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何青圆慢吞吞落在最后,窦氏却谁都不看,眼睛只盯着她。 “娘,您还好吧?”何迁文关切地问。 陈敏如上前给窦氏搭脉,两只手都换过了,她一蹙眉,道:“先扶祖母进屋去休息吧。” 窦氏竖起一根指,对着何青圆,那双瞪大的眼看起来有些死不瞑目的意思,何迁文瞧着都有些害怕,何青圆却走了过来,一把攥住窦氏的手指,道:“孙女来了。” 等窦氏在屋里安置了,陈敏如才道:“脉象很沉很乱,不太好,我看了祖母的脉案,原先就颓了,只meimei一回来,又扬了几分,眼下又虚了,也没什么药好用的。” 何迁文随意点了点头,见陈敏如去拿药材了,微微侧首对赵姨娘道:“把你手下人叫来,把那婆子好好处置了,大过年的,真是晦气。” 赵姨娘犹豫了一下,道:“她的身契还在老祖宗手里呢。” “那就先扣了,等,”何迁文有些嫌恶地皱皱眉,道:“再料理了。” 赵姨娘轻声应了,示意何霆礼跟着何迁文进屋去,她则悄悄退了下去。 窦氏叫被褥压了个严严实实,鼓着一双眼,就那么盯着何青圆,只是一呼一吸都费劲,不好说话了。 何青圆在她床边坐了,道:“祖母可有力气说话?若没有,就睡吧。” 见何迁文进来了,窦氏终于挤出一个名字来。 何迁文听了后,眼神变得有些冷,只道:“年三十不好惊动,明儿他们就拜年来了,娘再等等吧。” 这话也没错,窦氏又不是今夜就要死了,她坐在席上的时候分明还那样有精神。 窦氏气得颤抖起来,抖得像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看着十分可怖。 杨mama癫叫起来,被何迁文一巴掌掴懵了,又连滚带爬扑倒床前去。 陈敏如才配了药还没煎上,听说窦氏发起羊角风来,连忙来看,又是灌药又是施针,可收效甚微,杨mama言语含刺,窦氏目光怨毒,觉得陈敏如不是来救窦氏的,而是来杀她的。 陈敏如自家祖母宽厚慈悲,待孙辈们极好,一间堂屋敞开来供孙辈们戏耍,今夜必定也是热热闹闹,承欢膝下,哪里见过窦氏这种类型的长辈,简直像这宅子里的吸人精气的妖怪! 这一夜众人都在外间熬着,只有何青圆同杨mama守在烛火明亮的内室,听着窦氏费劲的呼吸声。 那声音不似人声,像是某种怪物牙疼的哼唧声。 窦氏原本还有些寿数,只是被接二连三的惊惧愤恨耗空了。张mama潜进来的时候,窦氏依稀看见她身后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想来是催命鬼提前上门了。 杨mama见药喂不进去,有些不好预感,已经不再说话了,只跪在脚踏上流眼泪。 见何青圆眼睛干干的,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道:“姑娘,您就心硬到这种地步?” 何青圆没有回答,她有些犯困了,但也不想睡,窝在床沿边上,只要微微垂眸,就能看见窦氏的脸。 窦氏睁着眼瞪着她,一眨也不眨眼,眼珠子似乎都不觉得涩,上嘴皮还呲住了,掀不下来,露着几颗牙。 何青圆用帕子擦干净她嘴角的口涎,把她的嘴皮翻下来,又轻轻捂了一下她的眼。 窦氏不肯闭眼。 临死之人的注视是很叫人畏惧的,杨mama都不敢盯着看,何青圆却是敢,且道:“祖母是想死不瞑目,好叫世人唾骂我们这些子孙吗?最少,也能让窦家人有借口多管爹爹要些钱财?” 何青圆说中了窦氏的心思,她笑了笑,道:“我是不是很了解您?嗯?我有时候觉得我了解您,甚至胜过了解我自己。您这辈子,小姑姑那一关就过不去,自然,旁人也会过不去,可人家都是藏在心里疼,您这性子,非要摆出来,总是不肯放过,不肯放过别人,不肯放过自己。” 窦氏喉咙里的响动渐渐有些微弱,何青圆抚了抚她的额发,忽然想说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来打发时间。 “娘说,小姑姑生得像祖父,反而爹爹像您多一些,您的头发灰褐、细软,我、爹爹还有小弟,都是随了您的。” 窦氏的目光有细微的晃动,似乎是在寻找何青圆的头发,但烛光昏沉,何青圆没有留意到,而窦氏自己,也已经有些看不清东西了。 “您都没见过小弟吧。他是个很乖很聪明的孩子,有些心机,但不是坏事。” 窦氏在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听着何青圆轻柔的声音,觉得很困很乏。 “您也没见过我夫君,”何青圆笑了一声,道:“他也是很乖很聪明的,没什么心机,但也不是坏事。” “不过您眼下若能说话,您肯定说自己死都不想见。小姑姑走了之后,您什么都排斥。别人在笑,您恨他们不知道你的苦,别人在哭,您又觉得哭什么?谁能比我苦?” ‘对啊!’窦氏脑后最后一个清明的念头就是,‘我这辈子多苦!’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多少苦楚只能咽下,可生下来的骨血却被养在婆母院子里,只因公爹和婆母门当户对,都是书香门第,只是不善谋财,所以纡尊降贵娶了她这商贾女做儿媳,还嫌弃她浑身铜臭,恐沾染了孩子。 宅斗文西瓜珍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