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看着官家日渐消瘦,赵薛岚心里打鼓,若哪天官家忽然一病不起,依附皇权的皇城司就名存实亡了,自己哪还有退路...... 翌日清晨,辰王从酒醉中醒来,下意识寻找着昨晚与自己喝酒的赵澈,“来人。” 侍卫低头走进来,“卑职在。” “派人去客院给九皇子送些醒酒汤。” 侍卫一愣,“九皇子昨晚出府了。” 辰王皱起浓眉,刚要仔细打听,却听码头传来消息,有人说九皇子按照辰王的吩咐,送一批客人乘船离去。 一听这个消息,辰王拍案而起,深知事情不妙。稍一打听后,当即傻了眼。 赵澈竟然倒戈了,或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是朝廷的细作?! 与此同时,陆喻舟已经带着禁军侍卫来到黎郡最大的一座军营,利用辰王的腰牌,召见了军中德高望重的几员老将。 这些人是老辰王的部下,想法有悖于辰王,陆喻舟利用他们来卸去辰王的兵权,显然是事半功倍的。 与老将们喝着茶时,就见辰王气势汹汹赶来。 陆喻舟已经摸透了身边几位老将的想法,心中有了谱,再看辰王时,眸中多了几丝揶揄。 一见陆喻舟带着禁军堂而皇之地进了自己的军营,辰王当即拔出副官的佩刀,指向陆喻舟,“谁准你进来的?” 陆喻舟并未拿出辰王的腰牌,而是从袖管里拿出玉轴圣旨,当场宣读了官家的旨意。 大意便是拿回辰王兵权,由陆喻舟暂代节度使一职。 没了朝廷的任命,自己再想拿捏兵权就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佞臣,辰王恼羞成怒,挥刀砍向陆喻舟。 禁军副统领之勇猛丝毫不逊色于辰王,两人在大帐中动起手来。 其余黎郡将士刚要拔刀,被老将们严厉呵斥。 “见钦差犹如面见圣上,尔等想要谋逆不成?!” 众人被这么一吼,全都犹豫了。 陆喻舟知道,翻盘的机会到了。不比老辰王,新任这位辰王根本掌控不住全部的黎郡将士。 他拔出御刀,指向正在打斗的辰王,“拿下辰王者,官升三品,赏银百两,本官还会禀明朝廷,为此人争取爵位。” 一听这话,甭管将士们作何反应,那些看不惯辰王的老将立即拔刀,加入了打斗。 很快,辰王因寡不敌众,被众人齐力按在地上。 一场酒,误了大事,辰王用下巴狠狠砸了一下地面,以发泄胸中怒火。 赵澈,你坑我!!! 此时,正在客船上的赵澈被热水呛了一下,不住地咳嗽。 一旁的慕夭拍拍他的背,“没事吧?” 赵澈摇摇头,却瞧见自己的皇兄正用阴郁的目光盯着自己。 少年抱拳咳了下,“我去看看饭菜好了么。” 说罢离开甲板,留下一脸莫名的慕夭。 慕夭扭头看向赵祎,“他怎么了?” 赵祎坐在船头的圈椅上,望着宽广的河面,饮啜一口茶汤,“谁知道呢。” 河面风大,慕夭问道:“殿下要进屋吗?” “嗯。” 慕夭左右看看,没见到能搭的帮手,只好自己扶起赵祎,费力地向船舱走去。 男子身量高大,又倾斜向她,害她走偏了路线。 忽然,腰肢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缠住,耳畔传来男人低醇的嗓音:“回去后,愿意做我一个人的手杖吗?” 慕夭愣住,眨巴眨巴大眼睛,似乎明白了他的暗示,又似乎不明白。 赵祎收紧手臂,喟道:“不急,你慢慢想,只要登岸后,不再不告而别就行。” 慕夭心里痒痒的,面上发热,视线飘忽地“嗯”了一声。 那一声,让阴郁两年的男人终于展开了些许笑颜。 客船行驶了数日,终在第七日东方欲晓时抵达岸边。 安顿好太子的舆车,慕时清叮嘱慕夭道:“你暂且随太子进宫面圣,再回府陪陪你爹,等我安顿好婉儿他们再回府。” 犹豫一下,慕夭点点头认同了他的安排,可一旁的赵祎忽然开口道:“慕先生真的不打算给陆喻舟一次机会?” 在赵祎看来,陆喻舟是动了真心的,而宝珊似乎也没有那么排斥陆喻舟。 慕时清淡笑,“在我们父女相认前,陆喻舟有很多次挽回宝珊的机会,但他珍惜过吗?” 作为晚辈,赵祎不好去劝说长辈,但作为陆喻舟患难与共的朋友,赵祎想为他争取一次,“晚辈能同令嫒聊几句吗?” 慕时清尊重宝珊的想法,点点头,退到邵婉身边。 慕夭也想走开,被赵祎拉住手腕,“你留下。” “哦。” 慕夭站在宝珊身边,摆明了跟宝珊站在同一立场。对于她的反应,赵祎心下无奈。他看向牵着阿笙的宝珊,“真的不给陆子均机会了?” 阿笙仰头看着娘亲,别看他年纪小,但他听懂了,他们在讨论娘亲和陆叔叔的事,于是抢在娘亲前头说道:“给。” 众人:...... 阿笙怕娘亲不带他去汴京,扯着娘亲的衣袖开始撒娇,竖起一根食指,像个小大人似的,“给一次,机会。” 也许小家伙都不知他们在讨论什么,宝珊揉揉他的头,看向赵祎,“殿下不必劝我,我的计划里从来没有他。” 从未将一个人纳入自己的计划里,这话无疑是一把快刀,斩断了情丝乱麻。 多言无益,赵祎微微颔首,带着慕夭离开。 看着通往汴京方向的马车,阿笙鼓着肚子追了上去,“等等阿笙。” 宝珊赶忙追过去,拉住儿子,“阿笙。” 阿笙张着小嘴干哭,“我想去汴京。” 宝珊蹲下来,抚上儿子的圆脑袋,“为何执意要去汴京?” “这样,陆叔叔一回来就能看见我了。” 宝珊想说:若是那样,阿笙就看不见娘亲了。 可这话对一个懵懂的孩子来说有多残忍,她心里清楚,故而忍住了。 * 刑部大牢。 当看守德妃的狱卒瞧见赵薛岚走进来时,惊讶地点头哈腰:“什么风把帝姬吹来了?” 赵薛岚懒得跟无名之辈多费口舌,扔出自己的腰牌,“探监。” 狱卒哪敢惹怒这位女魔头,赶忙解开锁链,请她入内。 赵薛岚让狱卒退下,自己站在牢门前,盯着蓬头垢面的德妃,红唇发出“啧”的一声,昔日端庄得体的德妃失去隆宠,竟落魄至此。 她走上前,弯腰看向躲躲闪闪的女人,发现她脖子上全是鞭痕,怕是遭受过严刑拷打,“官家果然无情。” 一声感叹后,她勾起德妃的下巴,笑问:“想出去吗?” 德妃当然想离开这儿,点头如捣蒜,“求你。” “不必求我,”赵薛岚俯身靠近她的耳朵,“只要你出去后,替我在辰王面前美言几句即可。” 这些日子,她思虑许久,倘若官家真的一病不起,皇族和中书官员们必定会簇拥某位皇子暂代朝政,而她跋扈惯了,仗着隆宠,从未把哪个皇子放在过眼里,而今,也倚仗不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这样一来,自己就会陷入尴尬境地,还不如提前出击,打好关系,为自己多留一条后路。 辰王坐拥三十万雄兵,又与德妃是姐弟,若真有那么一天,必然会全力扶持九皇子赵澈,从而成为辅政大臣,亦或是暴露野心,当上摄政王。 若自己帮他一把,说不定会赌对。 “明晚,我派人来接你去码头乘船,去往北方的绣城。” 德妃愣住,“为何...去绣城?” 赵薛岚一笑,“除了那里,哪儿还能保住你?” 深知官家无情,德妃闭闭眼,点头答应了。 应付完德妃,赵薛岚高高兴兴返回帝姬府,可次日就收到密报,说陆喻舟在绣城已拿下了辰王,还将太子送上了船...... 嘴角的笑还未压下,赵薛岚踉跄地跌坐在马车上。 密探上前,“帝姬?” 沉默良久,赵薛岚缓缓道:“让德妃消失。” 德妃没有利用价值是小,若她漏嘴说出自己想要巴结辰王,那就是大事了。 而这日的前半晌,赵祎的舆车就已抵达汴京城外。 得知太子平安归来,文武百官出城迎接,簇拥着赵祎走向宫门。 赵澈走在后面,浑身轻松,这次立了功,应该能顺利接出自己的母妃了,可进宫才知,官家染了重风寒,昏睡不醒。 众人等在殿中,直到午夜,由徐贵劝说后散去。 赵祎先送慕夭回了慕府,自己返回东宫。而赵澈跑去刑部,被告知没有官家和明越帝姬的首肯,不得探监。 赵澈在大牢前发了一顿火,却怕这个节骨眼上得罪自己的父皇,只好忍着气回寝宫了。 也不知何时才能被召见。 另一边,宝珊一家人去往慕时清在郊外的田园小筑,离开繁华与喧嚣,来到空谷幽兰之所,心情变得畅悦。 安顿好妻女和外孙,慕时清回城探望兄长,回来时带回了慕夭,还有一个年轻男子。 再次见到范韫,恍如隔世,宝珊还记得他的恩情,只是后来断了联系,不知他是否还在缃国公府做事。 自从那次带着宝珊出逃,被陆喻舟的下属教训一顿后,范韫就离开缃国公府了。后来恰逢机会进了慕府做马夫兼兽医,深得慕老宰相重用。 范韫与慕夭有过两面之缘,昨日见到慕夭,便顺藤询问了宝珊的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