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微微掀开身上的毯子,只一眼,他终于全部明白过来。 昨夜那病中沉睡时的清凉,原来不是梦,也不是虚空的臆想。 真的是她。 那半睡半醒中忽然涌进怀中,如璞玉一般的沁凉,又如丝缎一般的柔软,原来都是她。 彼时的他如一只燃烧的飞蛾,跌进万丈火海般煎熬难耐,而她,却如一汪清泉,以完美的姿势倾泻在他的怀中,浇熄了深藏在心底的那颗烈烈火种,带来只属于她的清新与温润。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睡颜,近在眼前,犹如新出生的婴儿,宁静、安然,还有一丝柔弱,全然不见了往常她身上的那些清冷与棱角。 她呼吸格外清浅,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抖,像是蝴蝶柔嫩的羽翼,整个人安静乖巧的,让人心里蓦然发疼。 她只穿了一身内衣,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躺在自己身边,内衣颜色是纯静的黑,愈发衬得她身上的肌肤莹白如脂。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更加的清楚,她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床上。 季逸沉默的将薄毯盖在她的身上,悄然起身穿好衣服,等他从洗手间洗漱完毕出来时,她还沉静的睡在那里。 微微蜷起身子,这是一个防备且带着自我保护意识的动作。 浴室的衣架上,还搭着她黑色的长衬衫和紧身裤。 季逸眸光深深,拿着浴巾擦头发的手,渐渐握成了拳。 他在阳台的藤椅上吹了很久海风,可她依旧没有醒来。 他知道昨夜怀中清凉如玉的触感保持了多久,而她做了什么,这件事持续做了多长时间,他也能猜得到。 这样的昏睡不肯醒来,她一定是累惨了。 季逸又朝房间床上的人看了看,见她一切如常,然后微微叹息,慢慢阖上了深邃的眼眸。 南风醒来时是面朝阳台的玻璃门的,一睁眼,就觉得玻璃上反射的阳光有些灿烂的刺眼。 她微微眯起眼睛,然后看到了藤椅上躺着的人。 她愣了两秒钟,然后捂着身上的毯子悄悄下了床,准备去浴室穿好衣服。 可她的脚趾刚刚碰到地板,阳台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沉静的朝她看了过来。 南风心里一怔,坐在床边,平静的与他对视了两秒钟,然后神色周正的开口问:“还发烧吗?” 季逸不语,只是看着她,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她像是如释重负般的叹了口气,口吻莫名轻快起来:“那就好。”又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我先穿好衣服。” 这样满不在乎的口吻,就仿佛,昨晚那一夜,根本就没有发生一般。 等她穿好衣服出了门,冷不丁一抬头,就被吓在了原地。 季逸倚着洗手间的门框,挺拔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在内,他眸色依旧深沉,南风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来。 南风惊魂未定的拍了拍心口:“你一动不动的杵在这里是cosplay门神吗?” 她越是这样故作轻松,越是这样一如往常,季逸心中却更加莫名的一阵阵发紧。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手背挨上她的额头。 还好,风里来雨里去的一顿折腾,又冲了一夜冷水,她倒是没有发烧。 南风明白过来,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手拨开他的手,说:“哪有这么容易就发烧,你还真当我是你啊。” 她虽然冲了十几次的冷水,可是,他怀中的温度却炽热温暖的不像话,整整一晚上,都那样牢牢的环绕着她,没有给她丝毫伤寒发热的机会。 又想到他怀抱的温暖,南风眼角不由得一跳,下意识抿了下嘴唇,说:“我回房间了。” 她绕开他,直径向门口走去。 就在即将打开门的时候,季逸低沉悦耳的嗓音又从身后传来:“南风。”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直呼她的名字了,似乎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已经是顺其自然又习以为常的事情,两人之间的距离感,似乎也随着这缕若有似无的南风,贴近了很多,很多。 她停下来,转身看他,他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后,只是说:“谢谢你。” 南风耸耸肩,口气十分无所谓:“你救了我的命,我却只是治了你的病,该说这个谢字的,应该是我。” “而且......”她嘴边勾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昨天晚上,也算我得偿所愿,怎么看,这件事,都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吃亏的人,就别勉强说谢了。” 她又笑了笑,然后拉开门,出了他的房间。 吃亏么? 一个女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与一个男人同在一张床上缱绻一夜,这件事,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从哪个方面分析,占了便宜的那个人,好像都是他。 哪怕到现在,他甚至都还能回忆起,那存在于睡梦之中的,温软和滑腻。 可她这样说,明摆着是不愿意欠他的人情,更不希望自己因此对她抱歉或是感激。 真是个将世事都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女人。 一室暖阳静谧中,季逸勾了勾嘴角,无声的微笑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各忙各的,南风那天的画早已沉入深海,她无奈只能重新赶工,可是无论她再怎么想要寻求创作灵感,抱着画板跑到海里感受大自然这种事,打死她都再做不出第二次了。 季逸这几天应当地研究院的邀请,为几位患有严重心理疾病患者进行了轮诊咨询,其中有几个人的情况相对严重,其中一个是当地的渔民,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发展为意识障碍,对自身和环境的感知几乎丧失了醒觉意识,与他交流时,他对时间、空间及人物定向明显障碍,思维不能保持不连贯,时长常答非所问,而且幻觉意识表现突出,幻觉减少时,交流时的情感表达就显得十分淡漠。 他白天出门为患者做咨询,傍晚时分才回到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