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昂真人一边追,一边苦着脸道:“为兄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理说,只要小六身上的魔气略有反应,附魂印就能把她的位置告诉我。我们一直苦寻不得,想来是小六身上并无魔气,这点是为兄失算,果然我的命就该当如此悲苦……不过好在附魂印有了回音,我们马上就能找到师妹……”说着说着,他脸色突然又一变,急忙道:“不好!她之前身上并无魔气,如今附魂印显现,那定然是脉反逆流发作,此时危矣!” “那我们快追过去!”灰熊急了。 然而只是几息后,昂真人一脸惊疑地停了下来。 灰熊急忙问:“又出了什么事?” “师妹的行踪消失了,我的附魂印又失去响应了!”昂真人像是活见鬼了般看着灰熊。 小六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昂真人好悲苦! ※※※※※※※※※※※※ 柳昔卿正在哆哆嗦嗦穿衣服。 她其实不太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经脉一阵疼痛,魔气入体,她那迟来的脉反逆流,终于因为看到沈昭弑师一幕而被引发。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然后又不知道为什么,那魔气居然都消失了,她的眉心也没有出现堕魔印,体内丹田紫府识海也是干干净净,丝毫没有入魔的痕迹。 她松了一口气。 只是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如此狼狈,好在周围有阵法护持,想必是沈昭做事时为了避免被不相干的人发现而布下的,倒是被她捡了便宜。 她找到了香脂婆婆的尸体,看来沈昭已经将仇报完,只是不知道那只公狐狸会不会将她入魔的事说出去……迄今为止,如果不算任宵那次,柳昔卿手上还没沾过血,杀人灭口这个词只是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被热爱阳光积极生活的柳昔卿打消了。 就沈昭那心计,她去杀人灭口,说不定反而被他卖了,还是不要招惹得好。 刚穿好法衣的柳昔卿打了个寒颤,突然感觉到身边的灵气浮动,似乎有种如水波样的灵力正迅速褪去。 不好,阵法的时间到了! 第13章 道涨道消 她慌忙掐御风诀,只听得远处有人惊问道:“怎地血腥气这么重,难道我们的支援来迟了?” “什么人敢在我重华宗地界伤我弟子!”这声音气势汹汹。 “等等,前面好像有人!” “别跑,站住!” 柳昔卿几乎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飞行,虽然她那点脚力不可能比得上后面传来的金丹气息,可她必须跑,眼前这血流成河的景象,她就是浑身都是嘴也说不清,搞不好还会被迁怒丢了小命! 沈昭,若是下次再见,一定咬死你! 她此时已是慌不择路,只要前面有路就闯,但后面几道气息也追得紧,尤其他们发现血案现场后,更是追得咬牙切齿。 “王师弟,你回去通报宗门,其他人跟我去追这活口,一定要从她嘴里撬出真相!” 好在没飞多久,前面就出现一片茂密的森林,柳昔卿心一横,她压低身形冲进森林中,后面的人也紧追不舍地入了林。 林地里地势错综复杂,她依仗储物袋里的那些符箓,尽量制造障眼法和陷阱,好不容易快飞到森林边缘,心中一喜,又掏出一张火饵符,待她冲出森林后,便用这符咒火烧追兵,当然指望这符箓烧死金丹真人是不可能的,所有陷阱的作用仅仅阻一阻他们,但哪怕能争取一点时间也是好的。 她一马当先地飞出森林,视线里却失去了景物参照,低头一看,才发觉身下并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万丈深渊! 自从学了御风诀,她还从未单独飞这么高,心下就是一阵空跳,隐隐觉得踩不住风,而且前方空旷,极不适合躲避,她便想飞入悬崖下方。然而此时头顶上方不知什么时候张开一张风网,将她禁锢在中央,那凉丝丝的风意正迅速抽取她体内灵力! 柳昔卿大骇,只觉体内灵力运转越来越慢,她从储物袋掏出一张御风符,却还来不及激发,一道禁制灵力的法诀便牢牢压下,如同一只大手,将她拍了下去! …… 柳昔卿一直在下坠。 后面紧追不舍的几个金丹真人并没有发现她跌下悬崖,也没有感觉到阵法气息,而是继续向前追去。 她心知自己又进了狼窝,悬崖上空的禁制绝不会凭空而来,此处应当有人布下能够隔绝神识探查的阵法,而且布阵人修为应当不低于金丹期。 这阵盘确实解了她的危难,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柳昔卿都没有感激,对于这个风谲云诡的修真界,她已不敢再轻信任何人。 只是……这悬崖好像快见底了,布阵之人怎么还不解开她的灵力,难道真要她摔死在悬崖下? 别开玩笑了好吗,悬崖难道不是机缘之地的代名词吗? 柳昔卿这才有些慌了。 她本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哪怕离峭壁稍微近些,她也能想法设法借力减缓下坠,但她目前离峭壁足有一丈远,又不能使用灵力,且身上符箓已经全部用光……这种的情况下,似乎真的只能等死了。 什么?等死? 柳昔卿的字典里就绝对没有这俩字!既然有人布下阵法,那么此阵很必然有人看管,她就不信有人会闲到没事儿在悬崖边布阵看筑基期修士下饺子玩儿! “救命!前辈饶命!”她喊道。 但仍然没人搭理她。 “救命!救命啊!” 就在柳昔卿嗓子都喊哑,又绝望地发现离悬崖底部的草地还有十多丈,甚至那草上还有尖锐的石头而闭上双眼时—— 身体下方突然吹来一道疾风,那疾风之强劲,甚至将她的身体吹得在半空翻了两圈,卸下了不少坠落的力道,柳昔卿只觉得胸腹受到重压般难受,若不是仗着一副修士身躯,只怕早就被这股力道撞得筋脉寸断。 但风过之后,她仍得老老实实下坠,口中发出惨厉的尖叫,却感觉在将要落地时,似乎被什么东西接了一下,而后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柳昔卿落地后,安静了片刻。 她仰着头看着天空,浑身都在发抖,脸都哭花了。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这大美人活尤物此时泪涕交加,头发被吹成鸟窝,明明腿还是软的,却还拼命想爬起来,四肢的姿势就像在抽搐,极度不雅,但却充满了求生的力量。 她必须得起来,被生死的大悲大喜冲击之后,她立刻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能活下来,是因为悬崖下有人救了她。无论是那股邪风,还是后来接了她一下的力道,都证明这悬崖下应该有人,她得去看看那个人! 是活是死,是敌是友,是恩是仇? 她摸到一根树枝勉强把自己撑了起来,走了两步,开口颤声喊道:“喂,有人吗?你在哪?你……还好吧?” 环视一圈,峡谷左侧峭壁下方的一块岩石下方,隐隐露出黑色的衣料,似乎有人在岩石后面。 她立刻往那边去,只走了几步,便听那人道:“放心,死不了。” 那声音十分清澈,像是年轻男子的声音,尾音微微上挑,带点儿玩世不恭,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 那人一开腔,柳昔卿这里反倒冷静了几分。她劫后余生的喜悦淡了,戒备之心随之而起,心里过的事儿就更多。 这人究竟是与她一样被阵法所困,还是这阵法的cao控者? 若是阵法主人的话,却不该用那种方法来救她,很明显那人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用低级的控风术将她下坠的力道卸去后,才用rou身接了她。 可若不是阵法主人,为什么他在这阵法中可以使用灵力? 她并没有表露出怀疑,而是继续拄着树枝走向那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有什么晚辈能做的,请前辈不要客气。” 那声音似是低笑一声,说道:“道友不用害怕,我同你一样,在这阵法中也无法使用灵力,刚才救你的不过是我的从前收藏的两张风符罢了。” 这话,她半信半疑,而且对方一直在那里说话却不起身,这举动也很古怪。 这个救了她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心中便更想看个清楚。于是不再说话,她卯足劲儿蹭着地,离那人越来越近。 走近了才发现,岩石外露出的其实是那人的腿。 脚上是用某种看上去就很耐磨的料子制成的黑色皮靴,再往上是一双长度惊人的腿,足可见这男子应当很高大,通身的黑色衣袍,腰间用一根极普通的宽带束起,那紧窄的腰身之上是宽阔的胸膛,看上去并无任何伤痕。 她目光上移,睫毛呼扇一下,才抬眼看他的脸。 坦白说,他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俊美,五官英挺,脸部线条如同玉雕成,头发简单束起,显得非常年轻。与沈昭的媚惑不同,这男子身上的气息非常干净清冽,朗朗如皎月,整个人即便是坐在阴暗的一角,却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光彩。 隐隐有风拂过,仿佛这周围所有一切都因他而活,所以才会有那么一个词,叫做“活色生香”。 男子很放松地任她打量,他的头靠在峭壁上,微微偏向一边,眼睛看向下方,直到她似乎有些发呆,久久没能言语,方才微微上挑唇角,开口说道:“道友,你的腿还好吗?” 柳昔卿一惊,当初沈昭的媚术都没对她起效,然而眼前这男子却让她看入了迷。 她急忙回道:“不,不碍事的。” 男子的唇角又抿回原样,看上去让他露出笑容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他的面部表情却不冰冷僵硬,有一种奇特的魅力。 听到柳昔卿的回答,他眉心一动,这次终于把视线从柳昔卿的腿移到她的脸上。 男子突如其来的抬头,柳昔卿没防备他的目光,只是发现对方在看她,于是也本能地对视了上去…… 入目便是一双静若深潭的漆黑眼眸,幽暗而深邃,像是无尽的夜空。她在这目光中看不到情绪的波动,这种极其沉静的目光只意味着一件事,他并不像声音所表现出的那样张扬,而应该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让人猜不透想法的人。 在她明晃晃的审视中,那双眼眸突然眨了眨,带了些许笑意,只听他道:“道友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不起身相迎吧?如道友所见,因为道友下坠的冲力,我的脚踝出了一些问题,大概要修养几天。所以道友可以自便,或者有什么疑问,尽可以向我询问。” 柳昔卿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根本没发现他受了伤,还在那居高临下地打量他,真是太不礼貌了! “真是抱歉,是我失礼了,前辈勿怪。” “无妨。” 她便在男子对面坐了下来,开始询问心中的疑问:“前辈可知此处限制灵力的禁止从何而来?除你我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此阵可否破解?” 第14章 魔界秘辛 她并没有询问男子的来历和来这里的缘由,在修真界,除非对方自报家门,否则过于直白的探查会引起对方的戒心,这同时也是一种修真界的基本社交礼貌。 更何况即便是问了,得到的恐怕也不会是真实答案。就像她一样,绝对不会跟陌生人提及自己的来历,更不会如实告知。 眼前男子似乎并没有任何迟疑,便回答道:“我已困在此地一月有余,阵法四周都有禁制,可活动范围不过方圆一里。目前应当只有你我二人,至于之后会不会有人再入阵,我并不清楚。道友不必担心饮食问题,阵法只封住了灵力,却并没有限制灵力吸收,所以我等仍可靠灵气支撑。说到破解之法,暂时还未找到,不过我想道友能够从天而降,也许这出阵的机缘,就应在道友身上。” 修真界极讲究机缘气运之说,很可能许久都无法突破的阵法,只是等待机缘之人来到,所以他这么说,柳昔卿并不奇怪。 她点点头道:“那晚辈便去探查一番。鄙姓柳,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我名晏修。” 对方倒是毫不掩饰地道出姓名,是吃准了她不会认识他?还是对方也是无名小卒? 虽然目前两人都被封了灵力,互相看不出修为,而对方的态度也十分平和,但柳昔卿还是本能地感觉男子身上的气息十分强大,那从容的气度,很难想象他已经在这绝境之处困了一个多月。这样的人物,不可能是她这样的低阶修士。 柳昔卿还是恭谨地叫了一声:“晏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