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开学
九月初便是开学的日子,因着顾遥是魁首的缘故,束脩便被学院减了一半。 顾遥觉得这个魁首十分受用,故而心情颇好。 等到了书院报了名,却又被莫名其妙地叫了下来。顾遥原本是叫春生在外头等自己的,心里微微有些不悦,只能快些去了。 谁知才被校工领过去,还没见到谁,便被刘从嘉在面前刺了一句:“哟,哪里来的乡巴佬,横冲直撞的。” 这里没别的人,校工是没有法子制止刘从嘉的,所以顾遥自己淡淡道:“第一次在城里见到比乡下还没礼貌的小郎君,一时极为想见识见识,便走得急了些。” 先是被顾遥的语气弄得没留意,一反应过来,当即气得眉毛一跳,怒道:“你个乡野榆木也晓得什么礼仪?!” 顾遥正要反唇相讥,便看见后头衣角一闪,便道:“别说了。” 偏生刘从嘉背对着,看不见后面的动静,见顾遥这样说,还以为是自己骂得好,当即越发得意地骂道:“我偏说,粗鄙竖子,无胆小儿!” 顾遥决定等他作死。 “胸无点墨,也敢放肆张狂,不把小爷搁在眼里!” 这话说得……顾遥眉梢跳了跳,觉得刘从嘉是真的要把自己作死了。 便听见一声木杖震地的声响,背后走出一个着朱子深衣的老人来了,雪发白须,却精神饱满,行走间步履沉稳儒雅,浑身都是飘飘然的文雅浩气。 果然是宋问,顾遥只是拢着袖子站在一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任他去。 “老夫书读得不多,可也不至于点墨都没有,你小子觉得如何?”宋问冷哼一声,木杖在度一震地面。 刘从嘉内心哀嚎,只得解释道:“学生并非……” 可解释还没出口,便被中气十足的宋问截断了,宋问继续冷哼道“你如今还不是我的学生――打住,我要说正事。” “……” 刘从嘉只好暗自磨牙,把要说的全都咽下去了,不情不愿还得面带恭谨地听宋问说话。 他老爹说了,若敢对宋问不恭谨,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刘三才不想被自己老爹扒皮。 再说了,他再傲气,也仰慕像宋问这样的大儒,仰慕得十分厉害。 宋问背着手,慢吞吞地坐在主位上,微微抬起下巴来,眼睛放在头顶上:“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要告知你们。” 顾遥不着痕迹地打量宋问,心下疑惑。她先前见着的宋问,似乎不是这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相反,是个十分和蔼可亲的老者。 这副模样,固然是震住他们,可也是……做出不好相与的模样来,不容易与人攀关系,顾遥随便猜测道。 宋问活到这把年纪,眼神何其毒辣,自然看到顾遥在打量他,也暗自扫了顾遥一眼。 便觉得眼熟,再就慢慢想起来了。 可不就是自己当日救起来的那个小郎君么,倒是有缘得很。 两人依旧洗耳恭听,可宋问有意段架子,说到这里,去呷了口茶,不慌不忙道:“我有意收一个徒弟,你们可知道了?” 就放下茶盏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个人的神色。 只见顾遥平静如常,只是低敛了眉眼,不叫人看清眼底的思量,有些摸不透,总归和刘从嘉不一样。 刘从嘉脸上猛地浮起喜来,几忽喜得要对宋问拱手作揖且说几句话,却忽地僵住,眼里又是不大好看的神色,眼神往顾遥面前瞟了瞟。 宋问把两个人的变化尽收眼底,才继续道:“毕竟我年纪大了,虽说你们两个皆是难得一见的才子,可我却只能挑拣出一个来……”不禁露出点苦笑,抬着下巴摇头,“老夫这般惜才之人,委实是没法子抉择,实在是都想收入囊中啊……” 虽然抬着下巴叫人不怎么能看到他的表情,顾遥也瞥见他嘴角绷不住的一点笑。 心道,果然这副模样是装出来的,自然是不愿叫别人对他不满了。 若是选她,刘家不满。若是选刘从嘉,其余学子不满。 把主动权丢给她和刘从嘉,自然叫宋问置身事外,顾遥想着,不禁微微苦笑。 刘从嘉却欢喜起来,若是宋问真要挑,直接选作为魁首的顾秋生便是了,偏偏把他叫过来,定然是偏向他的。 再说了,自家老爹可是厉害得不得了。 刘从嘉有点洋洋自得。 宋问已经继续道:“公平起见,我还是让你们考一回,再糊名令讲师筛选,我收胜出者为徒,如何?” 两人自然无话,因为宋问的法子再公平不过。 宋问当即出了卷子,便让两人当着他的面做文章,也在此时去把其余的讲师请到了耳房稍坐。 因为只是针对顾遥和刘从嘉出的卷子,又要见真章,于是卷子出的偏难。 一拿到手,顾遥就不由皱皱眉,觉得这个难度,还真能和会试的卷子上的题目比一比。 好在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慌。 沾前世的光,父皇将她做男儿养,经国治世的半点没少教,时常能够翻翻奏折什么的。 至于京城会试的题目,以及一甲进士的卷子,她还真的看过不少,也极为喜欢看。 那些都是从整个大齐翻出来的顶尖才子,写出来的文章,既有针砭时弊治国安民的出色想法,又有华词美藻跌宕起伏的文彩。 顾遥把思绪整了整,心情飞快地轻松起来,胸中酸涩鼓涨,落笔便如有数千言,要从指尖流泄出来。 可真一旦落笔,顾遥的手都不由一抖,似乎没法子仔细说出来。 她干脆丢开了笔,撑着下巴,别开脸去看窗外一只碧绿的芭蕉叶子。 刘从嘉在看顾遥的反应,见她如此,便知道顾遥写不出来,心下不免得意。 啧啧啧,稿纸上漆黑一大团的墨,都像是在嘲笑那个顾秋生。 刘从嘉这才心情很好地低头去,一面看卷子,一面想着,自己可得把笔握好字写端正…… 才看完题,刘从嘉便愣住,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这个题目,他也不会,连落笔涂个墨团子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