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替你
重谣抬起手,欲趁齐怀菘此时没有防备,将他劈晕。然而他手刚刚一动,便被齐怀菘警惕地抓住了。 齐怀菘怒目而视,“你想打晕我?”他一时心绪难平,纵然已明自己心意,明日或成永诀,但即使豁出性命,齐怀玉之仇也不能不报。 重谣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歉意,“……我只想让你好好睡一觉。” 齐怀菘睁大眼睛,突如其来的困意席卷了他的意识,令他控制不住的沉沉睡去。 幸好做了两手准备。 重谣松了口气,齐怀菘一手鞭法闻名天下,但若是以为他只要鞭法出众,那实在是小瞧了这位除月山庄的新庄主。 要知道,除月山庄的暗器与毒比起他们的鞭法来同样不逊色,若是他方才直接下毒,恐怕会被齐怀菘立马察觉,假装劈晕他让他发现掉以轻心,实则他将药抹在了手臂之上,齐怀菘一旦触及,便会与他起初抹在唇上的药相融,从而令齐怀菘陷入沉睡。 至少要六个时辰才能醒来。 到时他与楚怜姜,早已比试完毕。 层层叠叠的山峰之中,飞来峰耸壑凌霄,格外引人注目。 重谣站在飞来峰脚下,抬头看去,只见峰体岩石裸露在外,因长年被风雨腐蚀而形成了一层黑色脆弱的岩壳,有些剥落的地方露出了灰白的岩石。 飞来峰一面是他们此时所站之地,一面却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他生于水乡之地,葬于此悬崖陡壁,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昨日齐怀菘报出来意后,有人在飞来峰决斗之事便迅速传遍了中州,此时飞来峰下围满了在附近徘徊的江湖中人。 重谣豁然一笑,绕过人群,抬步走向山峰。 人群中一阵私语,没想到这次比试的竟有个如此年轻的青年,却不知这年轻人是何来头,不禁又是一阵惋惜。 此时日出东方,霞光万丈,重谣的脸上似乎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飞来峰上有一处约两丈长宽的空地,红衣的楚怜姜逆光盘坐在其上,繁复的火纹面具微微闪烁着荧色的光斑。 他仍是一身窄袖贴身的长袍,一头秀丽的卷发却不知用从哪扯来的布条随意一扎,他的大刀平放在双膝之上,看上去竟有几分宝相庄严的意味儿。 楚怜姜听见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均匀地传来,停在他的面前。 他睁眼,疑道,“怎么是你?”他原本以为赴约的是齐怀菘,没想到却是这个人。 他转念一想,恶意笑道,“怎么?齐怀菘自知技不如人,知难而退了?” 重谣笑道,“齐怀菘自然会来,但这之前,我们还有一笔账要算。” 楚怜姜一愣,“我与你有什么帐?”他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人。 重谣拿出一根树枝,“拜你所赐,几个月前,我刚从悯天山逃出来。”他这话便有些强行给楚怜姜加罪的嫌疑了。 楚怜姜哼了一声,“关我何事?” 重谣树枝一舞,楚怜姜侧开身子,重谣清朗地声音自空中传来,“是的,本不关你事,但齐怀菘竟要与你一决生死,所以不关你事也得关你事了。”他不过随意找的个缘由,以免师出无名,平白污了齐怀菘的名声。 楚怜姜了然,他笑得颇无赖,“原来如此,小兄弟,既然你执意找死,那便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他双手握刀,横扫过去,竟是与那日所使功法截然不同。 两人身影交错,刀光来回闪烁了几百个回合,虽互为劲敌,但重谣仍忍不住叫了声好。 楚怜姜做了个引颈的动作,避开了重谣的夺命树枝,刀背从他脖子前面掠过,险些割断了重谣的手腕,楚怜姜清朗一笑,“小心了!” 重谣下意识侧开脸,只见无数刀光自他身后飞来,重谣匆匆合掌,周身内力运转,只堪堪将那刀意阻在他额前,再往前,便是要将他一分为二,活活劈开。 重谣不慌不忙,他不动声色地化解了这点刀意,树枝如雨点般落在楚怜姜的身上,如影随形般令楚怜姜躲避不得。 楚怜姜喘了口气,不知不觉已过去两个时辰,重谣年纪轻轻内力却十分惊人。 他起初还因此人年纪尚小而掉以轻心,但越到后面他却越是凝重,“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心里明白,自己招式虽精妙,但内里却略逊一筹,再有三千回合,便是能分胜负之时,他看了眼飞来峰下的万丈悬崖。 重谣轻蔑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我是谁?” 楚怜姜冷笑,袭怜云这个疯女人,不管见到谁都说对方是重云涯和楚软聆之子,他起初并未将重谣放在眼里,只道是个无足轻重之人,不想这人竟敢跑来送死。 他刀尖一指,好戏还在后头,他可不能折在了这人手里。 正午时分,齐怀菘自梦中昏沉沉地醒来,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这是梦还是现实,盯着床顶看了半晌,昨夜之事全部涌入脑中,意识回笼! 他蓦地自床上弹起,什么都顾不得了,跳出窗直往飞来峰上飞去。 飞来峰下人山如海,齐怀菘虽名扬天下,但此时他发髻散乱,衣衫不整,人人只道这不过是个普通的俊秀哥儿,哪里想得到这是大名鼎鼎的郎玉公子齐怀菘。 他身形如电,脚尖轻飘飘地自这些人肩上点过,众人只见一道烟青色的残影,便再也没见这个俊秀哥儿的踪影。 飞来峰上,两人发髻散乱,身上无一不是对方兵刃划过的痕迹,若不是这两人气度非凡,这看上去就像是两个乞丐打架。 楚怜姜的刀被重谣踹到了一边,重谣躺在地上,他身下不断涌出血来,脖子上的青筋爆出,脖子通红,一双眼盯着楚怜姜怖如铜铃。 楚怜姜死死钳制住他的脖子,他脸上的火纹面具歪了一点点,露出了鬓角,但他却腾不开手来整理。他看似占了上风,实际上他早已筋疲力尽,不过是撑着口气,要看那场好戏上演。 楚怜姜几乎有种感觉,若是齐怀菘今日不来,那人怎么也不会管他死活。 幸好,齐怀菘来了。 看到齐怀菘的一瞬间,楚怜姜便有一种获救的感觉,他低头看向重谣,汗湿的脸颊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瞧,正主来了。” 重谣呕出一口血来,他目光有些涣散,空气在迅速流失,看着齐怀菘奔来的身影都有了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