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
萧皇后大惊失色冲上前,抱住太子,“昭儿,你醒醒啊,这种想法可是大逆不道,他是你父皇……” 太子的眼神缓缓聚焦,神态转为正常。他拍了拍萧皇后的手,轻声道:“母后,你觉得他有把我当儿子看吗?有吗?明知道晋王就是故意的,他就这么纵着,这样继续发展下去,晋王的势力会越来越大,咱们的胜算会越来越小,还不如早早解决。他本就没多少日子了,提前一些也没什么,就当为了儿子做的最后一点的事……” “这样……可以吗……” 听到这话,萧皇后眼色茫然,嘴里喃喃着,手无意识的紧抓,握紧又松开。 “可以的,母后。” 见萧皇后态度动摇,太子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看母后,现如今孤还是太子,他死了孤是理所当然的继位人。如果他要是突然变了想法,废了孤,改立了晋王,到时候可就晚了。” 太子的最后一句话,狠狠撞击在萧皇后的心口上。她明明应该嗤之以鼻,可现如今她已经没有了这样的自信。 熙帝现在脾气太怪了,让人摸不着套路,他表现的如此看重晋王……如果晋王的腿没事,他会不会就会废了昭儿……还是这本就是他和姓许的那贱人与那贱种一起想出来的主意,来戏耍她和昭儿…… 萧皇后看着儿子亢奋的脸与泛红的眼珠。 昭儿太压抑了…… 最近宫里一直有流言蜚语传太子残暴的消息,萧皇后压了几次都没压下去,甚至近几日有御史弹劾太子失德…… 太子失德一直是萧皇后最为忌讳又最让她恐惧的事情,大熙朝历来立嫡立长,只要被立了太子,没有一个能拿出手的理由,即使是熙帝也不能随意废太子。而失德,却是一个很好的攻击手段。 这也是为什么萧皇后一再让太子忍耐的原因,太子不能错,一点错误就会被无限放大,如旁边再有想浑水摸鱼的人,那些本来拥护嫡长的人就会动摇,就会给那些有心人可趁之机。 而晋王受伤一事却是一再给太子本就不好的名声上抹黑,再加上昭儿这孩子沉不住气,萧皇后已经能感觉到说太子失德的声音越来越大……现如今是一名御史弹劾,继续下去萧皇后相信会跳出来更多人,甭管这后面是不是有人指使…… 还能忍吗? 还要继续忍吗? 不知为何,听到儿子这话,萧皇后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痛快感! 可她素来谨慎,思虑周全,即使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仍是说道:“你让母后好好想一想。在母后没想好之前,你不得妄动,也老实些,不要再惹事……” 太子端详着萧皇后的脸色,缓缓的点了点头。 * 太子脾气暴戾肆意殴打宫人太监的流言,自然少不了许贵妃和晋王在里头动手脚。 也怪太子太不争气,若是没把柄让人可抓不就没事了,自己送上门来的,别人自是要好好利用。 如今许贵妃和晋王很得意,眼见他们的胜面越来越大,而那个蠢太子还在自掘坟墓,合该那萧皇后机关算尽,却摊了个不争气的儿子。 陈起从太子开口把周太医一家人要走,心里便起了不好的预感。 可惜他目标太显,不能与周太医联系,只能焦虑在心暗自着急。幸好的周太医那里别有玄机,倒也不怕不知晓太子动了什么心思。 再次被带入一间暗室,周太医此时已经不会惊讶了,他本以为是不是陈起和杨辉又要弄什么鬼,可看到那张方正却满是虎霸之气的老脸,才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听完靖国公所说的话,周太医已经木然了。 如果不是这些日子时时被熙帝看着,做戏做成了习惯,他还真是要露出什么马脚。 “如果时间太短反应不及,你可以本色表现,这样就不会违和,只要不该说的话别说就可以了……” 那个面容普通的男子所说的话,突然在周太医脑海中徘徊。 他很快就竖眉而起,怒目相向,斥道:“靖国公,你可是陛下亲封的靖国公,你可知这种想法足够诛你九族了!” 周太医脸因为太过惊骇,内心太过震动无法平复,脸上的皮都开始抖起来,还有淡褐色的唇,连直指而去的手指都逃不过,却强自镇定的站着,只是仓皇之色再也遮掩不住。 “周太医,老夫就不跟你说虚套话,你全家人都在老夫手里,别的歪心思也不要动,这事儿你不办也得办!” “你——” “其实你可以换个思路来想,太子殿下继了位,日后你的功劳可是最大的,荣华富贵自是不再话下。” “不、不行……” “周太医你可别急着拒绝老夫,好好想想吧。可别害了自己害了家人。” 周太医突然瞠大双目,怒喷一口鲜血,急气攻心晕了过去。 靖国公感叹地看他一眼,摇摇头,“何必如此倔强呢?不是已经背叛了一次吗?再背叛一次又何妨……” 缓了半响,他才扬声道:“来人,将周太医送回去。” * 暗里发生的这一切,晋王等人俱是不知晓的。 于他们而言,此时他们占尽优势,只待一切准备妥当,便可随时而为治好腿伤。是时太子失德,便可趁势将太子废了,而改立晋王。 现在这件事不急,能将太子逼疯了更好,晋王此时看戏看得可是很有兴致。 只是他们忘记了一件事,你有你的谋算,别人也有自己算计,谁能算赢谁,那还得看双方谁有的本事,更何况还有许多变数在里面。 周太医这边发生的一切,以极快的速度传回了景州。 景王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沉思了一夜,将指令传回了京中。 周太医得到命令后,整整一夜未眠,次日便往紫宸殿求见熙帝了。 “你说什么?”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此次熙帝的震怒,是周太医所见最为严峻的一次。可他却不得不闭着眼咬紧牙把这出戏继续演下去。 “臣自那次之后,日日愧疚,寤寐不安,得陛下厚待一直谨记于心。此次臣再不能糊涂,哪怕全家尽丧,也绝不退缩。” “好,很好……”熙帝蹭摸着案上那只青花瓷小瓷瓶,非喜非怒,面色难辨,但阴沉至极。“朕记得你全家早已死于非命,丧事还是郑海全办的,怎么又被人捏住了威胁?” 在一旁听了整个过程的郑海全,立马跪了下来,叩首声辩,“那尸首老奴去看过了,虽烧得面目全非,但确实是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其他的老奴实在不知啊。” 周太医面色晦暗,如丧考批,眼泪鼻涕早已糊了满面。 “老臣也不明白为何,可这次他们给臣所看、所看的确实是老臣的一家人啊……” “哼,狡兔三窟啊,连朕的人都被骗过了……” 上首处的低语,让下面的郑海全与周太医噤声趴伏,不敢多言。 “这玩意儿是他给你的?” 周太医抬首看了一眼那瓷瓶,又垂下头,“是。” “可有什么话说与你听,让你用这东西害朕?” “这——” “有什么话就说,朕不会要你的脑袋。” 周太医犹豫再三,还是决然出口:“臣曾斥靖国公大逆不道,靖国公可能为了拉拢臣,便说了几句……他说、他说陛下现在老糊涂了,视晋王的异动为无物,一味对太子步步紧逼,为了不想节外生枝,晚一日不如早、早一日……还说,这种想法不光是他们有,如若是晋王坐在太子的位置上,他也亦然,甚至动作会更快……还说晋王无耻之极,为了谋朝串位一再坑害太子,甚至拿陛下的怜悯之意当筹码,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出此下策……” 上首处是一阵寂静,静得让人心里渗得慌。 突然,熙帝大笑几声。 “想法不错,解释也能说通。自己大逆不道,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啊,哈哈,朕的好儿子们啊……” 有脚步声往内殿挪去,周太医趴伏在下面,也不敢抬头去看,直到一旁的郑海全起身跟了去,周太医才知道陛下这是离开了。 没人叫起,他也不敢起来,只能跪在又冷又硬的地面上,等待命运的到来。 周太医已经不知跪了多久了,大脑一片混乱,直到他快坚持不住,才听到有脚步声响起。 “周太医快起,陛下叫您进去呢。”郑海全轻声说着,并扶起周太医。见这老头一大把年纪,因为陛下的事儿被折腾得几番欲死,郑海全也是满同情他的。 但也仅限于同情,因为他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周太医进了内殿许久才出来,出来后,忍不住抹了把额上的冷汗。 终于逃过了这一劫! 可一想到即将面对的,周太医再也忍不住苦笑出来。 * 时间如流水般往前划过,未带起任何波澜。 一切都与平时并无什么两样,又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太子最近沉寂得厉害,宛如早些日子他暴戾的表现如镜花水月般,而晋王还是如往日一样在府中静养,内里私下到底如何只有有心人才知道。 这日,熙帝当朝昏厥,朝野震动。 郑海全指挥着人把熙帝用龙辇抬回紫宸殿,不过一会儿,萧皇后与太子便赶到了。 等许贵妃和晋王听风而来,太医已经诊治过了,萧皇后坐在龙床一旁,垂泪不休,面露哀伤。 “陛下啊,您这是怎么了——” 这么嚎了一声,许贵妃便开始扑在龙床边哭了起来,声音婉转凄美,面上如梨花带雨。 萧皇后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忍着想作呕的冲动,“哭什么哭,陛下还没怎么呢!” “臣妾也是太担心陛下的缘故……” 晋王站在一旁满面焦虑,“太医呢?皇后娘娘,太医如何说?” “太医诊断,你父皇早年喜服食丹药,丹毒一直未能清除,积压在体内,此次爆发而出,情况有些不好。” “那父皇为何不醒?” “太医说昏厥乃龙体太过虚弱……” 晋王还想说什么,被萧皇后挥手打断。 “陛下此时需要静养,你们一个在这里哭,一个在这里追问不休,陛下还怎么休养?!都退下吧。” 许贵妃看了晋王一眼,两人才转身离去。 回到淳鸾宫,晋王说道:“本王总觉得父皇这次病发不对,母妃可知道有哪些太医过来诊过?” 许贵妃蹙着柳眉,“还是那个周太医诊的,皇后说陛下历来信赖周太医,而周太医为你父皇调养龙体已久,便没有换人。” 晋王俊眉紧皱,在殿内来回踱了几步,才说道:“此事不可如此,父皇龙体抱恙怎能由一名太医诊治,母妃你让手下之人查探一番,另还需找个信得过的太医和周太医一齐为父皇诊治。” “母妃自然知道,可如果要是真有什么猫腻,皇后那里不会轻易同意的。” “还是先试探下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