薛照颖的嘴角勾了勾，说道：“没说什么是什么？弟妹是怕我知道吗？”

    她的语气咄咄逼人，不知道怎么在瞬间变了脸。

    宋于不知道她是在抽什么疯，说道：“我没什么怕二嫂知道的。”

    薛照颖这下笑了起来，说道：“是吗？”稍稍的顿了顿，她又往老太太所在的房间的方向看了看，说道：“奶奶挺喜欢弟妹的。”

    她这样儿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宋于没有回答她的话，问道：“二嫂是觉得奶奶不喜欢你吗？”

    薛照颖大抵是没想到她会反问那么一句，一时不由得怔了怔。隔了会儿笑笑，说道：“喜不喜欢我都无所谓。”

    她不知道怎么的就发起了呆来。

    宋于没有再待下去，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温意在这时候已经回来了，见着宋于就先给她倒了一杯咖啡，问道：“累了吧？”

    她是连夜赶回来的，虽是化了妆，但仍是难掩眼底的憔悴与青色。

    宋于这下就说了句还好。厨房这边现在没什么事儿，她又说道：“大嫂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这边有我在。”

    温意摇摇头，说了句没事儿。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隔了会儿，她才开口问道：“奶奶还好吗？”

    她才刚回来，还没见到老太太。

    宋于这下就摇摇头，说道：“不太好。”

    两人这下就没有再说话了。

    厨房里一时安静极了，宋于想找点儿说的，但却找不到任何可说的。

    倒是温意喝了一口咖啡之后又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说着看向了客厅里。

    她虽是没有说，但宋于也知道她指的是唐承恩一家。

    她这下就说了唐承恩应该是凌晨来的，而薛照颖是早上才带着俩孩子来的。

    温意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了。看着客厅那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太太不知道留了唐续说了些什么，唐续在房间里呆了半个来小时这才出来。他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

    倒是唐承恩的脸色十分的不好，一直都是阴恻恻的，连孩子叫他他也没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