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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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侯忍俊不禁,“哪儿有这么说太后的。”他与文康长公主自幼相识,文康长公主性子不大好是真的,言谈则别有趣味。 文康长公主向来是什么都敢说的,她道,“本来就是实话。倒是谢家那丫头,她可真不像她娘,也不像谢家人。” 永安侯挑眉,“怎么,你也觉着她像大长公主?” “那些话也能信?不过是有人对宁平姑姑或是方家怀恨在心,用这话拿捏她罢了。哪里当得了真?”文康长公主道,“宁平姑姑不是她这样的人。这我倒能确定。” 文康长公主不欲多谈谢莫如,一叹,“大过年的,偏又不得清静。”吩咐女官准备进宫。 永安侯笑,“我陪你去。” “也好。” 谢莫如一席话折腾的两座公主府都不得安宁,这种效果就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自谢尚书那里得到消息,谢莫如暗道,文康长公主行事,称得上迅速缜密了。 这种事,便是明日进宫也不会耽搁,何况文康长公主的身份,她后儿个去也没人敢说啥。偏生,大年初一的,头晌刚从宫里出来,过晌立刻又进宫。别看文康长公主平日里说话不大动听,做事的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分毫不差。有这样的身份,做事又有准头儿,难怪文康长公主倍受帝宠呢。跟文康长公主一比,宜安公主文雅的多,可文雅有什么用,宜安公主连自己的政治立场都没搞明白呢。 便是太后真的问她母亲,她母亲身份的尴尬,世人皆知,宜安公主难道就不能私下告诉她太后问过她母亲的事吗?大庭广众下直接对她说,太后问起她母亲了。怕是在宜安公主心里,胡家亲近更胜谢家。 谢尚书劝慰谢莫如,“莫担忧,无事的。” 谢莫如道,“祖父自然能瞧出来,我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谢尚书颌首,“你心里有数,这就好。” “我实在不明白为何总有人不叫我与母亲太平。”谢莫如望着自己的双手,轻叹,“我们的手里,没有半点儿力量。”唯一所余,唯有身份。 战斗值爆表的谢莫如,也会有这般感叹。谢尚书道,“世间总是多纷扰,不是这事,便有那事。不必挂怀。” 谢莫如告辞,起身回了杜鹃院。 张嬷嬷并不知松柏院的事儿,见自家姑娘回来,连忙带着秋菊腊梅上前服侍,并与谢莫如回禀了头晌哪些人过来磕头拜年云云。 谢莫如听过后,就去床上补觉了。张嬷嬷还不敢让她睡太多,怕睡多晚上失眠,一个时辰便将谢莫如叫醒,谢莫如在屋里看书消磨了半日。 大年初一一般都是族人往来拜会,大年初二谢尚书谢太太带着一家老小去三老太爷府上,给三老太爷三老太太拜年。接下来,尚书府自家的戏酒也开始了。 除了自家戏酒,谢太太也要去各家赴宴,今年唯一多出来的就是宜安公主府上了。如今女孩子们年岁渐大,谢太太去吃年酒都会带着谢莫如谢莫忧同往,谢莫如大都是不去的,倒是宜安公主府上戏酒,谢莫如跟着去了。 宜安公主初初开府,东穆王朝立国时短,正经宗室就是出身不大正经的靖江王了,这位王爷早已就藩,并不在帝都。另外帝都三家公主府,宁荣大长公主、文康长公主、宜安公主,余者皇子公主皆未成年,尚在宫中,所以宜安公主请的亲戚,也就是宁荣大长公主、文康长公主、舅家承恩公府、婆家谢府,这四家了。人少的哟,凑一席都难。宜安公主为人也有几分机伶,她干脆进宫把几位年纪略大些的皇子公主请来来府听戏吃年酒。非但体面,也热闹不是。 谢太太还有些担心文康长公主的阎王脾气,提前叮嘱谢莫如,“长公主那里,少言语。大年下的,和和气气才好。” 谢莫如笑,“祖母放心吧,长公主何等人物,哪里会计较前事。再者,还有宜安公主的面子呢。”今次之要,并不在文康长公主那里。 谢太太笑,“这也是。”谢莫如向来心有成算,大节下的,也不会自己上赶着找不自在。文康长公主虽是阎王脾气,可只要不惹她,一般她也不爱理人。 祖孙三人收拾妥当,谢松送母亲女儿们过去,之后再去同僚那里吃酒,谢芝几人则是随祖父另去他府赴宴。 谢家一行到的最早,公主府头一年戏酒,谢家自然得捧场。接下而来的问题是,谢家再清贵,也是大臣之家,于是,一次又一次的向前来的公主皇子们行礼。好在,有此待遇的还有承恩公府一行。宁荣大长公主的辈份是无需与人屈膝的,但,宁荣大长公主的媳妇、姓胡的公子、姑娘们,也要与谢家一般行礼无二。 好在,这是宜安公主府的家宴,无需大礼参拜。 李宣见着谢莫如谢莫忧姐妹还把自己的两个弟弟李宇李穹介绍给她们认识,李宇李穹年岁与谢家姐妹仿佛,年岁小,人也格外坦诚,不禁齐齐看向谢莫如,谢莫如笑问,“可有三头六臂?” 这样大咧咧的看人家姑娘,的确不大礼貌。李家兄弟家教甚佳,态度大方,李宇十二岁,比谢莫如还要年长一岁,笑,“并无三头六臂,倒是位颇为风趣的meimei。”说着一揖,又与谢莫忧打过招呼。 李穹亦道,“谢家jiejie好。” 姐妹二人还礼。 几人正说话,宫里皇子公主们来了。皇家并不保守,除了年岁略长的大皇子二皇子,连十一岁的三皇子、十岁的四皇子、十岁的五皇子都来了,公主来的就是永福公主长泰公主两位,三公主年岁尚小,留在宫里陪太后,靖江郡主也一并来了。 皇子公主郡主们先见过宁荣大长公主、文康长公主,再与宜安公主互为问候,接着就是大家给皇子公主郡主们见礼,皇长子穆延熙笑,“宜安姑姑的家宴,咱们客随主便,都是亲戚,不必多礼。” 绝对都是亲戚啊,承恩公府自不必提,这是外戚中的外戚,便是谢家,也是三皇子的母族。谢太太瞧着三皇子的眼神儿就格外亲切了,三皇子也格外问候了谢太太,永福公主忽然笑道,“老三,你可得当心,问候谢夫人倒罢了。可千万别好不好儿的去问魏国夫人,皇祖母问一句魏国夫人,竟也叫谢大姑娘挑出了不是。” 长泰公主忙打圆场,“永福jiejie就是爱说笑,魏国夫人论辈份是父皇嫡亲表妹,我们都要叫一声表姑的。三弟这里,更是亲上加亲,既是表姑,又是舅妈。三弟,魏国夫人不问俗事已久,你在宫里,年岁小也不大出来,这亲戚可得知道。谢夫人时常进宫请安,你是见过的,这位谢大姑娘,就是魏国夫人的长女。你们一样年岁,不知谢大姑娘是几月生辰?“ 谢莫如恭谨一笑,“八月初一。” “那还是三弟大一些。”长泰公主笑问三皇子,“你这做表兄的,第一次见谢家两位表妹,可得有见面礼呀。” 三皇子面儿上方好过些,感激的看长泰公主一眼,笑,“来前儿母妃给我准备了。”小内侍捧上两份见面礼,谢家姐妹道谢接了。 三皇子笑,“都是亲戚,两位表妹无需客气。” 五皇子令内侍单给谢莫如一份见面礼,道,“我母妃与令母是旧交,这是母妃给你的。” 谢莫如有些讶意,问,“不知令母妃是?” 五皇子道,“苏妃。” 谢莫如对宫妃一无所知,对这位苏妃更是闻所未闻,还是道了谢。 永福公主冷哼一声,五皇子问,“宜安姑姑这里可有枇杷露?” 宜安公主以为五皇子是想喝枇杷露,忙令丫环捧来,五皇子吩咐丫环道,“不必给我,给永福皇姐端过去。” 永福公主气的脸色都变了,冷笑,“早听说苏妃娘娘自幼长于宁平大长公主府,果然与魏国夫人情谊深厚啊!” 五皇子看永福公主一眼,并不理会。 二皇子看向永福公主,无奈道,“皇姐。” 永福公主道,“本就是事实,还怕人说不成!” 宜安公主给长泰公主递个眼色,长泰公主悄悄扯永福公主的袖子,好容易谢大姑娘如此顾及大面儿,百般忍让,这又去同五皇子较什么真儿!永福公主瞪她,“一个劲儿拉我做什么!” 长泰公主道,“咱们这是来给宜安姑姑拜年的,宜安姑姑的府邸,景致是极好的,我陪大jiejie去逛逛。” 永福公主冷笑,“真个笑话,我倒要避出去!” 长泰公主终于无话可讲了。 谢莫如起身,与宜安公主道,“殿下,忽想到一事,我先回府了。” 宜安公主松口气,都没顾上留谢莫如一句,笑,“好,去吧。等有空你过来,跟我说说话儿。” 谢莫如就要走人,永福公主简直是与谢莫如八字不合,她冷笑道,“五弟这般回护你,怎么谢大姑娘倒要走人?起码留下来谢一谢五弟才是啊。” 谢莫如淡淡望永福公主一眼,索性回身坐下,宁荣大长公主顿时心知不妙,连忙道,“谢大姑娘有事,就先回吧。” 谢莫如再望永福公主一眼,唇角微勾,就要走人。永福公主讥诮的看向谢莫如,问,“怎么,谢大姑娘心有不服!” 宁荣大长公主长叹,这人要是找死,简直拦也拦不住啊。果然,谢莫如这次也不坐了,她就站在那里,脸上也没有特别的表情,你甚至看不到半分怒色,她完全就事论事的口气道,“我与五皇子素不相识,何来回护之说。五皇子与公主才是血脉姐弟,公主难道竟没看出来,五皇子回护的是你。” “非但五皇子回护的是你,长泰公主屡屡为你圆场,二皇子亦觉公主所为不妥,公主如何不觉呢?”谢莫如道,“我不知公主因何对我不满,但这是宜安公主府,这是宜安公主开府来第一次年酒。我不说话,是避公主锋芒,想来公主也是没觉出来的。宜安公主是公主的堂姑,她年纪长于公主,更是公主的长辈,一片亲近之心亲自去宫里请公主过来吃年酒,为的是一家子亲近热闹。有句俗谚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这话虽粗,理是对的。我是宜安公主的内侄女,公主便是看不上我,今日今时今地,宜安公主的府里,宜安公主面前,宜安公主府的年酒,公主却是不该叫我难堪的。我且问一句,公主所为,有半点儿顾及到宜安公主的脸面吗?” “公主既然喜欢听我说话,我便给公主讲个故事吧。” “二叔以前送过我一只百灵,我初时非常喜欢,每日都会逗它听它唱歌,年下事忙,便忘了那只百灵,等再想起时,才知道百灵死了。我问丫环是怎么死的,方知下人见我不再每日看它,便疏于照料,有一日晚上,忘了将鸟笼子提进屋去,天降大雪,百灵便给冻死了。”谢莫如淡淡,“此乃亘古真理,万载不变。” 话毕,谢莫如自斟一盏花露,仰头饮下。 ☆、第57章 鹦鹉 诸皇子公主以往都只是略闻谢莫如的名声,知道她在承恩公府说王莽来着,具体如何并不知晓。两次遇着永福公主,谢莫如都是退避的姿态,还以为此女不过尔尔。如今头一遭见识谢莫如的口才,谢莫如能看出永福公主的蠢不足为奇,永福公主早就是这脾气。但,谢莫如讲的百灵鸟的故事,委实大有深意。 李宇则连连看他哥,我的妈呀,刚刚看着这位meimei挺和气风趣的呀~ 永福公主气得浑身哆嗦,冷笑,“谢大姑娘的道理,还是一套一套的。” 谢莫如伸出手,问,“公主看,我手里有什么?” 永福公主继续冷笑,谢莫如叹,“我与我母亲的手里,一无所有。唯有一些道理,亦不过哗众取宠。” 永福公主心下略舒服,冷声道,“难得谢大姑娘有自知知明,怎不知要闭嘴的道理!” 谢莫如唇角微抿。 胡五姑娘笑劝永福公主,“您是何等身份,就莫计较了。” 文康长公主对刚刚取枇杷露的侍女道,“好没眼力的东西!刚刚五皇子的话没听到吗?把枇杷露给永福公主送过去!” 永福公主立刻一幅受尽委屈的模样,文康长公主并不理会她,看一眼几位皇子,道,“皇子们去前院儿找驸马说话。” 几位皇子立码乖乖起身去了,李家兄弟三人与胡家几位公子也连忙跟着去了。 这下子,胡五姑娘也不敢再多言。 文康长公主对宜安公主道,“开戏吧。” 苏不语写的戏,也没这现成的好戏精彩哪。 皇子们去前头见两位驸马姑丈,谢柏与永安侯、承恩公并不知内宅的事,三人正在说帝都有名的戏子柳若霜,“柳老板的身段儿唱腔,在帝都也是一等一的。” 见皇子们来了,三人便止了话题,起身见礼,皇子们连忙请两位姑丈与舅公坐了。李家兄弟胡家公子们分别给谢柏永安侯承恩公行礼,三人都是随和性子,见男孩子们不大有精神,永安侯笑,“怎么,大年下的,好容易出宫,怎么松快怎么着,莫要拘束。” 谢柏笑,“一会儿听戏,这柳老板的戏,可不是寻常的好。苏不语特意指点过,妙的很。” 穆延熙笑,“可是瑞喜班儿的柳如霜柳老板。” “是啊。柳老板那折离别,帝都无人出其右。” 略说几句话,谢柏便命令开席,招呼男孩子们吃东西,酒是果酒,便是多喝些也无妨的。穆延泽笑,“听说姑丈家的桃花酒都是自酿的,是真的吗?” 谢柏笑,“是啊,待今年桃花开,再去酿酒。” 穆延熙道,“姑丈真乃神仙中人。” 谢柏笑瞥永安侯,“大皇子这样赞我,小心侯爷吃醋哟。” 永安侯举杯闻闻,“是有股子酸味儿。” 大家都觉两位驸马姑丈风趣,说笑愈发自在。谢柏举杯,大家共饮一盏。 三皇子穆延清在亲舅舅这里也活泼了些,道,“就是太甜了,像女眷们吃的酒。” 谢柏笑,“你们年岁小,待大些再尝烈酒不迟。”其实烈酒也不烈,不过较之甜酒还是要好许多的。 四皇子与三皇子唧唧咕咕几句,两人过去,一人尝谢柏手边儿的酒,一人尝永安侯的酒,大呼,“果然是不一样的!只给我们喝甜酒!姑丈们也忒小瞧人啦~” 谢柏大笑,“没看到大皇子二皇子也是喝甜酒么,在宫从父,出宫从兄,不要闹不要闹。” 男孩子们都不依,连大皇子二皇子也闹着换成一样的酒,谢柏只得令人给他们换了,还道,“一人喝一杯就罢了。” 穆延清道,“大哥二哥有半坛的酒量,我也能喝一壶,四弟五弟小一些,也能喝几杯的,是不是?” “喝吧。”谢柏笑,“自己估摸着,不要喝多。” 待戏班主捧上戏本子,先请几位皇子点戏,皇子们都十分谦让,非让驸马姑丈舅公们先点。谢柏笑,“主要是请你们过年出来逛逛,点吧,还客气什么。待你们开府,请我们去听戏,我们自也不会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