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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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宁平jiejie一处长大,这个自然能看出来。”宁荣大长公主道,“你年岁小些,不记得你皇祖母不足为奇。五皇子妃少时模样还不大明显,那日进宫我见她一面,也吓了一跳呢。实在太像了。” “姑妈是说谢莫如像先皇祖母?” 宁荣大长公主点头,“说来母亲生养我们兄妹四人,我们生得都与她不大像,倒是五皇子妃的相貌,活脱脱的似母亲脱了个影儿。” 余下的话,宁荣大长公主不说,文康长公主也能明白了。胡太后一辈了最怕的人,非正经婆婆世祖皇后程氏莫属。 胡太后断断续续病了月余方好,老太后病中,文康长公主没少劝她,“您这是怎么了,有皇兄与我在,您怕什么呢?” 胡太后靠在床上喝着汤药也没少了抱怨,“当初我就说这亲事不成,你皇兄非要一意孤行,弄这么个孽障入宫。”说着又咳嗽起来,“我还有几年活头?我也没几年好活了。” “这是哪里的话。”文康长公主都好奇了,原本她还以为是宁荣大长公主夸大呢,此时忍不住问,“莫如真与先皇祖母那般肖似么?”皇祖母过身时,文康长公主年岁尚小,对祖母的印象当真不深。 胡太后一听“皇祖母”仨字就浑身不自在,将嘴一撇,皱眉,“好端端的,提这个做甚!” “您哪,皇祖母故去这些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对于母亲对祖母的忌惮,文康长公主也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我有什么放不下!”胡太后一张嘴,那些苦楚可就多了,道,“她看不上我就算了,可你皇兄,先帝就这一个儿子。先帝病中,她就说,国赖长君,想你父皇传位给靖江王。” 文康长公主便劝道,“国赖忠臣,后来依旧是皇兄登基。” “还有呢,先帝活着时就想晋我为后,她死活不答应,先帝也没法子,便说,皇贵妃也使得。她仍是不肯,说我出身低,连皇贵妃也不配做。好似她出身多高似的,我早就听说啦,她也不过是落魄书香出身,也就是时运好,有先帝这么个儿子,方做了太后。那些年,她就一路嫌我,出身低怎么了,她给先帝挑的那些出身高的名门贵妃有啥用,一个个都下不出个蛋来!”胡太后说着也不讲究了,什么粗话俚语的都带了出来,又替自己辩白,“我难道是为了我么,要是为了我自己,皇后贵妃嫔妾又有什么关系?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妹有个嫡出的名声。”胡太后回忆旧事,那满心苦楚就甭提了,“便是宁平,都说当初她保住你皇兄的皇位,于咱母子女有天大恩情。可你想想,倘是靖江王得了帝位,哪里还轮得到她十几年掌权?那会儿,你皇兄大了,我就说给你皇兄寻门亲事,她偏说你皇兄小,直拖到你皇兄十六,方定了褚氏。那褚氏,我不是说她不好,可比起延泽他娘,也强不到哪儿去。我知道宁平的心,不就是怕胡家女做了皇后与我一条心么。我是熬油似的熬啊,熬到程太后去了,熬到宁平死了,熬到你皇兄亲政,我这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他就弄这么个孽障进宫,我一看那面相就知不是个安分的。以后咱们皇家啊,又不得太平啦。” 胡太后说着就哭了起来。 ☆、第107章 重阳 胡太后跟闺女哇哇的吐了一番苦水,觉着自己整个心肝儿都如同泡在黄连水里一般,简直是苦不堪言哪。她觉着自己实在命苦,虽年轻进宫得先帝眼缘,给老穆家立下传宗接代的天大功绩且间接洗清了先帝头上不能生育的污水,本来应该一派光明的人生,却遭遇了史上最蛮横的婆婆程氏太后以及史上最蛮横的小姑宁平大长公主,以至于她多年受尽压迫,战战兢兢,不得展颜,别人家二十年媳妇熬成婆,好日子就有了。可她呢,她熬死婆婆,还要继续熬,直至熬死小姑子,儿子有了出息掌了大权,结果,舒心日子没过几年,儿子给她娶了个与蛮横婆婆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孙媳妇。 天哪! 胡太后觉着,这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她这辈子最发怵的就是蛮横婆婆了,好容易婆婆死了这些年,她不做恶梦了,如今见谢莫如如见婆婆重生,那种心灵上煎熬与旧梦重温的痛苦,又有谁能明白呢。 胡太后再不愿见谢莫如。 好在谢莫如也不大喜欢见她,胡太后病体痊愈,穆元帝就下旨让五皇子与谢莫如搬到宫外王府住了。前头四位皇子亦是如此,要说五皇子夫妻有哪里不一样,就是因胡太后的病体还耽搁了不少时间呢。 谢莫如与五皇子早想搬出宫了,两人得了旨意,当天就打好包袱,痛痛快快的去了王府居住。五皇子的产业虽然不及谢莫如,不过,穆元帝不是个小气的人,何况老穆家实在是到了穆元帝才人丁兴旺起来,对于儿子们,穆元帝大方的很。除了王府,还有现银,以及庄田、铺子等产业,足够儿子花销的。五皇子俱都交给谢莫如管了,这也是时人常态,男人只要忙外头的事就成,至于产业银钱内闱之事,多是交于妻子打理。所以,甭以为正妻只是一个名头,正妻非但代表正统,也代表了对于丈夫财产的管理权。如果有哪个丈夫将财产紧握在自己手里,必然代表了他对妻子能力的不信任,或者是妻子地位的危机。显然,五皇子与谢莫如并不存在这个问题。五皇子接受的是正统正常的教育,他对正妻相当尊重,更何况他的正妻是谢莫如呢。 谢莫如虽然得到五皇子授权打理产业,她并没有五皇子想像中威风八面的给王府里的管理层立威什么的,相反,谢莫如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她仍是用着宫里分派下来的旧人,府里的管事,庄田的管事,该是谁还是谁,谢莫如完全没有要动他们的意思。就是五皇子身边服侍的丫环,谢莫如也令她们照旧服侍。 可谢莫如明明没做什么,她每天坐在正房听府里的内侍、嬷嬷、管事媳妇们回禀事务,这些人硬是比在五皇子面前还要恭谨。五皇子有时都觉着奇怪,不过,他并不笨,偷偷听了几日就明白了,下人在谢莫如面前恭谨没别的缘故,并非谢莫如先前名声太晌或者谢莫如长得吓人啥的,下人恭谨只有一个原因,他们糊弄不了谢莫如。 谢莫如并不是个抠门吝啬的,一个鸡蛋,外头一文钱一个,府里报三文,她给你报,但你要报五文,她就要换采买了。同样的,外头庄田管事,报灾报旱报艰难,谢莫如自己也有田庄,穆元帝给自己儿子的庄田,绝对不会差,谢莫如手里的庄田也都是上等田地,她的田庄亩产多少,五皇子田庄亩产多少,你说天时不好,她早将田庄所在地的官方气象记录准备好打你脸了。你想蒙她,没门儿! 根本不用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她事事清楚,底下人自然不敢作怪。何况,谢莫如并不刻薄,水清不养鱼的道理,她明白,但是,她也有底线,你不能越线,越线她换人。 底下人老实了,谢莫如也不显忙碌,轻描淡写就把事儿给办了,还能同五皇子在京郊各处游玩,或者在家举行茶话会什么的。 谢莫如的日子,舒坦的令人嫉妒。 尤其胡太后,她不稀罕见谢莫如,谢莫如亦不似其他几位皇子妃隔三差五的进宫给胡太后请安讨好献殷勤,陪胡太后一说话啥的,她就初一十五两天依礼法进宫而已。她不进宫,倘是日子过得狗屁不通倒罢了,偏生她日子过得好的了不得,就是苏妃,看儿子媳妇日子好过,心情一好,身体亦大有起色。 胡太后在宫里消息灵通,同儿子道,“老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老五不一样,老五有了媳妇把咱们全忘了。他都多少时日不进宫了,延熙延泽他们我倒是常见,就时老五,不知在外头忙什么呢。” 穆元帝不解此话,道,“他不是昨儿才进宫的么。今天休沐,不用当差的。”孩子大了,当然会有自己的事。 “自家亲孙子,我做祖母的,天天看也看不够。”胡太后是不打算讲理了,她蛮不讲理道,“当初哀家就跟你说,叫皇子们多在宫里住些时日,这么急着把孩子们撵出宫是做甚?哀家见一面都不容易。” “母亲你想见谁,召他们进宫就是。” “我就想见小五。” 穆元帝只得命人去传五皇子,结果,于公公很快回宫复命,他去了五皇子府,五皇子不在,说是与皇子妃去郊外赏秋光去了,至于去了哪儿,皇子府的人也不知道。胡太后同穆元帝抱怨,“你瞧瞧,你瞧瞧,出宫就满地疯跑,哪儿还是咱们皇家作派。” 穆元帝叹,“母后,你就别说了。他们小夫妻在一处,感情融洽难道不好。” 胡太后这番年纪,随手拈个理由,“感情融洽?我怎么还没见着重孙呢?” “成亲不过三月,谁家孩子三个月就能出生?” “咦,她真有了?” “朕就这么一说。”穆元帝道,“母后消停些吧,你要喜欢老五媳妇,朕跟老五说,叫她媳妇时时进宫就好。” 胡太后立刻闭嘴,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婆婆复生的那张脸啦! 谢莫如是个爱风景的,五皇子以往多是在宫里念书,这会儿学着领差使办事,差使虽不忙,也鲜少有游玩的时间。这成亲啦,他也乐得带媳妇出外散散。重阳将近,帝都城郊有菊花花市,两人一道看菊花去,中午就近用的菊英蟹宴。第二日,五皇子进宫还给宫里穆元帝、胡太后、母亲苏妃带了几盆稀罕的菊花。 苏妃赞了这花儿一回,五皇子道,“这是在花市上买的,我跟莫如一起挑的。 苏妃笑,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儿子一向孝顺,但男孩子粗心,娶媳妇后明显细致许多。节令的东西不需多说,便是平日里药材吃食用物什么的,儿子也没少往宫里带。她位分不低,平日里供奉不会有人苛扣,但儿子送来的怎能一样呢。苏妃问,“是郊外的花市么?” “嗯,母妃也知道?” “我没进宫时也去过。那儿的花儿的确不错,许多大户人家节下供奉的花草,都是那儿出的。帝都南城也有花市,但较于郊外的大花市,就小多了。” “是啊,母妃看这花儿,花瓣稍带绿头儿,比去岁内务府供上来的那盆绿菊也不在以下了。” 苏妃失笑,“这种哪里能叫绿菊,真正的绿菊是翡翠一样的碧色,前朝时听说有人往宫里供奉过,但绿菊难养,后来慢慢就少有人见到了。如今多是这种黄中带绿的,花匠们为抬身份,也叫绿菊。” 母子俩说了一回花,五皇子又说起昨日吃蟹宴的事,“可惜母亲不能吃螃蟹,倒是莫如很喜欢。”悄悄压低声音,“莫如好能吃,她一人吃八个大螃蟹,平日里吃饭比我不少。”他吃一碗,他媳妇也是吃一碗饭。真是,怪叫他有压力的。 苏妃忍不住笑,拍儿子脑门儿,“你还怕吃怎么了。” “我就这么一说。”主要他觉着稀罕,他姐妹们吃饭都是鸟雀的肠胃,一口就能饱的样子。他母亲身子不佳,饭食上也向来不多的。初同谢莫如用饭,五皇子还真吓一跳。 五皇子在苏妃宫里陪母亲用过午饭,吃茶时,苏妃方问他在太后宫可有没有听胡太后说什么,又说了昨日胡太后宣他入宫的事。五皇子放下茶盏,道,“皇祖母什么都没说。”心下觉着奇怪,道,“我前儿不是刚进过宫么,皇祖母是不是找我有事。” 苏妃心下冷笑,道,“估计是太后娘娘一时兴起吧,也没什么事的。” 重阳节时,胡太后才算做好心理准备面对谢莫如。重阳节,五皇子既然大婚分府,就不能再如同以往那般给宫里长辈送礼了。谢莫如准备的重阳礼,胡太后挑了半日竟没挑出什么毛病来。于是,胡太后愈发堵心了。 直到重阳宫宴,胡太后瞧着四皇子妃胡氏微微凸起的小腹,才算心顺意顺起来,再看一眼皇长子妃挺着的肚皮,胡太后欲发欣慰了,对着刚出月子的三皇子妃问了问重孙的情况,胡太后道,“这女人哪,第一要务就是给夫家传宗接代,你们个个都好,我就安心了。” 在慈安宫的人都听出胡太后这是敲打谢莫如的,几位皇子妃更是没一个蠢人,她们出身都不错,受的教育让她们此时真不能附和胡太后去对五皇子妃落井下石。毕竟人家谢莫如没碍着她们什么,再者,便是说话,也该劝解太后方好,只是,太后对谢莫如的心结,真不是寻常能劝的。不过,谢莫如不好对付,帝都皆知。于是,诸人只好两不相帮了。 谢莫如仿佛没听到胡太后的话,只管端坐着不说话。 就是这种表情,完全的无视,默视,鄙视!胡太后仿佛看到程太后重生,做了好几个月的心理准备,她早想通了,谢莫如再怎么也不是程太后,程太后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谢莫如现在是她孙媳妇,二十年的媳妇熬成婆,如今风水轮流转,该是谢莫如熬的时候了。但,再见到这种仿佛程太后重生的表情出现在谢莫如脸上,胡太后仍是愤怒了!你凭什么对哀家视而不见!哀家已是太后!太后!慈恩宫里你曾经的地方,哀家现在已经住进来了! 谢莫如不说话,胡太后就点名了,道,“谢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谢莫如淡淡开口,“娘娘说的是,虽然我考虑到宫里这许多未曾生养的妃嫔也是一心一意的侍奉陛下,还有今日前来请安的诸多未能生养的诰命,亦是贤良之人,虽然她们上服侍公婆下教养庶子庶女,中间还要服侍丈夫,亦是令人敬佩的。但既然娘娘这样说,娘娘说的很是。” 饶是胡太后正经皇帝的生母,也知道谢莫如有意挑胡太后的错,但听到谢莫如这话,真的有许多未生养的妃嫔心下微涩了。将来此话传至宫外,效果可想而知。 胡太后也不傻,谢莫如将她这话一做注解,她顷时得罪了半城人,顿时气得不轻,怒道,“我,我,哀家,哀家就是问问你可有喜了?” 谢莫如摇头,很干脆地,“还没。” 胡太后气得哆嗦,也干脆了,道,“既然没有,我这里倒有几个宫人不错,你给老五带回去吧。” “恕我不能从命,五皇子何等身份暂且不提,就是给丈夫纳小,身为妻子亦不能糊涂对待。首先,便是侧妾之流,品性先得过关,倒不求她们有几多贤良,可倘品性不佳,日后生事,未免有污太后娘娘美名。其次,宫人的出身,有民间选送上来的,也有在外头三尺红头绳买来的。她们祖上是做什么的,我得知道。身为正妻,不能让不明不白的女人服侍丈夫。其三,模样好坏如何?娶妻娶贤,纳妾纳颜,模样不好,太委屈我家王爷了。其四,身体健康状况如何,太医有没有检查过,嬷嬷有没有检查过?其五,娘娘若急着抱重孙,我却是不喜宫人为王爷侧妾的,不为别个,出身太低,我不能让王爷庶长子之母是一个宫人。”谢莫如说话向来义正严辞,她这一番话下来,连文康长公主都有些傻,胡太后更是随时要厥过去的样子,指着谢莫如喝道,“你大胆!” “心怀正气,自然大胆。”谢莫如依旧淡定,道,“虽然民间有三年无所出方纳侧室的说法,但想来太后娘娘太着急抱重孙了,我是没大婚三个月就生孩子的本事的。所以,倘娘娘想赐王爷美人,我们不要宫人,要就要正正经经地侧室,我要求也不高。第一,官宦之家,嫡女出身;第二,知书识理,相貌得好;第三,身体健康,举止端庄。有此三点,介时娘娘选好人,我亲自为她请封侧妃。只有这样出身、相貌、教养、见识皆好的女子,才堪配五皇子府里皇孙之母。” 谢莫如起身,优雅一礼,轻轻抚平腰间流苏,转身走了。 ☆、第108章 应对 谢莫如战斗力之强大,于坊间早有传言,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以往谢莫如还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真正看她发飙的人并不多。如今在慈安宫,谢莫如出手就把太后的脸打没了,一干人等都看傻了。 关于此次谢莫如vs胡太后之过程,可以用两字形容:秒杀! 事后,帝都议论如下: 不干己事无所谓的人道,“啧啧,谢王妃名声,果然名不虚传。” 比较讲究的人家则私下道,“世祖皇后泉下有灵,可算有个懂规矩的了。”甭以为太后蠢是好事,他们宁可服侍世祖皇后那样的国母。 与谢莫如有过节的则道,“太后娘娘断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是的,太后娘娘的确不会这样算了,太后娘娘简直想死了算了。如今脸给谢莫如抽没了,太后娘娘无事还要挑谢莫如的不是,如今更不放过同皇帝儿子哭诉的良机,且直抓要害,“我是宫人出身,我不配做太后。” 穆元帝真是头疼了,道,“先帝与皇祖母都是寻常出身,也没人说他们不配做皇帝,不配做太后。”老穆家不配做皇帝的倒有一个,也不是别人,正是先帝之父,今上祖父,曾抛妻弃子的世祖皇帝。但后来先帝坐了江山,往上追封自家三代,一样都封做皇帝啊。 胡太后捏着手帕子抹眼泪,嘴里立刻给谢莫如定了罪,“忘祖!忘祖!”当时她一下子给那丫头气狠了,怎么没想到这茬,不然当能挽回些颜面。胡太后说着又说起旧事,同穆元帝抱怨,“当初我就说小五这亲事不成,你一定要把那丫头许给小五,你说说看,这样的品性,也堪配皇子妃?” 谢莫如这性子,的确不大温驯。但要说配不配做皇子妃,穆元帝虽然也挺恼怒谢莫如那一通宫人庶子的言论,毕竟,他就是宫人所出庶长子……但,他给儿女结亲,俱是高门大户显赫之家,给儿子娶的媳妇,也俱是知书识理的大家闺秀。穆元帝对宫人并没什么偏见,但,他也不会给儿子娶个宫人做正妻。谢莫如的话不大中听,只是,便是穆元帝也得承认,谢莫如的字字都说到点子上,抓太后的错是一抓一个准。便是谢莫如有关皇子侧室的言论,穆元帝不得不承认,谢莫如说的亦是他想的,他的皇子,纵使要有姬妾侧室,也不能随便抓个宫人便睡……安慰了母亲片刻,天色已晚,穆元帝也就回昭德殿休息了。 夜空一弯残月,星光朦朦,出了慈安宫,夜风带着深秋的的寒意扫在脸上,穆元帝不禁想到当年皇祖母程氏过逝后,也是这样冷的秋夜里,他与宁平大长公主提及想将母亲扶正为太后的事,宁平大长公主是如何说的?宁平大长公主问,“陛下觉着,太妃堪配为一国太后么?” 彼时,穆元帝觉着是宁平大长公主的偏见,今朝忽念旧事,穆元帝就不知是个什么心情了。 穆元帝什么心情不得而知,但此时谢贵妃的心情却是极其庆幸的,当初母亲很希望儿子能娶谢莫如为正妃,今日见谢莫如这般威风八面,直接将太后的脸面踩到脚底板还狠狠的跺了两跺,谢贵妃就万分庆幸当初没一时心软听母亲的主意。这样的媳妇,对着一国太后的太婆婆都是说翻脸就翻脸,哪个婆婆敢要啊? 这般一想,谢贵妃就格外佩服起苏妃的胆量来。 苏妃此时亦是忧心,她倒不是忧心胡太后,她忧心的是穆元帝会不会怪罪莫如什么的……绣帐之内,苏妃望着帐中乌朦朦的光线,一夜辗转难眠。 至于几个皇子府,皇子们也都从各自媳妇那里得知今日慈安宫的事,皇长子一声轻笑,想着老五媳妇实在太够胆了,巾帼不让须眉啊。哼,明明他是长孙,皇帝祖却一直偏心老二…… 二皇子则斥一声,“无法无天,皇祖母毕竟是皇家长辈,老五媳妇实在太无礼了。” 三皇子则有些牙疼,道,“唉哟,谢家表妹这脾气,我还以为这些年她和缓了些呢。”不想倒是更上一层楼,眼看就手可摘星辰啦。 四皇子则替他五弟担心,这,这是翻脸的节奏么? 他五弟其实还好,他五弟回府时,他五弟媳妇还没睡呢,谢莫如正一身朱紫软袍,歪在榻上闭目听着侍女念书。她夜间鲜少看书,怕坏了眼睛,故此闲了会让侍女来读书与她听。谢莫如那一派云淡风轻的悠然自在,让五皇子心焦火燎的心如同大暑天吃了冰,顷刻间解了燥意。 听到动静,谢莫如睁开眼睛,掀开身上盖着的杏子红绫被,起身道,“回来了?”唤侍女进来服侍五皇子洗漱换衣。 温热正好的清水洗过脸,再用微烫的湿软巾在眼睛上敷了一敷,之后换了轻软保暖的家常衣袍,接过谢莫如递过来的一盏清露饮了两口,五皇子就真的宁静了。谢莫如道,“宫宴一向不是吃饭的地方,殿下饿不饿,可要用些宵夜?” 两口清露下肚,五皇子还真有些饿了,他问谢莫如,“你吃了没?” “还没。” 唉哟,媳妇这是等着他,还是堵心害怕的吃不下饭呢?不论哪一点原因,五皇子都道,“正好,咱们一道吃些。”令人上了宵夜。 两人对坐用饭,因是夜间,饭菜便清淡些,只有一道虾丸青菜汤带了些荤腥,五皇子热腾腾的喝了两碗,好不痛快。见谢莫如只略动了两筷子就不大吃了,想到谢莫如平日间饭量,五皇子劝她,“别担心,明儿我去跟皇祖母认个错就成啦。” 谢莫如真没担心,不过,五皇子这样说了,她依旧承五皇子的情,起码不像某些无能男人,女人略办些出格的事就只知翻脸。五皇子的反应,让谢莫如喜欢,起码这不是个没担当的人。谢莫如道,“这个啊,殿下何必去认错,难不成你觉着我说的不对?” 五皇子左右瞅瞅,屋里并无宫人在侧,他道,“这不是给长辈个台阶下么。再说,皇祖母宫人出身,天下皆知。你这话,要多想的得说你对父皇不敬呢。”总归,五皇子觉着不大好。 “太祖皇帝一样出身寻常,听说穷的时候吃不上,还去人家包子铺偷过包子,如今提到太祖皇帝人只说这是位英雄。陛下治国有方,以后史书所录自然是一代明君。太后宫人出身,比起昔年汉武之母王氏二嫁入宫如何?何况,汉景之母窦氏一样的是宫人出身。”谢莫如放下筷子,问,“难道我是在计较出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