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我停住了,段其瑞,我本来是没告诉我爹的,后来叶少兰拿了段其瑞在京城作jian犯科的罪证给我,我还怕我爹发现是叶少兰的手笔,特意誊抄了一遍。 我走了神,原本一切都好好的,那封长信作为罪证我给了我爹之后,我爹就出事了。我脑子一时空荡荡的,会不会就是那封信害了我爹。 我问落玉,“落玉姑娘,段家和我崔家有仇么?” 我想不通,那个段其瑞为什么大费周章的折腾我,我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怎么会非要找我的麻烦呢。听说钟落玉过去是掌着皇家别院的,就是宫里的娘娘她都是认识的,要是段家人和我崔家有什么龃龉,她或许是知道的。 落玉道:“你爹曾经带兵平息南疆叛乱,那里就是段氏的地盘,或许有过什么冲突,也是可能的。” 我垂下眼眸,是啊,我爹出战过南疆啊,段氏就是那里的土霸王、地头蛇,我怎么会忘记了这一桩,只单纯以为段其瑞是吃撑了想找我麻烦呢。 我捏着手指,似乎有一点点明白事情的端倪了。 “段妃过去是太子妃,是当时还是太子的邝佑安亲自从殷带回项的,但太子登基时遭受了大庞氏和小皇子的洗礼,后来佑安凶险登基,那时太子妃段氏的孩子也正好夭折了。后来段氏只封了妃,皇后则由项的贵族女梁氏继承。” 落玉说得很隐晦,我隐约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就是段家的姑娘与太子先有一段情,太子当时厚爱她,让她做了太子妃。只是继承大统之后,碍于她殷人的身份,只让她做了个妃子,还以折损了她一个儿子作为贬斥她的代价。 这就是皇家,皇家无情,项国皇位不能由一个殷人所生的孩子继承。所以孩子的母亲不能做皇后,那个孩子活不过三个月,也得死。 跟着落玉她们久了,就能听到越来越多的秘辛,有时候她们一笑而过,我心里则要百转千回。在我崔蓬蓬的世界里,世间事情不是白就是黑,哪有那样多的不得已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落玉带着整整一马车的丝绸,她说这是扬州‘天.衣坊’产的,我抬起脸,“扬州‘天.衣坊’?那不是我们大殷最好也最贵的织坊吗?” ‘吃吃’,落玉低声发笑,“你要是喜欢,我去给你弄了来,想要穿什么颜色就什么颜色,想要什么花纹就什么花纹,想穿什么节气就什么节气。” “可是我听说,天.衣坊的一尺布千金难求啊,就是宫里的娘娘也是要等的,那个......” 我很是疑惑,李绛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市面上也没有天.衣坊的成衣卖,若是有,一定是假的。 落玉道:“咱们别的本事没有,托仙儿的福,几件衣裳还是捞得到的。” 我说:“那是陆相的产业?” ‘嗤嗤’,落玉又笑了,“你们这些小姑娘,扬州‘天.衣坊’,你说谁的产业?” 我垂着头,“扬州,那是......?” 落玉拍手,“还不知道?宋璧的产业啊,咱们宋国舅,扬州人呐。” 宋国舅,落玉直接叫他宋璧,可这朝中,谁敢直接这样称呼宋国舅的大名?宋国舅的亲妹正是我们大殷朝里唯一的一位贵妃,也是乾元帝后宫里唯一的一位高位分的妃子,大殷又没有皇后,所以宋贵妃的亲兄就成了国舅爷。 落玉这次带了整整一马车的绸缎,全部出自天.衣坊,我原本以为是唬人的,现在一听,那都是真的咯。 我的手在桌上的绸缎上摸了几下,问落玉,“这是什么颜色的?” 那小婢回我:“这是秋香色的,上头是海棠花纹。” 我摸到另一匹,“这个呢?” 她说:“墨绿的,绞纱斜纹。” 我撇撇嘴,“都是老太太穿的色,就没个年轻点的?” 落玉哼我,“这又不是给你穿的,项帝的妃嫔们身份贵重,颜色穿得轻佻也不庄重。” 我拉落玉的手,“落玉姑娘,那劳烦你,我想要几匹青绿色的衣衫,你替我寻天.衣坊的缎子来?” 她倒是笑,“不是不行,府中也有,仙儿过去也这么穿,只是她是为了陆青羽,你呢?我看你那情郎惯常穿白,并不是穿绿啊。” 叶少兰穿白色? 在我记忆里,他就是穿青袍的,他做我的教书先生之时,整日着一身浅淡青衫,与世无争的模样。或许人是会变的,他的模样变了,我的记忆还没变。 落玉道:“你吧,成日缩在屋里,那位叶大人每隔上个两三日都要来一次,他做了龙门太守,你知道吗?” 我摇头,“我不知道。” 落玉叹气,“你眼睛看不见,他倒是看得见,你常常都不知道,你在屋里坐着,他就在外头站着,你在廊下乘凉,他就在廊外吹风。我看他相貌也好,对你算有情有义,你怎么就当看不见呢?” 我回嘴,“我本来就看不见呐!” “犟嘴。” 落玉说,“我也懒得戳穿你,他来了,你应该是知道的。你是瞎,又不是傻,人家盯着你看,你还能不知道?” 我哼一声,“他才是做戏给瞎子看,白搭台子。” 落玉道:“你果然是知道的。不过我提醒你,人家以后就不会来了。” “为什么?” “圣上替这位龙门太守指婚了,对象是......” “是谁?” 我嗓子其实有些发干,落玉哼一句:“与你何干呐?” 我摸着桌子角落,慢慢往床边走,那小婢来扶我,落玉道:“别扶她,她反正爱逞强,我们都出去,她就安逸了。” 我回过头,“他害了我爹,我为什么还要原谅他?” 我喉咙有些干涩沙哑,我其实知道叶少兰做了龙门太守,自从他送了李绛出嫁以后,就留在了龙门,没有回京。 我在寿王府里住了大半年,时常都能感应他的呼吸,我过去以为是我思念他,产生了幻觉。后来,我的耳朵灵敏起来,我能听出每个人的脚步声,当然,也包括他的。 他走路很轻,呼吸也很轻,我在廊下站着,常常就能感觉其实他就站在长廊那头,离我不远,也不近。 我其实不想惩罚他,但我也不想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