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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送点的人却不是桑伯,而是花仔。 她身上穿着淡粉色上襦,系着春水绿齐胸百褶长裙,每一道褶子里都藏着璎珞花样的绣纹,臂上挽着白如云朵的披帛,头上挽着双鬟髻,簪着一对碧玉桃花流苏钗,系着发带。 春风带着雨水的湿润气息从门外吹进来,她的披帛与发带轻轻飘动,每一步走来都盈然若梦。 花仔这次回京之后便没有再特意作男装打扮,但她的女装也多是女子的圆领袍之类,统一特征是袖子都比较窄,裙子也不从不及地,这样比较方便打架。 发式更是一如既往地胡乱在头顶束一只马尾,大约从来没有过用梳子,额角的头发永远是细细碎碎,毛茸茸的,让人很想替她理理顺。 姜安城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时候,再一细看,她甚至还描了眉毛,唇色也比平日里要红许多,娇艳欲滴。 “……好看么?” 花仔把托盘搁下,问的时候语气不大确定。 她头一次让人把自己打扮成这样,自己看镜子是万分不习惯,但桑伯说男人都好这一口,她便来试一试。 她没有在姜安城脸上看到类似于“惊艳”的神情,也没有见他流口水或者流鼻血,他好像就是单纯地被吓到了,眼睛发直,眨也没眨一下。 这让花仔顿感挫败,一屁股坐下来:“很奇怪是吧?我也觉得怪怪的。”她晃了晃脑袋,把两根发钗拔了下来,“这玩意老扎着我的脑袋疼。” 姜安城回过了神,垂下了眼睛。 一句“好看”已经到了嘴边,被他用力地咽了下去,喉结一阵滑动。 “为什么……打扮成这样?” “为了勾引你啊!” 花仔再自然不过地道。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过强大,姜安城无法招架,心跳得过于迅速,几乎要惊动这春夜的空气。 他胡乱取过托盘上一只碟子,借着用餐来掩饰自己的无措。 他自信自己表现得足够完美,指尖即使有轻微的颤抖,也被筷子挟菜的动作所全盘掩盖。 可眼角余光,还是发现花仔开始盯着他看。 姜安城:“……” 哪里不对么? “好吃么?”花仔问。 姜安城带着沉着的神色点头。 “可你……吃的是烤羊rou。” 花仔觉得很奇怪,姜安城的饮食一向清淡,早饭和夜点心泰半是用些清粥小菜。 姜安城也很懵,为什么他的夜点心里会有烤羊rou? 花仔倒是直接读懂了他的诧异,解释道:“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撒了好多孜然和辣椒粉,夫子你没吃出来么?” 姜安城这才觉得从嘴里到胃里一线都是guntang的,着了火一般。 他强忍住想灌一壶茶水的冲动,面上维持着淡然的神色:“人都是会变的,我改口味了。” “哦。”花仔对此毫不怀疑,还殷勤地给姜安城又挟了一块,且挑了最大的那一块,“那夫子你多吃点。” 姜安城看着面前碗里那块殷红的、散发着浓烈香味的羊rou,头一次对自己的脑子产生了怀疑——他刚才到底是怎么把这玩意儿咽进肚子里的? 那边花仔忽然又有了新发现,“哎,夫子你耳朵好像有点红。” 果然一开始就不该让她住下! 七宝树灯隔那么远,她这眼神为什么就这么利? 姜安城极力保持着声音的淡定:“辣的。” 花仔喃喃道:“嘴唇也好红。” 姜安城有心照样回她一句“辣的”,却不小心一抬眼,只见她说这话的时候,手肘支在案上,两手捧着脸,眸子似懵懂,似疑惑,泛着一层迷濛的光,像是用仙术在瞳仁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一眨眼便会化成泪水滑落下来。 砰,砰,砰。 姜安城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雷。 再也压不住。 脑海里有一万句“不可以”又怎样?心脏在此时狂嚣,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他的小神仙。 她像是完全贴合着他的心思生长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难以抗拒。 无法拒绝。 “夫子,我梦见过你……”花仔的声音低低的,语速有点儿慢,每一个字都在他心头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过去,“你知道北狄的国师塔殊吗?那个老头子奇奇怪怪的,有一身稀奇古怪的本事。在北疆的时候,有一回我中了他的迷香,昏昏沉沉睡了一觉,然后我就梦到了你……” 她一面说,一面慢慢地凑近姜安城,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姜安城的唇。 夫子的唇形生得很精致,很好看,此时在灯下看起来格外红润,让人很想咬一口。 “你那个时候,嘴唇也这么红的……”花仔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于是我就……就……” “……就怎样?” 姜安城轻声问,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喑哑。 “就……就……” 花仔不自觉越靠越近,书房大门没有关,春风吹着雨丝入内,屋角的七宝树灯一阵明灭不定,整间书房的光恍恍惚惚,闪闪烁烁,像一场梦境。 就亲了你一口。 扑上去,稳稳地亲上了你的唇。 那又软又香的触感牢牢地印在脑海里,此时又被翻了出来,随之一起席卷而来的那还有梦中姜安城的气息,以及她仿佛要融化在他唇齿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