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这不,几条镜头火速地过了,道具组和服装组纷纷表示跟不上天王的进度—— “韩大大,偶尔也放个水啊!这样祁导说不定会觉得是我们效率太低!” “就是!我们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大概最高兴的就是摄制组。节省时间节省胶卷,太省心了有没有! 韩归白愉快地和工作人员贫了几句嘴,抬眼见到沈衔默站在场边。“小沈,”他抬脚走了过去,一脸微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沈衔默还不知道网络上腥风血雨成了啥样,自然点头。 可下一秒韩归白就切了画风,从隔壁知心大哥哥变成恨铁不成钢的老师。“你看啊,咱们接下来一段时间天天都能见,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知道也好,感谢也好;非得回他那么一句……是不想欠他人情吗? 沈衔默眨了眨眼,又眨了眨。他今天就干过一件相关的事情,自然知道韩归白在说什么。可他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不能。” ……不能?真的假的,沈衔默一定要和他对着干? 韩归白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幸而沈衔默意识到这么简短的回答歧义太大,又补充道:“他们不能骂你,他们没有资格。” 所以你就该横插一脚来转移众人注意力? 韩归白瞪眼。难道两个人都被拉下水会比一个人挨骂更好? 第11章 虽然有这么一个小插曲,但韩归白在接下来的镜头里依旧表现优秀。他是个专业的演员;既然专业,就不会在拍摄时想多余的事。 祁连坐在摄影机边上,视线在三个不同角度的屏幕上逡巡。画面上,剧情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总算庄鹏还不太蠢。在账户上的钱花完、且打不通父母电话时,他没找熟悉的老板借钱,而是又干了一票,偷偷摸回县城。在看到自家大门上贴的法院封条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庄鹏果断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并且留了个心眼,没有回到之前s城,而是去了g城。没了肆意挥霍的资本,他又重抄旧业,做回了打家劫舍的老本行。只不过这次不是大哥,而是小弟。 “卡!”当画面定格在庄鹏略显纤细的背影没入暗巷时,祁连喊道。 他这声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脸上显出轻松的笑意——又是顺利的一天! “连揍了两天人,老骨头都要散架了。”韩归白立时出戏。他刚才还是个心狠手辣的打手,凶残程度完全对不上他的年龄;可一转脸,他就毫无形象地瘫在场边的靠背椅上,似乎累得不行。 祁连很怀疑韩归白是装的,但前科在那里,他并不敢掉以轻心。“那你坐着,我给你叫场医。” “哎哎,别,我坐坐就好!”韩归白马上腾起半个身子反对。 祁连估摸着这人八成又在演戏,不由没什么好声气。“既然还活着,就赶紧过来看看!” 然而祁连哪里能及得上韩归白的下限?这不,他掐住嗓子,开口唱道:“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 一段本就凄惨的台词再刻意带上苦音唱腔,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祁连听得头皮发麻。尤其在韩归白接下去还唱:“……端起碗来,泪汪汪呀,亲娘呀,亲娘呀——!” ……真是够了!最后还给他拔了个凄厉的高音! 祁连刚想说大爷您就赶紧纡尊降贵地过来吧,结果一群围观党竟然感动得啪啪啪鼓起了掌。 “韩大大主动现场献唱,我们赚大发了啊!” “就是!韩大大,您不考虑出个专辑什么的吗?雄霸歌坛指日可待!” 韩归白笑眯眯地推辞:“感谢厚爱,感谢厚爱!” 看着这种一来一往,祁连额上的青筋都要具现化了,奈何他依旧不敢对这个大爷吼。而韩归白很懂适可而止的道理,向众人比了个散场的手势后,就主动走到祁连身后。 摄影也是个识相的,立马点开刚才的录像回放。韩归白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认真道:“我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 祁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作为一个合格的处女座,有问题他刚才就说了,哪里能忍到现在?“照这种进度,明天小沈就该出场了。” 韩归白点了点头。“希希刚才不是已经把人叫去定妆了?”这言外之意就是,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但祁连觉得有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我看过小沈的剧本,他人物性格把握在点子上,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他挑起眼角,斜着扫了韩归白一眼。 这种意味深长的眼神……韩归白立时明白了。“你担心他在床戏上表现不开?” 祁连觉得他刚才好容易压下去的青筋又开始跳。他转头看了一下周围——韩归白几乎能看到一片无形竖立的耳朵耷拉下去——才继续道:“毕竟是第一次,该考虑的还是要考虑的。” 导演说得慎重,韩归白也不好嬉皮笑脸地对付过去。“如果你就是要问我这个的话,”他双手一摊,“我的意见是往后拖。倒不是因为第一次上镜的原因,而是我觉得……”他压低声音,凑近祁连耳边说了句什么。 一众人等都听不到,不由更加好奇地注视他们导演。只见祁连眉头深深蹙起,“你怎么知道?” “你应该问,哪个过来人不知道?”韩归白闲闲地说,仿佛很不在意。“别告诉我,你觉得我说的是错的?” 祁连嘴角小幅度抽了抽。他还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韩归白把食指竖在唇前,轻轻一笑。“等他入戏。” 至于沈衔默,他此时正老老实实在高脚椅上坐着,让范希捷在他脸上忙活。照韩归白的进度,明天指不定就是他们的第一场对手戏。谁都能想到这点,他当然也能,不由有些紧张。 但这种紧张,在明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至少在范希捷眼里,沈衔默还和往常一样,是个安静的美男子。作为一个耿直的颜控,这形容绝非贬义。“小沈,你底子真好。不管是什么妆,都手到擒来!看来这回还是靠不了化妆,得看服装组的功力了!” “希希姐太谦虚了。”沈衔默回答。因为不想影响范希捷的动作,他嘴唇开合程度很小,声音也就不大。 这么温柔体贴又英俊多金的男人,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啊!范希捷忍不住在心里发了一把花痴。“要是天下男人个个都像小沈你这样……啊不,只要大白能学到你的一星半点儿,我至少能多活三年!” 沈衔默顿了一顿,然后诚心实意地说:“大白挺好的。”他对韩归白之前的印象就很好;在看到韩归白的回复后,就更好了。 “……你说真的?”范希捷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手一抖,粉底刷就抖出一片飞尘。 沈衔默点头,眼里的诚恳差点就要满溢出来。然后他就从面前的镜子里发现,化妆室里听到他话的几个人全都盯着他这头,脸上表情从目瞪口呆到痛心疾首,不一而足;然而,绝对没有深表赞同的! 虽然范希捷确实一直想让韩归白找个人一起过日子,但现在真有一个表示他觉得韩归白“太好了”的人出现,她又觉得这事儿太不真实了。 当然,她不是认为韩归白不好;但不管怎么说,韩归白私底下的个性确实都太……一言难尽了吧?像她这样的老友偶尔都觉得接受不了,但和韩归白真正见面不过几天的沈衔默却甘之如饴? 逻辑一定有哪里不对,范希捷想。“你这样想,真是再好不过了。”她打哈哈道。 沈衔默一看就知道,她并不相信,其他人也一样。确实,以他和韩归白现在的关系,就算他真心那么认为,其他人也会觉得奉承的成分更大。 事实胜于雄辩,然而事实还需要经过时间的考验。沈衔默知道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于是继续沉默是金。他有耐心,他不急于一时。 等范希捷把沈衔默的妆容打理好,服装组的工作人员也已经把搭配好的三套衣服摆在了边上。沈衔默随手拿了一套离他最近的,换出来以后,毫无疑问地收获一地的星星眼和粉红泡泡—— “帅!太帅了!” “简直不知道怎么用言语形容……” “果然人帅起来,穿抹布都好看!” 从小到大,沈衔默听这种话听了不知道多少,早已免疫。他对着全身镜照了照,没什么特别感想。“这是雷轻腾的正装?十七岁的?”他指着自己身上的条纹西服问,“会不会太显老?” 一群人拼了命地摇头。开玩笑,食色性也,看到这种模样的雷轻腾,谁的第一反应不是扑上去? “帅得惨绝人寰了好么!”范希捷低声道。要不是她是化妆组的头头、需要保持一定威信,这时候肯定也和其他小姑娘一样,双手捧心献上! 沈衔默的原意是十七岁的雷轻腾穿暗色西装三件套会不会太显老,但他现在发现,所有人都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就是他穿这种西服不显老。 脸长得太招摇,时时刻刻都在抢镜,也是一种忧伤啊! 沈衔默开始认真思考,他下次要不要接个非正常的角色,看不出脸或者直接后期要做特效丑化的那种。 不过,言归正传,这种过于正经的搭配也许能更好地暗示雷轻腾的内心和他似乎不谙世事的表面截然不同? 正当沈衔默思考的时候,终于有个服装组的想起来要叫摄影师来。韩归白那头又已经完工,所以实际上到达化妆室的是一大拨人。 “沈影帝真是天生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摄影师一看就表示了满意。“祁导,你觉得呢?” 祁连其实很有些强迫症。不过,不管对着韩归白还是沈衔默,他觉得这个毛病都会自动不药而愈—— 前者没反过来挑剔他就不错,而后者简直完美得挑不出一丝错!尤其他抬头投过来的眼神,非常符合雷轻腾第一次见到庄鹏时的感觉。意外是有的,只不过一闪而过;渴望随即冒了出来,主人却刻意压抑它,像是有什么野兽在窥伺猎物、蠢蠢欲动…… “赶紧,灯光,布景!”祁连一股脑儿吩咐下去。然后他又转头对沈衔默道:“就要刚才那种感觉,嗯?” 众人立刻忙碌起来,而沈衔默轻轻点头。他敛下眼睫,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变回了那个温文有礼、英俊寡言的沈家大少。 从始至终,韩归白都站在墙边,没有说一句话。被人用那样的目光盯着,他肯定不会没感觉。问题在于,沈衔默的入戏……是不是太早了点? 第12章 韩归白关于沈衔默太早入戏的预感就和错觉一样,因为接下来的几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拍摄进度相当稳健。 虽然庄鹏重新当回了打手,但灯红酒绿的日子过惯了,他并不能一下子改掉。另外,混混通常和地下网吧迪厅之类是绑定的,所以雷轻腾很容易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下捕捉到染了金发的庄鹏。 大多数混混都是杀马特造型,奈何庄鹏偏是混混里的非主流。因为他发丝柔顺清爽,肤白眸浅,略过耳的金发对于他来说就成了个大大的加分项。再加上一米七八的身高、躯干上薄而流利的肌rou,还有唇角那种肆意的玩世不恭,简直能刺伤看惯了衣冠禽兽的眼睛。 雷轻腾坐在舞厅阴暗的角落里,一时间竟不能把目光从庄鹏身上移开。而庄鹏和他几个兄弟都玩嗨了,没人注意到他放肆又隐忍的眼神。 照庄鹏的外貌条件,当然不可能没人瞄上他。但一来,他来的时日还短,底细没被摸清楚,而贸然对未成年下手是大忌。二来,场上有得是漂亮乖巧的男孩子,好这口的犯不着和一个可能会在床上废掉他们命根子的角色较劲。毕竟大家都是来玩的,图的是乐子,干什么非要搞人家小弟? 别人如何想,庄鹏不知道;但他至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宁静。如果他不能迅速出头,g市他呆不了多久,因为他保不住自己。没错,他是个混世魔王,还是个落了魄的混世魔王;但怎么说他也有手有脚,犯得着卖屁股上位吗? 所以,在两人第二次见面时,庄鹏一点也没对雷轻腾想多。 依旧在同一家迪厅。庄鹏几人来得晚,他们惯常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个人。其他几个见那人衣着普通,捋袖子就想上去干架,结果半路被庄鹏拦下来了。“又不差这一个位置,我们玩我们的,他喝他的。” 庄鹏向来是个刺儿头,顶上老大说给谁教训就给谁教训,一马当先、绝不含糊的那种马仔。其他几人根本不觉得他会在没打之前就认怂,赶紧低声问:“什么人?有来头?” 庄鹏背过身,伸出手,比了个六。其他人两厢一对比,才注意到占了他们位置的人手上戴了条看起来灰扑扑的木珠串。 ……就算是檀木的,也不能值十万以上吧? “满金星小叶紫檀,正宗印度货,至少百年包浆。”庄鹏见他们不信,只得补了一句。 一群混混听得一愣一愣的。灯光太暗,普通人能认出是檀木就不错,哪里知道品相行话以及产地年份之类的? 不过沙发确实宽敞。本着不能得罪摆不平的人的原则,众人还是听了庄鹏的话,离雷轻腾远远坐下。第一件事是叫酒,第二件事是叫药,第三件事就是叫小姐了。 前两件还好,第三件又出了差池。因为同一个卡座,光线又朦胧,有个小姐直接就挤到雷轻腾边上去了。再抬头一看…… 哟呵,这可以倒贴的脸,赚大发了呀! 正当小姐心花怒放时,雷轻腾很有教养地道:“请从我身上下去好吗?我没叫这种服务。” 这声音其实不大,但也许是音调太清冷,以至于整个卡座瞬间寂静。 “都到这种地方来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啊?”有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这特么是哪个嘴欠的?知道有钱人都是大爷吗?惹事也不是这样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