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他演的是那个“完美无瑕”的配角,在整部电影里他都以正直、无私、善良、仁爱的形象出现。 到了结局才揭露出他内心深处的痛苦、愧疚以及软弱。 虽然这个角色并不真的完美无瑕,但最后这1%的戏份却让整个人物变得更鲜明、更完整。 林烁很意外章昭严会选这个角色。他以为章昭严只是来客串客串,能露个脸就很不错,没想到章昭严会选择这个相当于第二主角的重要配角。 开机仪式结束后,林烁对章昭严说:“章哥,有你这么力撑,我心里压力挺大的。” 章昭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有压力才有动力。” 林烁望着章昭严:“听说这几天李导的新戏也要开机了,不知到时会不会撞档。” 章昭严神色微微一顿。接着他又笑了起来:“撞档不也挺好玩吗?” 这些年来他也只有在和李重山抢金狮奖时,才能让自己的名字和“李重山”三个字摆在一起。 要是李重山不把电影送过去,那他们就得三年没交集了——或者说六年。 三年三年又三年。 他们都已经年过半百了,还能有多少个三年来耗? 既然想要又要不到,想避又避不开,那就好好面对吧。 他已经不想再躲闪下去了。 不管是这一次会把扎在心里那根刺拔出来,还是会把它插得更深,他都不会再逃避。 章昭严说:“我挺期待的。” 第66章 找碴 贺焱去申请认证,把微博名改成和“贺焱”,加v,“老子就是有钱”摇身一变成了贺总。 上次的扒贴已经把贺焱扒得底朝天,贺焱这一举动并没有太让人震惊。当然,不关注海角论坛的人还是挺多的,所以贺焱还是瞬间上了话题榜。 贺焱改名后发的第一个微博就是《夏花》的开机仪式。 他好歹也在里面演个配角,有好几句台词的那种! 林烁、凌楚、章昭严、沈有容纷纷加入宣传队伍。 演员导演齐齐上阵,《夏花》的排位迅速蹿升。 侯子隆为了避嫌,把和林烁有关的话题交给别人去跟进。 负责的人是个胖子,姓白,人称馒头,因为脸圆得跟馒头似的,偏偏又很白,整一个大白馒头。馒头以前一直觉得参与话题榜的排位是份神圣的工作,现在他发现跟进火哥有关的排位变化才是份神圣的工作——他明明只是喝了口水,热度怎么biubiubiu地上去了!简直跟坐火箭似的! 馒头一丝不苟地收集着微博、论坛、各大门户网站、各大视频网站的反馈数据。 接着他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 火哥在微博里说,桑榆县靠海,海产很不错,接下来他要开始探究海产的一百零八种做法。 最后火哥还表示:我们的口号是——吃所有我们能吃的,胖我们所有能胖的! 我屮艸芔茻。 有本事火哥你胖给我看啊!你倒是胖啊!!! 他决定对火哥一生黑! 馒头悲愤完,还是得诚诚恳恳地整理电脑里采集好的数据和资料。他会好好地把林烁的排位搞上去,让更多人看到林烁的存在,从而让更多人胖起来! 馒头君毅然下定决心时,林烁一行人已经顺利抵达桑榆县。剧组不大,但也不小,加上演员足足有两百来人,安顿起来不算容易,两个生活制片跟了林烁几场戏,知道林烁拍戏很有规划性,所以要来份日程安排有条不紊地把入驻人员的住处都订好。 桑榆县不比影视城那边,很多事务都得从零开始摸索,生活制片提前了两天过来把吃喝住行都打点好,连元宵都在这边过了,特别敬业。 剧组大多是星光娱乐的人,也是林烁团队里的人,连卓慧慧都跟组过来,时刻准备采集宣传资料。 在章昭严的协调之下,林烁把故事里几个重要角色的“家”都租了下来,将几个演员的住处直接安排进去。条件有好有坏,非常接近故事里的背景,凌楚演的是主角,经济条件并不富裕,租着别人的房子,租金便宜,平时只有一扇两个巴掌那么大的小窗有光透进来。往小窗外看出去,有座连通巷子两边矮房的廊桥,桥上搭着简陋的顶子,雨天防雨,热天防晒,是周围人消暑避雨聊天吹牛的好去处。 林烁相中的就是这座桥。 这也是章昭严为他介绍的,章昭严当年念书时租的就是这儿的房子,特别有书里的感觉。 林烁和言晖商量过后,决定把一部分场景改到廊桥上去,这屋子离廊桥很近,完全可以听清上头的说话声——主角的旁观者角色可以演得更顺理成章。 林烁带着凌楚实地考察。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但比起其他人的住处和剧组落脚的酒店总差了那么一点。林烁怕凌楚不习惯,对凌楚说:“如果你住不舒坦可以回剧组那边挤挤。” 章昭严也跟着过来,本来正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怀旧呢,听到林烁的话后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说:“听听,说要拍出真实感的是你,开后门的又是你。”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林烁和凌楚身上扫来扫去。 凌楚为了拍《夏花》,过年都没怎么吃东西,看起来清瘦了很多。再配上这幽暗的廉租房,还真和《夏花》的主角完全重合。二十几岁,一事无成,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所以有些愤世嫉俗,对善的恶的都冷眼旁观,看见所有的光明美好永远怀着“看你能好多久”的恶意和嘲讽。 林烁说:“这不是凌哥这儿条件太差吗?” 章昭严说:“也不算差了,为了方便拍摄已经挑了挺好的房子!别的房子连摄像机都进不去,只能勉强塞下一张床。” 凌楚这房间也差不多了。 没厨房没浴室没厕所,吃饭洗澡上厕所都得到外面去——外面的条件也不大好。林烁上次来已经看过这地方,可凌楚来了以后他又觉得这条件太寒碜了。这地方给他住没什么问题,给凌楚住不太适合,凌楚可从来没吃过这种苦头啊! 林烁准备拉凌楚走人。 凌楚看透了林烁的意图,对林烁说:“我看这地方还可以。” 林烁看着凌楚。 凌楚注视着林烁,说:“你说的,住进来能拍得更真实。” 林烁没法反驳。 他说:“那有什么事儿你一定得开口。” 凌楚说:“我是个成年人,肯定不会委屈自己。” 林烁一愣,点了点头。他总觉得凌楚还是记忆里那个少年,虽然比他小,但对很多事都很懵懂,需要人保护、需要人呵护。现在想想,凌楚已经成年了啊。他因为前几年那件事一直想护着凌楚,可凌楚需要他护着吗?作为一个成年男性,谁想被人小心翼翼保护着?换了他是凌楚,他心里也会不舒坦,毕竟这是在提醒着他以前差点发生过什么事。 林烁有些懊恼,不再多说。他笑了起来:“那成,我们去吃饭吧。” 凌楚看着林烁的笑脸,点头和林烁走出门。 章昭严跟在他们身后,觉得年轻人的往来真是有趣极了。 初来乍到,林烁不打算紧锣密鼓地开始工作,而是先让整个剧组自由活动,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尤其是摄像组的人,林烁希望他们多去逛逛找找灵感。电影绝对不是导演一个人的主场,前面三部电影他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都把拍摄角度限定好,外景也亲自选好,摄像组只要按照他的安排去拍就好。可是艺术这东西就是这么奇妙,有时自己改了一千次的设想还不如别人一次偶然的灵感。 前面三部电影林烁着意锤炼摄像组的基本功,要他们做到指哪打哪绝不打歪。 现在,他们已经拥有扎实的技巧。 该是他们自由发挥的时候了。 * 桑榆县不大。 《夏花》剧组入驻的消息很快传开。 庄建德是章昭严的老同学,自己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副的,管食品。他已经五十几岁了,基本没啥往上走的盼头,所以平时也不往升迁琢磨了,只往钱眼里钻。他老婆承包着县中学的饭堂,收到的投诉都被他一手压下,油水捞得满满的。 庄建德老婆听说剧组出手很大方,订单给的订金都比别人多,动了心思。 晚上庄建德喝得醉醺醺回来,庄建德老婆吹起了枕头风,让庄建德去帮自己把这生意要过来。一百多人两三个月的吃喝,是笔不错的生意啊! 庄建德本身就是个爱钱的,对自己老婆这想法非常欣赏。没错,那些拍戏的财大气粗,随便露个脸就能赚个几百万几千万的,从指缝里漏点儿就够他们赚了。想想他们每天朝九晚五,辛苦不辛苦?那家伙合该补贴补贴他们! 没错,庄建德对章昭严挺有意见。上回他请章昭严喝酒,章昭严压根不给他面子,再想想章昭严虽然挺为桑榆县想的,可也没给他什么好处,这同学算是白当的了。 庄建德越想越觉得章昭严不仗义。 庄建德对他老婆打包票:“放心,包在我身上,保准这事儿归我们!” 庄建德老婆非常高兴,又是倒水又是擦身,把喝到烂醉的庄建德伺候得舒舒服服。 第二天一早,剧组迎来了第一个客人,说找章昭严。 章昭严正纳闷着,就瞧见了油头油脑的庄建德。 章昭严不太喜欢和人虚以委蛇,尤其是对庄建德这种家伙。李重山不是最讨厌干了腌臜事的人吗?怎么又肯和这种人同桌喝酒了? 从他那些老朋友说的情况来看,这家伙可没干净到哪里去。 到底是成年人了,章昭严倒不会像以前那样把厌恶都摆在脸上。 章昭严说:“庄建德?” 庄建德脸皮跳了跳。 他都这岁数了,已经很少有人会直呼他名字,都是客客气气地喊他的职务,而且还会去掉副字。庄建德说:“章哥,又见面了,上次见面没来得及多聊。我啊,现在管着食品,当这个九品芝麻官儿,这辈子顶了天就是这个副局了。” 章昭严一乐。 他出道这么久,打过交道的高官达人不在少数,还没那个“副局”会跑到他面前来炫耀他的职位,没想到今天倒是遇上了。 看在对方是“老同学”的份上,章昭严没当场笑场。就庄建德这见识,确实顶了天也就当这么个副局。 章昭严当是听不出庄建德的炫耀和暗示,开门见山地问:“有什么事儿吗?” 不知道为什么,庄建德觉得面对章昭严时有种面对上级的感觉。庄建德没再客套,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盘算说出来。 章昭严听了以后,对庄建德说:“这事儿不归我管。” 庄建德说:“当然,章哥你怎么可能管这种事儿,我就是看看你能不能去和管这事儿的人说说,也就一句话的事儿。我是管这一块儿,知道里面的内幕,外面用的什么都不干净,你嫂子是自家人,用的都是好油好菜,不敢说多好吃,至少不会吃出什么事儿来对吧?还是自家人的吃得放心啊。” 章昭严说:“既然你是管这块,我们又是老同学,难道外头的人还敢欺负你的老同学?” 庄建德语塞。 接着他说:“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事,但章昭严不喜欢仗着自己的资历对剧组指手画脚,也不喜欢这个满脑子都是钱的庄建德。他说:“我带你去见我们的生活制片,你和他们说道说道。不过我估计是不行了,因为他们做什么都签了合同的,吃的住的都早早定下了。” 庄建德的脸色不大好看。 章昭严领着庄建德去见生活制片。 生活制片很机灵,察言观色的功夫一把罩。瞧见章昭严对庄建德不怎么感冒,干脆地拿出合同给庄建德看:“庄局您瞧,我们真的签了合同,订金也交了,要毁约咱得赔钱的。” 庄建德知道这生活制片没撒谎,因为他老婆也提了订金的事。知道归知道,他还是觉得很没面子,面色不佳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