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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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后来甚至还出国留学,学成归来后成了著名的银行家,把他丈夫后来身边的那些女人秒得渣都不剩。 但张瑞云却注定不会有这么好的命的。那个女人深得公婆的欢心,更有父兄撑腰。然而,她什么都没有。她在林家一直都是个透明人,别说讨得公婆欢心了,就连丫鬟都能骑到她头上来。 她的父亲不久之前因为说错了话而失势,林家上下如今正巴不得能够甩掉这颗烫手的山芋,好早日迎娶新妇,那个如今相比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她高贵不知道多少倍的女孩。儿子竟然能够获得那样的大人物的女儿的青睐,林父高兴都来不及,哪会怪罪? 想起那对张瑞云耗费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却被人当成了擦手巾的枕套,陆秀一阵苦笑。那对枕套代表的又何尝不是她这个人呢?留下来干什么?留下来像那对枕套一样被人揉做擦手巾吗? 只有离开这里,她才有机会继续活得漂漂亮亮! 林凤麟果然不想让她走,每次提到那些钱,总是百般推诿。让之前还以为替张瑞云出了一口恶气的陆秀郁闷不已。她好像,又不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虽然郁闷,陆秀却并不后悔,有些事做了才能无愧于心,不做,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知道你以后肯定过不好,我才能安心! 就算林凤麟不给钱,陆秀也还是得走。因为,距离那个一尸两命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她可没这个胆子留下来赌自己的人品。 张瑞云虽然也攒了一些私房钱,加上衣服首饰,当一当应该也能支撑一段时间。可惜,要撑到孩子出生,却是万万不够的。林凤麟这分明是故意釜底抽薪啊! 还好,张瑞云的娘家就要来人了。林家都要“休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张家那边当然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张父不方便,所以来的是大哥张若望。 张若望奉了母命,自然劝和不劝离。把两人叫到了一处,说着一日夫妻百日恩之类的话。陆秀没胆告诉他其实他们两个早已签了字,画了押,一直等着林凤麟开口。也不知怎么回事,林凤麟那边竟也默契地选择性遗忘了那茬。 大概是林凤麟暧昧不清的反应让张若望产生了误会,聊完,那家伙满面春风,一脸大事已了的表情。 “大哥,等一下!我还有几句话想跟你单独聊聊。”陆秀当然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见他起身欲走,连忙拉住了他。 她都强调了单独二字,林凤麟立刻默契地走了。 “大哥,我想回家……”林凤麟前脚刚走,陆秀这边一直酝酿着的情绪顿时便到了爆发的边缘,瞬间泪如泉涌。 张若望原以为他们两个已经没事了,看到meimei这副表现,顿时大惊失色。 “大哥……呜呜呜……我在这边已经活不下去了……”陆秀连忙发挥演技,哭哭啼啼地细数这段时间受到的怠慢,从辛苦绣的枕套被当成擦手巾,到丫鬟的冷言冷语,再到海棠被抢,再到连碗燕窝都不给喝,要多凄惨有多凄惨,直说得张若望拧紧了拳头,目眦欲裂才停下来。 四个哥哥一个meimei的家庭结构最容易产生妹控,虽然张瑞云长大之后,母亲王氏便以男女有别有名,严格限制兄妹几个的交往,但张瑞云小时候却没少在几个哥哥身边撒娇。跟几个哥哥虽然不像后世的兄妹那么亲密,却也算得上亲厚。 长兄如父,张若望这个大哥从小看着她长大,当初之所以极力替林凤麟说好话,也是觉得那家伙跟自己志同道合,肯定不可能让meimei受委屈,做梦也没想到最后竟会弄成这副样子。看到meimei哭得那么凄惨,顿时心如刀绞,恨不得当即带着她离开。 可惜,母命不可违。 “小妹,我知道你委屈,可是,这事……”张若望长叹了一口气,“想回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等爹回来。” 等张启明回来,她尸体都凉了。 陆秀倒是记得后续关于这件事情的记载,张启明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白白让人糟践死了,后来狠狠闹了一场,恨不得把林家赶尽杀绝。可惜,那时候人都已经死了,林凤麟当时又风头正劲,最后终究还是没能把他怎样。不仅没把他怎样,因为有些人的煽风点火,甚至还倒霉背上了一个煽动门生,以势压人的恶名。 陆秀还记得评论里面的一句话:林妻子偕丧,世间哀莫大于此,为翁者不恤其哀情,反落井而下石,雪上而加霜,咄咄逼人,恨不能生啖其rou,此其君子之道乎? 大意是,妻儿意外身亡,林已经够惨了,你这个做岳父非但不体恤也就算了,竟然还把女婿往死里整,算什么君子风度? 四个月的胎儿都已经能在肚子里划水了,哪里是想流产就能流产的?意外,呵呵,意外……这个时代想抹杀一个人,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大哥,我要回家……”陆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时间脊背甚至开始阵阵发凉,连忙抓紧了张若望的袖子,仿佛将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望着他。 张若望竟被她盯得眼圈有些发红,半天,才有些干涩地道:“我也想带你回去啊。可是娘……哎……” 他长叹了一口气,表情仿佛明知昏君下达的旨意会误国,却依然不得不奉诏的忠臣,一脸的痛心疾首:“娘……娘她让你,死也要死在林家。” 陆秀一声苦笑,彻底绝了回娘家的心思。一句话里有两个死字,根本就不打算给她丝毫的活路。大概在张瑞云那位读着女戒长大的母亲眼里,陷入如今这样的境地,她吊死在林家的房梁上才是最好的结局。 听过陆秀刚刚的描述,张若望当然知道林家不是能够久居之地,但王氏积威日久,连张启明都怕她三分,想让他鼓起勇气,反抗母命,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难怪,就算他想象力再丰富,也不可能想到只是耽搁这么几天,meimei就会送了性命。从他的角度来说,最好的处理方式当然是等父亲回来再说。 一时间,相顾无言。 “大哥,你有钱吗?”陆秀也不想让他为难,直接切入了正题。 张若望一愣,随即仿佛明白了什么般厉声道:“小妹,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可别犯傻!” 不愧是曾经留学剑桥的顶级牛人,这家伙的脑子倒是转得挺快的,陆秀连忙掩饰:“怎么可能?就是嘴馋,想要点钱买好吃的……” 谁家怀了孩子的媳妇不是被当成宝贝疙瘩,要什么有什么,听到meimei竟然跟自己要钱买东西吃。张若望眼圈一红,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小妹,大哥对不起你……呜呜呜……早知道他林凤麟是如此狼心狗肺之徒,打死我也不会同意让你嫁给他……” 见他哭得那么惨,陆秀忍不住走过去搂住了他。 张若望先是一愣,随即抱紧了她,哭得越发凄惨。 等他哭够了,陆秀这才理直气壮地开始搜刮他。 原本她并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一搜竟然搜出了一百块大洋。别觉得这少,这个时代一块银元的购买力大概相当于一百块人民币,小学老师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十几块大洋。一百块已经足够穷人过上好几年了。 张若望身上带这么多钱,已经相当于后世富二代用百元大钞把钱包塞成板砖了。这大洋可比人民币重多了,他这一路带着,也不嫌重得慌。 “不够我过几天再给你带!”发现meimei正用崇拜的目光望着自己,张若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呼侥幸,其实这钱原本是他带来准备接济一个中学同学的。不过现在,相比同学,当然是meimei比较重要。 “够了,够了。”陆秀笑着摇头,她可等不到下次。要走现在就得走,留下来夜长梦多,天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祸从天降。 送走了张若望,陆秀抱着银元,心情好到了极点。她曾经演过一部民国为背景的电视剧,知道这个时代上海的物价不高。上海的石库门一层楼,有电灯,自来水的,一个月月租也才十块钱。 有了这一百块,足够她过上一段时间了。虽然不一定能够支撑到孩子出生,但总会有办法的。 她正抱着银元憧憬未来,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拼命踹门。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拿椅子顶住了门,不然这门说不定一脚就被人踹开了。 “你个yin妇!快开门!” yin妇?她今天就只见了她大哥张若望一个,跟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见了一面就被喊成yin妇,这分明是借题发挥! 来人气势汹汹,陆秀能猜到要是进来看到她怀里的银元,会是什么反应,情急之下,她将银元全丢进了马桶里。自从林凤麟扬言要跟她离婚,就再也没有小丫头过来替她倒过马桶,她一点不怕丢在里面会弄丢。恶心是恶心,但也总比落到别人手里好。 藏好之后,她才抽掉挡在门口的椅子,回到床沿,抱着林凤麟借她的书,故意露出一脸惊惧的表情。 没了椅子的阻挡,果然,房门很快就被人踹开了。 林母房里的大丫鬟领着一帮家丁,气势汹汹地跨入了门内。 第5章 陆秀被一帮人领到了堂上,离开房间前,她分明看到有人开始翻检她房里的东西。顿时无比庆幸自己刚刚的举动,只是可惜了她的那些首饰跟好不容易攒下的私房钱。 这林家果然不是久留之地。 “跪下!”那帮家丁的动作十分粗鲁,根本没把她当成孕妇看。 陆秀很想反抗,害怕一尸两命,只能乖乖就范。 “你个不守妇道的yin妇!林家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做出那种猪狗不如的事来?”林母杀气腾腾他斥责。 肯定说什么都是错,陆秀懒得理她。 见她这么不配合,大丫鬟只能冷着脸接过了话头:“你不肯说是吧?菊花,来,告诉大家,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果然,是因为刚刚陆秀跟张若望的那个拥抱。 “你疯了吗?那是我哥!一母同胞的亲哥!”还没听小丫头说完,陆秀就笑出了声来,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她承认之前抱住张若望安慰的事做得的确有些冲动,但没办法,谁让他哭得那么可怜? “就算他是你哥,他也是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林母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没见过这么不守妇道的女人!来人,给我家法伺候!” 陆秀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知道前世到底是怎么意外流产的了…… 眼看着家丁真的拿着棍子准备过来,陆秀忽然眼前一亮,手指林母:“我是yin妇,那你儿子就是天上天下最大的yin贼了!” “大姐,你大概不知道吧!”陆秀冷笑着望向坐在一边看好戏的大姐,“你那个好弟弟,他跟你大女儿,二女儿,三女儿,四女儿,通通都有染!他不仅抱过她们,甚至还亲过她们!” 大姐最大的那个女儿也不过十岁,陆秀的指控的确有些无耻,但既然他们自己先无耻,她也不介意比他们更无耻。 “哦!他不仅跟外甥女有染,跟老太太也不清不楚,前些天我还看到他抱过老太太。跟自己亲祖母搂搂抱抱,这算什么?”陆秀没觉得自己有半点理屈,说得义正词严,“如果你们要对我动家法,那林凤麟岂不是应该直接被浸猪笼?” “你……你……”林母被气得脸色煞白,捂着胸口,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趁着这个机会,陆秀取出离婚协议书,在几个家丁的面前展开。虽然不知道前世张瑞云到底是怎么死的,但她知道,现在她要是再不来点狠的,已经不可能有机会全身而退了。果然够狠啊,连孕妇都不肯放过。难怪后来林家会绝后!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离婚协议书,看清上面的日期了吗?是前天!昨天林凤麟就已经把这份离婚协议送去警察局存档了。我早已不是林家的人了,今天你们要是打了我,那就不是执行家法,而是故意伤人。我肚子里可是还怀着孩子,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不仅仅是故意伤人,而是故意杀人了。知道故意杀人罪是什么刑罚吗?死刑!” 陆秀嘿嘿一笑:“我的父兄虽然未必奈何得了林家,但是找几个替死鬼替我出气却还是办得到的!你们是喜欢砍头呢,还是喜欢枪毙啊?” 此言一出,几个家丁果然犹豫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贱蹄子!以为我们林家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砧板上的鱼rou竟然还敢反抗,林母顿时暴怒了,“既然进了林家的门,就生死林家人,死是林家鬼!竟敢污言秽语,还顶撞长辈,来人,先给我掌嘴,让她清醒清醒!” 如今早已不是满清王朝,就算这帮家丁丫鬟再无知,也已经知道这天下换了主人。虽然他们不确定陆秀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也依然没人敢再上前了。 见没人敢动手,林母竟走过来,亲手甩了陆秀两个巴掌,那杀气腾腾的眼神,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怀了她林家骨rou的儿媳妇,而是杀父仇人。 陆秀倒是能够理解她的心理。她之所以敢这么嚣张,不过是吃定了张启明已经倒台,落架凤凰不如鸡。反正儿子休妻已经把张家得罪了,不如干脆得罪个透。外面一直都说这门亲事是他们林家高攀,想必她也已经不爽很久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当然要借机好好抖一抖家长的威风。 只可惜,她没料到张瑞云那么经不起折腾,更没料到张瑞云那个属小强的爹那么经得起折腾,没过多久就又重新复起,不仅没遭到打击,权柄甚至还远超往常。 前世虽然张父没把林凤麟怎样,但她的四个哥哥却是暗地里把林家整得七零八落。也因为这,林凤麟最终才没能抱得美人归。像许小姐那样的聪明人,怎么可能愿意嫁个破落户。 脸上火辣辣的疼,鼻子也有些酸酸的,陆秀伸手一摸,竟然摸了满手的血:“血……啊啊啊……血……” 她其实很想杀气腾腾地用父兄的势力威胁林母一把,只可惜,人在屋檐下,逼急了,对方说不定真的会做出一尸两命的事情来。 看到堂上烛火摇曳,她眼前一亮,一边尖叫,一边把鼻血抹得满脸都是。 “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看到了!好多血……这里有血……好多血……”她就不信,林母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会不怕鬼。 她猜得到那个外室的儿子最终的结局,也知道林母为了稳固女儿的地位,曾经教过大姐类似的手法。她就不信,她们母女两个竟然能不怕鬼。 审这样的丑事最怕被外人知道,所以他们才选择了夜审。而现在,堂上摇曳的烛火,跟夜里呼呼的风声却成了陆秀最佳的道具。 “血……好多血……”陆秀惊恐地尖叫着,她虽然只是个n线的小演员,但好歹也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演技自然不俗,她脸上那惊恐到极点的表情迅速感染了现场不少的人。 “啊啊啊……”一个胆小的丫鬟冷不防被陆秀的眼神吓到,也跟着尖叫了起来。 这栋房子是上一代传下来的老宅,这个大厅不少地方的朱漆已经斑驳,夜风吹动堂上的蜡烛,引得现场的无数人影也跟着摇曳了起来,这个时代的门窗密封性不好,偶尔甚至会没来由的有阵凉风吹过脖子,再没有比这样的地方更适合讲鬼故事的了。 丫鬟的尖叫声响起,现场顿时乱成了一团。 “鬼啊……小男孩……有个浑身都是血的小男孩正在往那边爬……”陆秀手指向林母的方向,仿佛真的看到了什么般僵在当场,一动不动。 她的眼神缓缓顺着林母的身体往上走,就在所有人都被她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她忽然尖叫一声,撒腿就跑。此刻,她真庆幸自己没有缠足,不然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跑。 “喵呜——”运气不错,她奔跑的动作竟然惊起了庭前的一只黑猫,黑猫尖叫一声,竟然没头没脑地一头扎进了刚刚那个大厅。 “啊啊啊……”猫叫声和尖叫声汇成了一曲优美的交响乐。 陆秀一口气跑回了自己房间,她关上门,却非但没有擦去脸上的血迹,反而拔下发簪,弄乱了自己的头发,甚至还换上了一身白衣。如果有人敢追过来,她保证吓他们一脸血。 果然不出她所料,所有的私房钱跟首饰都已经不翼而飞,只有马桶里的一百大洋还静静躺在原地,散发出阵阵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