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十公主,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犯人,会承认是自己害了人?”不料耳边这就传来了男子凉凉的反问,令姐妹二人俱是心头一紧。 “摄政王,朕相信十meimei,她不会害朕,他们都不会害朕的!”明疏影不自觉地侧过身子,挡住了男子投向女子的视线。 君宁天眼珠一转,默不作声地与她四目相接。 你明知道不是他们?为何还要说这样的话?! 他几乎已经可以从她的眼神里读出如是质问,不过,他却依然不紧不慢地挪开了目光,无甚表情地开启双唇。 “将刑家上下全部拿下,押入天牢,严加审问。” 风云突变,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刑家夫妇首先变了脸色,一双小儿女见凶巴巴的陌生人前来拉拽,也是吓得“娘亲”、“娘亲”地叫唤。 更糟糕的是,吓坏了的十公主突然就捂着肚子痛呼出声。 明疏影见状,顿时花容失色。 孩子!!! “十meimei!?十meimei!”此情此景下,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当即瞪向微微发愣的君宁天,大声喊着“快叫太医啊!”。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跪在女子身边的刑尔雅也是吓得快要丢了魂,他手忙脚乱地从另一侧扶住了妻子的身子,这才听她惊慌失措地说出了几个字。 “孩、孩子……我们的孩子!” 刑尔雅登时傻了眼。 别说是他,就是一旁的刑家夫妇,包括始终巍然不动的君宁天在内,都情不自禁地愣了愣。 “十meimei怀了孩子!摄政王你快让人去叫大夫啊!” 幸而一国之君的两声高喊及时令后者回过神来,蹙眉吩咐侍卫去喊大夫。 与此同时,仓皇失措的刑尔雅业已不顾一切将妻子横抱过腰——仿佛忘记了前一刻发生的变故,也忘记了还有皇帝与摄政王在场,他甚至未有征得君宁天的同意,就飞也似的抱着女子往后院去。 刑家夫妇虽然同样担心,但到底还记得自己乃是摄政王认定的“戴罪之身”,是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摄政王先准许儿媳保住腹中的骨rou。 然而,此刻的君宁天却未有多看他们半眼,他的注意力,已全然被杏眼睁圆的明疏影给吸引了去。 是的,这个本该惧怕——至少是忌惮于他的女子,居然怒目圆睁地瞪视着他,好像只要他胆敢不答应,她就要跟他拼命。 君宁天沉着脸挪开了视线。 片刻,他命令侍卫们先将刑家的其余人等押入大牢,独留刑尔雅和十公主,稍后再议。 明疏影心知,这已经是君宁天让步的表现。 她没法再争取更多,只能皱着眉头看了两个业已吓哭了的小娃娃一眼,转身直奔卧房而去。 一刻钟后,大夫总算风风火火地赶到。好在十公主只是动了胎气,并未见红,大夫凝神替她把了脉,确定胎儿无恙之后,屋里的几个人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紧接着,刑尔雅就突然跪地不起,义正词严地表示,他们一家决计不可能谋害皇上。身为结发之妻,十公主也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恳求皇姐相信她夫家的清白。 明疏影自然清楚,此事绝非刑家人所为,只是,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脑中倏尔闪过君宁天的那张冷脸,她却很快就将这种可能性排除在外。 不,不会是他。一来,他从来没有要取她性命的意思,二来,他也不可能特意布这个局,来陷害忠良。 那么,到底是谁? 明疏影忽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僵局。 她想救刑家人,奈何毒害一国之君的恶行就发生在他们府上,她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的无辜。最重要的是,她连个怀疑的对象也没有,这毫无头绪的,她要从何下手? 正这么苦思冥想着,女子就见君宁天冷不丁从屋外走了进来。他一进屋就冷冰冰地开口,说如果十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已然无碍,那便请公主同驸马一道前往天牢。 明疏影被他这一番冷言冷语气得不轻。 “摄政王!你跟朕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咱俩单挑233 ☆、扑朔迷离 明疏影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原形毕露”,只得气鼓鼓地把君宁天叫到了邢府的院子里,并命人将房门阖上。 “你明知道事情不是刑家人做的,为什么还要把他们关进大牢!?”后院里没了不知内情的外人,女子得以恢复常人的姿态,心急火燎地向男子发问。 “皇上就这么肯定,不是他们做的?”然而,面对她几近质问的口吻,对方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这是自然!”明疏影斩钉截铁地作答,“他们与朕有何冤仇,要冒着杀头的危险来害朕?!再者,天底下有哪个傻瓜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杀人?这不等于就在告诉别人,凶手就是自己吗?!” 话音落下,君宁天不说话,只面无涟漪地与之对视。 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眸子,明疏影忽而一愣。 难不成…… “你是故意为之?” “看来,皇上还没有彻底被姐妹之情冲昏头脑。” 明疏影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片刻,她才面色不霁道:“朕自然不如摄政王处变不惊。” 说完,她又敛起不满的神情,一本正经地话锋一转:“但是摄政王,十meimei她身怀六甲,头三个月容易胎相不稳,夫家遇到这种事,你让她如何安心养胎?” 君宁天不吭声,只面无表情地瞅着她。 是以,他很快就在那双灵动的美目中目睹了熟悉的精光。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表面上装作把十meimei软禁起来,再将刑家的其他人统统关进大牢,但是,朕私下里将此举的目的告知与十meimei,好让她放心。”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听见了这样的提议。 她还真是时时刻刻为她的皇妹着想。 眼见男子不置可否地注视着自己,眼底的流光千回百转,明疏影不免有些急了,这就锲而不舍道:“摄政王——十meimei他们是苦主啊,既然朕与摄政王明知他们是被人陷害的,又怎能不暗中保护他们,不让他们寒心呢?摄政王是个黑白分明之人,断不会……” 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就发现,对方的注意力似乎是被她身后的什么东西给吸引了过去。 明疏影疑惑地回过头去,意外看见了正立于不远处的夏荷。 她出来做什么?难道是十meimei又有哪儿不舒服了?! 心头一紧的女子很快察觉到不对劲。 不,不是。看她的脸色,一点儿也不着急,倒更像是…… 因脑中突然蹿出的念头而微微愣神,明疏影竟真就看着女子步步走近,而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摄政王,毒是奴婢下的。” 明疏影怔住。 须臾,她才蓦地回过神来,急不可待地说:“夏、夏荷,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回皇上的话,奴婢没有胡说,皇上酒里的毒,是奴婢下的。不仅如此,奴婢先前还对十公主下了药,令她昏迷不醒,为的,就是引诱皇上来到邢府探望,好趁机对皇上下手。”谁料女子闻言却是无动于衷,她兀自跪在那里,语气平静地将方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还道出了一个叫人瞠目结舌的说法。 这是生怕主子有个闪失,所以要牺牲自己,将所有的罪名都揽到自个儿头上吗? 此时此刻,明疏影尚且不知其中真相,只能自然而然地认为,对方是没法子了,这才要用自己的性命保护自家主子。 “你……” “你怎么就能证明,你说这些,不是你为维护主人所出的下下之策?” 她刚要开口说出自己的心声,就被君宁天抢了先。 然而,几乎并肩而立的一男一女皆未尝料想,下一刻,他们会听到女子这样的回答:“摄政王,你忘了你君家上下六十多条人命,可奴婢却没有忘记我赵家的三十七个冤魂。” 君宁天闻言微怔,而后便是凤眼一眯:“你是赵大人的……女儿?” 夏荷仰着脑袋,面色平静地与他对视:“是。” 君宁天陷入沉默。 不过,就是这一番简短的对话,却已叫明疏影从中听出了些许端倪。 这个女子本姓赵,而她的家人,似乎是和君宁天的亲人一样,因为先帝的昏庸残暴而死。所以,她欲叫仇人之子血债血偿? 可是,十公主于她而言,不也是仇人的后代吗?为什么她……慢着,她特意选在十公主的夫家动手,莫不就是为了来个一石二鸟? 此念才方成形,就被明疏影速速否决了。 若果真如此,她何必要自己站出来,独揽罪行? 明疏影暗自思忖着,听君宁天将她心中的揣测化作言语:“你想为你赵家满门报仇?” “是。” “既然你将皇上认作复仇的对象,那为何又要将十公主从中摘除?” “因为皇上是一国之君,她继承了那个昏君的位子,而十公主业已嫁做人妇,与皇位永无交集。” 夏荷面色如常地给出作答,却只叫君宁天轻哼出声。 “照你这种说法,将来无论是谁继承大统,你都要除之而后快了?” “自然得是那昏君的后人,才有必要杀死。” 女子面不改色地说着这大逆不道的昏话,却又令男子嗤之以鼻。 “看来,赵姑娘不通我丽国律法,不知道一旦皇子和未婚的公主都死绝了,那些已为人妇的公主便有了继承权。” 夏荷木着脸,还以缄默。 “因此,依本王看,你是与十公主处得久了,舍不得杀她,又或者……其实,你也根本就不想毒杀皇上,之所以铤而走险,乃是因为背后有人指使。” 此言一出,女子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变——尽管只有一时半刻的工夫,却仍是没能逃过面前的两双眼睛。 原来,夏荷便是幕后黑手安插在刑府的暗棋! 女子抿唇拒不承认之际,君宁天又趁胜追击道:“赵姑娘看起来不像是个笨的,你应该清楚,倘若你一意孤行,咬定今日一切皆是你一人所为,那么本王就抓不到真正的凶手。本王捉不到在背后cao控的人,为给皇上一个交代,就只能让整个邢府为你陪葬。届时,你不但护不了你不忍伤害的十公主,还将令你赵家彻底绝后,永无翻案之日。” 话音未落,夏荷脸上的从容便已荡然无存。她僵着脸、咬着唇,死死地盯着男子的眉眼,显然是陷入了天人交战。 君宁天的言下之意,已是一清二楚——要么,供出真凶,还邢家一个清白,也给自己和赵家一个翻案的机会;要么,抵死不从,拖上整个邢府一起下地狱,从此也彻头彻尾地将她赵家钉在了耻辱柱上。 她要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