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节
夜里,卫从武夹着一个包袱敲响了杏儿的房门。 “给你的。” 杏儿一开门,卫从武就把包袱塞到她的手里。 “这是什么?” 年轻的女人抬眼看她,卫从武能看见月亮的光刚好照进她的眼眸里。 见过月亮河么? 平旷的土地上没有什么遮掩,一条河坦荡荡地静卧在那里,当月光照在上面,河里就有了一轮比月亮更美的月亮,因为它是来自人家的,因为它能轻轻抚在你的心上,因为……它有感情。 此时,杏儿的眼睛,让卫从武想起的就是他年少时见过的月亮河。 于是时光倒溯,他恍惚回到了年少的时候,第一看到那条河的,那个时候。 “我给我未来婆娘找来的好衣服” 杏儿突然笑了,眼睛一弯,像是把月光锁在了里面。 “那你等着。” 杏儿关上了自家的屋门。 卫从武本来想走,却因为杏儿的嘱咐留在那了,他左右看看,就坐在了杏儿家院子里的石头上。 屋内,一灯如豆,铜镜子里,年轻的女人静静地看着自己,整张脸似乎都在发着光。 梳妆、挽发、用无名指沾一点胭脂小心地点在自己的嘴唇上。 铜镜映着这一切,像是镜子里在上演的旧时迷梦。 衣服包裹打开,蓝色的长裙被抖落出来…… 杏儿家的房门响了,卫从武抬起头,看见了那个开门走出来的女人。 纤细的腰肢、光洁的额头、嘴唇上的一点胭脂红。 蓝色的旗袍罩在她的身上,她的笑容笼在了卫从武的心上。 短短几步路,从老旧的房子里,到同样沧桑的院子里,她就像是走完了一个人的一生一样,一颦一笑,迈出的脚步,轻动的细腰,全是能让人长久品味的诱人味道。 “还中看么?” 卫从武没说话,拿起杏儿手上拎着的棕色毛斗篷,给她轻轻披上。 “你有时候和你的名字真不搭。” 杏儿摩挲了一下身上柔软的皮毛,用眼角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男人。 “不该叫从武,应该叫从花……对待兄弟们都那么凶,一看见漂亮姑娘就一点也不像个泥腿子了。” “我就是个爱跟着美人儿转的泥腿子,就跟着你这一朵花儿。” “是么?”杏儿拍开卫从武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身斜坐在刚刚卫从武坐过的石头上,大冷天的,她为了穿旗袍把裤子都脱了,现在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腿,陪着她身上的旗袍,就像是暗沉天色下依然耀眼的雪山。 “你说,我是什么花儿?” 你是什么花儿? 卫从武再看一眼那一抹白玉色,把视线转回到杏儿的脸上。 笑容慢慢地爬上男人的脸,笑意钻进了男人的眼,他脱下自己皮马甲盖在了女人的腿上。 “这么冷你穿这么少就出来,明天肯定满脸鼻涕花儿。” 话说到一半儿,他已经猛地把杏儿从石头上抱起来。 “啊!” 杏儿尖叫了一下,两条腿挣扎着,拳头没什么力道地打在男人的胸膛上。 “卫从武,你放我下来。” “不要,我啊,得赏花!” 说完,他就横抱着杏儿冲进了房子里,两扇房门被他用脚随便踢上了,没关严,碰撞出了一点的无辜和隐秘。 脑后的发髻散开了,长发披垂,先盖在了炕上,接着才是那个被绫罗包裹也依然美好如月光的女孩儿。 她的眼睛里没有月光了,只有面前的男人,呼吸相接,目光纠缠。 “那你喜欢什么花儿?” 杏儿的唇角还有若有似无的笑。 伴随着放下她的动作,卫从武俯下身依然和她四目相对。 “我最喜欢眼前的这朵花儿。” “你说,我是什么花儿?” 卫从武没说话,他抬了一下脑袋,似乎想要离开,被杏儿抓着他的衣领又拽了下去。 女人的目光从他的下巴上一点点慢慢地往上蹭,像是用一把精细的刷子,在他的心上浅浅地刷过去。 “我不告诉你。” 卫从武似乎把笑声卡在嗓子眼里,整个笑容却都在他的脸上。 他难看么? 他好看么? 用难看和好看似乎都很难形容这个男人,他的脸上有时光的沧桑,有内心的澎湃,如果真要用一个词汇来形容他的样子,那就只能简简单单地说他是个汉子,能撩的女人晚上睡不着的汉子。 面对着这样的他,杏儿的眼睛里渐渐沾了一点迷蒙。 “那你告诉我,这朵花儿是不是就在你的心头上,什么都比不上她金贵?” 声音轻轻浅浅,语气朦朦胧胧,两颗心蹦蹦跳跳,在同样的节奏上。 卫从武抬起手,一根手指差一点就要触到杏儿的脸。 可惜,是差一点儿。 “那朵花儿,是从雪山上飞到我心里的,落在了我心上了我就放不下。” “所以你只是放不下她,她不是最金贵的?” “世道太差,我得当刀当盾,才能护着我的兄弟和我的花。” 男人看着杏儿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 “有时候你转个身,世道就是个好世道了。” 杏儿慢慢地说。 “那样的世道,我消受不来。” 卫从武用着和杏儿同样的说话节奏回答着她,他再一次想起来,杏儿还拉着他的衣领不放。 “那就没有好世道了。” “挣一挣,说不定就有了。” 在卫从武说这个话的时候,杏儿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突然亮了,她的心里,又有着什么东西,缓缓地熄灭了。 “我得走了。” 把杏儿杀得了人也缝得了衣服的那只手攥紧在自己的大掌中,让它松开自己的衣领,卫从武直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杏儿躺在床上没动,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也许,也是一声叹息。 这段戏结束之后,真正在大喘气的是蹲在地上的宫行书,他都没顾得上去看监视器里这段戏的表现,先是蹲着喘气,然后从地上蹿起来开始原地绕圈子,一边走,嘴里还念念有词,只不过别人都听不懂他在念的是哪国的经。 “这是干嘛?” 在旁边帮忙调控机位的严鹤问王韦。 王韦斜眼儿看着他说:“这都不懂?养过猫么?” 严鹤一头问号儿。 “猫发情的时候不就这样么,跟缺根弦儿似的光想着交配和转圈儿了。” 王韦说的煞有介事,严鹤抬手作势要打他。 拍完了这一幕需要的全部镜头,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这一场通宵拍戏结束的比大家预期的要早,天还很黑,山路不好走,宫行书决定大家现在山上休息一下,早上六点再坐车下山。 知道今天是大夜戏,池迟已经从村长提前买了三头羊,羊骨炖了五六个小时的浓汤,加上切好的羊rou和胡椒粉,热热的一碗下去人就精神起来了。 帮忙做饭送汤的人村长说了可以带着羊骨头和馒头回去,池迟也额外给了一笔报酬。 这样的外快,叶芽儿舍不得错过。 所以池迟从叶芽儿的手里接过了一碗热腾腾的汤,寥寥几片白萝卜下面是大大的一块羊腿rou,这块羊腿rou一挑起来,下面的汤顿时只剩了个底子,显然,这是叶芽儿在盛的时候有意为之的。 “这一碗……你要是在餐馆里卖可得亏钱。” 池迟笑着用筷子撕下来一块羊腿rou放进自己嘴里。 叶芽儿低着头没说话,自从那天跑开之后,她看见池迟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有路过的年轻演员笑着接话:“整条羊都是你买的,老乡分你rou多一点也是应该的。” “哪有那么简单,羊汤装的时候心里得有数,吃一口rou,带一口汤是最好的,汤多了,显得卖羊汤的人心眼儿不好,rou太多,就少了汤里的鲜味儿,人容易腻。就像这个胡椒粉,要是每个碗里都洒着同样的量,撒进汤多的里面让人一口下去就出汗,要是rou多汤少的,那放了一样多的呼叫味道多怪啊……” 摇摇头,池迟又吃了一口羊rou。 池迟随口说着,叶芽儿就走不动步了,她今天晚上第一次抬头看池迟——散着头发坐在椅子上,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她应该很累了,眼皮都有点耷拉,可是一点点吃着rou,还是让人觉得她悠闲又清净。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叶芽儿问池迟,用乌黑黑的眼睛看着她。 池迟突然笑了。 “因为我以前就是给小饭馆儿送外卖的啊,羊汤、南瓜粥、包子、rou夹馍……我都得会装,还得给那些剧组送过去。” 叶芽儿惊呆了。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池迟以前过的是这种生活,在她的“以为”里面,池迟应该从来是这样光芒万丈的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