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烦啊!”方辉一屁股坐回沙发里,“怎么不烦!要不是因为要看爷爷奶奶,谁愿意跑这儿来啊!” 方驰本来已经快上到楼梯顶上了,听了这话脚步又停了。 本来这几天心情挺好的,现在却被方辉几句话就弄得很烦躁。 “那你看爷爷奶奶呗,你非盯着方驰干嘛,”方芸在一边说,“这都多少年了,就看你俩在这儿折腾。” “你少废话,轮得着你说我吗!”方辉吼了一句。 方驰愣了愣,平时方辉的确很烦人,但还没有这么跟他姐说过话,方驰感觉他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耗子药,扭头就往楼下走。 他得揍这个傻逼一顿。 没等他下完楼梯,二叔已经一脚踹在了方辉屁股上:“你还没完了是吧!败兴玩意儿!跟你姐道歉!” “我不!”方辉梗着脖子继续吼。 “哎呀你们去院儿里喊去,”奶奶在一边挥着手,“院里有棍子,打起来也方便!” 方辉被他爹连推带搡地弄出了客厅,在他们家,打孩子一般没人拦,该骂骂,该打打,方驰小时候被爷爷按柴垛上揍的时候奶奶也是在一边儿叫好的。 方驰打算去院子里看热闹。 “哎哎,”身后传来了孙问渠的声音,“干嘛去。” 方驰转过头,看到孙问渠站在楼梯拐角那儿,他放低声音:“看我二叔揍人啊。” “我也想看啊,你上来跟我一块儿看,”孙问渠笑着也小声说,“顺便给我解说一下呗。” “我……行吧,”方驰笑了笑,跑上了楼梯,“你还爱凑这种热闹啊,你不是好寂寞呢么。” “主要是没见过,我家不这样,”孙问渠进了屋,站到了窗户边,“挺有意思的。” “你爸没打过你啊?”方驰挺意外。 “没打过,”孙问渠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从来没打过我。” 孙问渠的表情变化太明显,他似乎也没打算掩饰,方驰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某种不愉快。 “……哦。”方驰应了一声,没忍住抬手在他肩上轻轻捏了一下。 第36章 这个动作其实对于方驰来说没什么,算是安慰,他这么捏过的人还挺多的。 不过捏完之后他和孙问渠却都愣了愣。 孙问渠转过头先看了看方驰还放在他肩上的手,再看着方驰笑了笑:“突然觉得你这会儿像亮子呢。” 方驰也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扭脸看着楼下院子:“那个中年胖子是我二叔,手劲儿很大,我小时候他能单手把我提起来放他肩膀上,那个戴眼镜的傻逼少年是他儿子……” 孙问渠嘴角带着笑,跟他一块儿往楼下看着。 “小时候眼镜少年不是傻逼,上学以后突然就变傻逼了,我一直觉得他从小学到现在学的可能都是傻逼专业……”方驰手指在玻璃上来回戳着,讲解得很投入,“黑虎掏心!没躲过!我就知道肯定躲不过……观众朋友们请……螳螂拳!又没躲过,眼镜少年武力值太低,以为我多年的经验大概是负值……手刀!劈!现在眼镜少年要跑!要跑!这招叫夺门而出不过门离他有些遥远……出了!好,跑了,看来二叔没有追出去的意思over,直播结束。” 孙问渠靠在窗边笑得不行,给他一通鼓掌:“嘴真利索,平时没见你这么能说呢。” “你不是要听讲解么,都给我说渴了,”方驰笑笑,“可惜方辉不扛揍,两招就打跑了,要换了我……我爷和我爸揍我的时候我起码能在院儿里窜个十圈八圈的才被按下。” “猴儿,”孙问渠点点头,拿过桌上的杯子递给他,“野狗一样长大的猴儿。” “猴还是狗啊。”方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不是白开水,是茶,还挺香……这是孙问渠的杯子。 方驰呛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咳了半天。 “哎呦,”孙问渠拿过杯子往里看了看,“口水吐进去了没啊。” “倒了吧,说不定有鼻涕。”方驰吸吸鼻子。 孙问渠啧了一声,把水倒进了花盘里。 这屋的花盆跟方驰那边的一样,种的都是没有花的小绿叶子,也分不清是什么品种,当然,这季节也没多少还能开花的了。 “你这些小叶子从哪儿弄的?”方驰坐到了椅子上。 还没等坐稳,整个人就往后一仰窝了进去,再想坐直都坐不行了。 椅子看着挺正常的,坐进去了才知道跟个碗似的,除非站起来,否则就只能这么半躺着,他有点儿无语:“你这什么椅子啊!” “懒人椅呗。”孙问渠抬腿在椅子边儿上蹬了一脚,椅子跟着晃了两下。 “哎哎哎……头晕。”方驰挣扎着从这椅子里站了起来,发现椅子腿只有一条,还带着个弹簧,之前没留意,现在一看,这就是个大杯子。 “这也晕?不跟你们后院儿那个躺椅一样么。”孙问渠往椅子上一倒,很舒服地把腿架到床上。 “那个就前后俩方向,你这个前后左右上下的没个准儿,受不了,”方驰叹了口气,“你画东西的时候窝这上面不眼晕啊?” “哎那么粗的弹簧,你没看我刚使了多大劲才蹬动的么,”孙问渠啧了一声,“这智商,还好有那个天灵灵地灵灵。” “要是没考好你管赔么?”方驰嘿嘿笑了两声。 “别瞎说,”孙问渠晃了晃脚,“没考呢就想着考不好。” “说真的我也没想过能考多好。”方驰靠着桌子,看着桌上孙问渠画的那些图,这回是看清了,是很多长得差不多但又细节各种不同的壶。 “你有目标么?哪个学校什么专业之类的。”孙问渠冲床上的黄总喵喵了一下,黄总顺着他的腿爬到了他肚子上。 “……没有。”方驰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一个虽然没上过大学但还是学霸的学霸,他这个回答有些没底气。 “有空想想呗。”孙问渠说。 “哦。”方驰应了一声。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方驰回手把拉上一半的窗帘全拉开了,夕阳铺到了桌子上。 院子里已经恢复了平静,跑了的方辉没回来,除了爷爷和二婶在厨房忙着,其他的人都回了客厅。 方驰摸了摸窗台上的小绿叶子:“这什么啊?” “说了你也不知道。”孙问渠闭着眼睛,手指插在黄总的毛里。 “你说一个试试呗,没准儿我知道呢。”方驰看着孙问渠的手,黄总是个短毛土猫,孙问渠的手指在短短的小黄毛之间很显眼。 “其实我也不知道,”孙问渠笑了,“我就跟卖花的说给我来几棵冬天不掉叶子的小玩意儿,他就给了我这些。” “……哦,”方驰也笑了,“还挺漂亮的,不知道开春能不能有花。” “到时我帮你看着,开花了就拍照片发给你。”孙问渠说。 “好。”方驰点点头。 突然想起来春暖花开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开学挺久了,又得挺长时间见不着孙问渠,再见面的时候估计得是高考完了吧。 也不知道自己能考成什么样。 学校? 专业? “你……”方驰偏过头看着他,“为什么……没有,就,没上大学,为什么啊?是没去考还是考了没去上啊?” 孙问渠闭着眼笑了起来:“你好奇宝宝么,老问。” “我14岁嘛,好奇也是正常的。”方驰说。 “没考,”孙问渠说得很平静,“我就去转了转,体会一下考场气氛。” 方驰皱皱眉:“为……” “为什么呢,”孙问渠睁开眼睛,“因为去哪儿,学什么,最后都不是我说了算,干脆就不考了。” “哦。”方驰应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从孙问渠一惯以来的态度和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已经感觉到孙问渠似乎跟家里的关系很差。 “明天你家会有很多人来吧?”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孙问渠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 “嗯,我姑今年也要回来,”方驰点点头,“她家三口人,今年差不多就这些人了吧。” “人真多啊。”孙问渠说。 “你家过年人少?”方驰问,论人数,他家这些算是村里人少的了,老爸就三兄妹,别的家里都是五六个的,如果碰上两亲家都是村里的,那人就更多了。 “我爸,我妈,我两个jiejie姐夫,就这么些人。”孙问渠扳着手指说。 “没老人和叔伯什么的?”方驰从他身上抓过黄总,黄总今天看着很乖,感觉不会挠人。 “没有老人,我爸三代单传,”孙问渠打了个呵欠站了起来,“你查户口啊?” “互相查查呗,谁也不吃亏,”方驰笑笑,笑容还没展开就被黄总一巴掌甩在了嘴上,他把黄总扔到床上,“流浪去吧你个娘炮!” 孙问渠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着:“猫送我得了。” “你想得美。”方驰想也没想地说。 快开饭的时候,方驰下了楼去帮忙架桌子,看到小子飞快地从院子里跑进厨房,再一抬眼,果然是方辉回来了。 压着饭点儿,挨揍逃跑了也不能耽误吃饭。 “你朋友不下来吃吗?”老妈拍了拍方驰胳膊上蹭的墙灰。 “嗯,我给他拿上去,”方驰说,“不用管他。” “不太好吧,我们一大家子人吃饭,也不叫人家?”老妈看了看楼上。 “他……”方驰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艺术家,比较有个性,就这样。” “哦,搞艺术的啊?”老妈看上去挺恍然的,“没留个油乎乎的长头发还真看不太出来。” “就是,”方驰笑了,“反正这段时间他就是在这儿租房,是咱家租客,不用老招呼着,由着他吧。” “嗯,行。”老妈点点头。 方驰不知道要是孙问渠听到自己这么概括他会是什么反应,不过虽然他能理解孙问渠喜欢一个人待在屋里,除了他有事儿要做之外还有心情的原因,但别人不一定能明白。 大过年的一个人跑到乡下租间屋子住着,深居简出的最多就是早上跑个步哦最近还不能跑了脚还没好利索……这样的人如果不拿艺术家来解释,跟一般人也没法解释了。 爷爷今天做了很多菜,都是拿手菜,小子在厨房角落里蹲着,口水都挂着能有五公分了。 “这个拿给水渠吧。”奶奶端了个托盘给方驰,上面四五个碗,全是菜。 “这么多?”方驰愣了愣,就孙问渠那个小胃胃,能吃下一碗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