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方简沉默许久，目光一直望着车窗外，一帧帧景物从他眼中滑过，最后定格在一座石碑上刻着的“大泽村”三个字上。 “所以，我们来到这里，”在吴双把车子缓缓驶进大泽村的时候，他忽然出声了，“看看到底能不能找到一点什么。” 江州市内，穆晓桐刚要出门，小丫头原本吃饱了正在打盹，听到开门的动静，忽然一下子睁开了圆圆的眼睛，苍金色的瞳孔望着穆晓桐：“母亲要去哪里？” “说了多少次了，不许这么叫。”穆晓桐无可奈何地纠正道，然后才回答她的问题，“我要去……‘上班’。”她用了方简常挂在嘴边的那个词。 不过丫丫是听不懂的，就像无论她跟方简要她改了多少次口都会被无视一样……不过这一次她还是抓住了重点，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穆晓桐：“母亲是要出门吗？” 穆晓桐眉头一跳，固执地又强调了一遍：“不准这么叫……不错，我正是要出门。” “丫丫也想出门！”小萝莉含着胖乎乎的手指，小脸仰起来，满是期待地望着她。 穆晓桐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你在家里安心睡着，我过几个时辰便回来……” “可是丫丫想出去玩嘛~”小丫头开始撒娇，她跑过来抱着穆晓桐的腿，圆滚滚的身子扭来扭去，“母亲带丫丫出去玩嘛~” “我可不是出去玩的。还有，不准那样叫。”穆晓桐俯下身，然后一根根掰开她的小手指，“你不许闹，乖乖去睡了，我……” “可是丫丫不想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丫丫的眼睛像是水龙头，瞬间就盈满了泪水，蓄积在眼眶中要掉不掉的，像只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穆晓桐。 少女十分头痛：“我真的有正事要做……”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小东西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小肩膀还一抽一抽的，穆晓桐也就说不下去了。 “罢了。”穆晓桐妥协了，她拍了拍胜邪的剑鞘，“你附到剑上来，我带着你出门就是了……” “那里头黑乎乎的，都看不到外面。”丫丫仍是一脸委屈，“丫丫想到外面玩，不想待在剑鞘里。” “你这小东西，怎地如此多事？”穆晓桐蹙起秀眉，“你身份敏感，随意在外头行走不知道会招来多少是非，还是乖乖待在胜邪剑鞘里……” “可是……人家都没出过几次门……”小萝莉绞着手指，声音渐渐低下去，“父亲母亲也没有时间陪丫丫……”说着说着又带上了哭腔。 那不是因为你出世之后不是在吃就是在睡的缘故么？为什么说的好像是我们从来不管你一样！还有，这对话的走向是不是越来越奇怪了…… 穆晓桐很想吐槽，但见她这幅装出来的可怜模样，又忍住了，只是转过身去：“不行。” 身后的小萝莉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抽抽噎噎地喊了一声：“母亲……” 穆晓桐简直要崩溃了！这小东西明明是龙族，却偏偏追着人类喊父母，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我说了不行……”穆晓桐回过身来，正要再次拒绝的时候，却正好对上小姑娘泫然欲泣的脸，忽然想起方简临走前说的话。 又想了想，除了在她破壳而出那日，带了她去了一趟超市之外，似乎平日里确实都让她闷在屋子里或者是胜邪的剑鞘里。 “罢了，”想到这里，少女叹了口气，声音也缓和了几分，“你想去就去吧，只是必须得跟着我，不准到处乱跑……” 她话还没说完，丫丫就欢呼一声，接着手脚并用地爬到她身上，穆晓桐无奈地伸出手抱住了她，那小丫头却攀着她的肩，随即忽然嘟起嘴在她面颊上啄了一下。 这让穆晓桐很是怔忡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丫丫又搂住她的脖子，很开心地蹭着：“多谢母亲！丫丫好开心！” 穆晓桐不知怎的脸颊有些发烫，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然后把她放到了地上，牵起她的手：“走吧。” 丫丫高高兴兴地跟她出了门，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穆晓桐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 真是……好奇怪的感觉啊。 穆晓桐的脑子一路都有点晕晕乎乎的，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神兽施了什么法术，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奇怪。 她一路的漫不经心，不过小萝莉却是兴高采烈，之前她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居住的那个小区，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时不时就拉着穆晓桐看这看那的，还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不过穆晓桐心不在焉的也就随口敷衍她了。 等到上了地铁之后，她还要乱跑，这下穆晓桐终于回过神了，把她按在位置上不准她乱动。 小丫头却还是安分不下来，一直缠着她问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问题：“母亲，为什么这个东西自己会动？”“母亲，那个人吃的是什么？”“母亲，她手里的是什么？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母亲……” 穆晓桐头痛欲裂，她那一口一个的响亮称呼已经让不少人瞩目了，想她一个修道之人，素来都是清心寡欲看破红尘的……为什么会突然多么这么一个神兽女儿啊！ 最关键的是……她问的那些问题，她也不知道啊！ 走出地铁站之后，大概是丫丫也感受到了穆晓桐的低气压，抬起头问道：“母亲你怎么了？” 穆晓桐无力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命运真是弄人……以及，不准那样叫我。” 丫丫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很快又把这回事跑到了脑后，开始观望起更加繁华的市中心了。 她一路蹦蹦跳跳摸过了路边的行道树，又围观了来来往往的汽车，还差点要爬到一块广告牌上，期间路过一家美发店的时候，穆晓桐还差点被店门口发传单的发廊小哥拉进去做头发，穆晓桐只当他是在跟自己乞讨，心说自己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钱，又牵着丫丫快步离开了。 只是没想到那小哥还不死心地紧追不舍。 “别急着走嘛！我们店里的发型师很专业的，小姐你的头发又黑又亮，发质很好啊！就是太长了有点显土哦~但是！只要来我们店里稍微打理一下就会很完美的，我推荐你做个梨花头，现在最in的发型就是这个啦！我们最近在打折，洗剪吹一套只要998，很便宜的啦！对了，你剪下来的长发可以不可以送给我们？现在发质好的长头发很少了，这样还可以再给你打个折……哎呀小姐你怎么跑这么快好讨厌哦！” 一番折腾之后，终于连拖带拉地把小丫头带到了酒吧附近的那条街。 “接下来我就要去上班了。”穆晓桐抓着小东西的手，因为一放手她就要去摘路灯的灯泡，她不得不板起脸，“你热闹也看了一路，现在该回到剑鞘里了，我之后没时间照看你了。” 见她的表情和语气都严肃起来，丫丫瘪了瘪嘴，又往旁边环视一圈，忽然眼睛亮了起来：“我到那边看一下！” 她毕竟是神兽出身，真要动的话还是很敏捷的，而且力道也不小，穆晓桐没能抓住她，见她一溜烟往街对面跑了，她也只得跟了过去。 “你这小东西……”穆晓桐好不容易追到她，却看到那小萝莉趴在一家商场的橱窗玻璃上，目不斜视地盯着里头的东西，脸上满是痴迷。 “喂，再不走的话我就要迟到了。”穆晓桐过去握住她rou呼呼的手腕，“快点，我可不想似方简那般每每迟到还厚颜无耻地狡辩……” “母亲……”丫丫忽然开口了，声音像是在梦游一般，“那个，好漂亮啊……” 穆晓桐一愣，然后看过去，那橱窗里摆的是个一尺来长的人偶，金发碧眼，做的倒是精致。 “你……都说了不要这样叫。”穆晓桐锲而不舍地纠正着，随后又问道，“你想要这个？” 丫丫仰起脸，苍金色的瞳孔变得更亮了，她充满期待地点了头。 “这个……”穆晓桐又看了一眼那个人偶，就算是她，也看得出这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娃娃应该不会很便宜，她身上的钱……应该不够。 不过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她还是没说出去拒绝的话，而是指着商场的大门：“我们进去看看吧。” 小姑娘喜笑颜开，只是进了商场问了价格之后，穆晓桐却是苦笑不停。 那个柜台的售货员见她衣着怪异，本就存了几分轻视，又见她这神情，便心知这个女孩今天是没法成为她的客户了。 “小姐，我们这一组芭比娃娃是正版的。”售货员露出程式性的微笑，“你看，做的很精致的，不是市场那些仿版的可以比的。所以，价格自然也……” 穆晓桐不是听不出她话里的那些隐隐的挖苦，只是她一介修行之人不会跟凡夫俗子计较这个，不过……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丫丫，她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里头的人偶，目中满是渴望。 她受着售货员意味不明的目光站了一会儿之后，忽然牵起了小姑娘的手往外走去：“我们先出去。” 丫丫对那个娃娃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穆晓桐有些无奈，弯腰抱起了她，快步离开了商场。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穆晓桐带着胖乎乎的小姑娘来到了断桥酒吧，酒吧门口迎宾的两个旗袍美女一见到那小姑娘就惊呼起来：“天哪，这不是……” 两个旗袍美女互视一眼，都是瞠目结舌的神情。 她们带着讶异，又看了一眼那个模样可爱的小姑娘，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娃娃，正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虽然还小，不过身上威压却已经隐隐显现了出来，由于种族压制的关系，她们的感受更强烈。 她们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又去问穆晓桐：“穆小姐，这……小meimei是……呃？穆小姐？！” 结果她们的目光接触到穆晓桐的脸之后，面上的神色几乎可以说是惊骇了：“你……你居然……剪了头发？” 第42章 寻找蛇神 穆晓桐听了她们的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短到脖颈的头发，面色淡淡的：“是剪了。” “诶？！！！”两个迎宾的震惊非同一般，穆晓桐向来长发过腰，仙气十足……虽然与这现代都市格格不入。 不过那样一头漂亮的黑长直，剪了很可惜的啊！两个旗袍妹子都替她感到心痛。 “穆小姐，你怎么就剪了长发？多可惜啊？”其中一个忍不住为她惋惜起来，虽然穆晓桐对着妖族一直是冷冰冰的没个好脸色，不过酒吧老板东方一向礼遇她，再加上这段时间相处，发现她虽然总喜欢板着脸，但做事却挺认真的，也不是表面上那么难相处。所以旗袍妹子也敢同她说说话了。 穆晓桐又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刚剪过，发尾还有点刺刺的，她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剪了便剪了，有什么可惜的？头发不是还会再长么？”她说着又甩了甩头：“况且，剪了头发，我也觉得头轻了不少，之后若是动起手来，也方便一些。” 听她说“动手”两个字，两个旗袍妹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只要不是跟她们动手就好了。 “嘛，穆小姐天生丽质，”旗袍妹子笑眯眯地恭维道，“剪了短发也是英姿飒爽，也别有一番风味呢。” “只是那一头长发一定留了许多年吧？”另一个妹子还是不住地叹气，“要是我，肯定舍不得……” 穆晓桐没再说话，而是牵起丫丫走进酒吧里。 两个迎宾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丫丫身上，不过见到穆晓桐带着她走进去，她们也没胆子拦，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走进去。 “这穆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连睚眦这等凶兽都能驯服？” “谁知道呢……说起来，她跟方简，都很神秘呢。” “你有没有发现，老板对她好像很……” “谁知道呢？老板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能揣测到的。” 更衣间里，在穆晓桐的目光逼视下，丫丫总算回了胜邪剑鞘里，不过还一再要求穆晓桐保管好她的娃娃。 穆晓桐心说那还用你说，这可是用我的头发换来的。 之后她又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在这无人之处，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个村子，地形好像不太平啊。”方简观察了一下大泽村的大环境，发现这个村子地处山脚下，而且三面环山，四周都是山地。 “这里是以果树种植为主要产业的。”吴双告诉他，“我们市最有名的的蜜桔的主要产地就是这个村。”他说着又指了附近的一座矮山：“你看，这附近的山林种的全都是桔树，到处都是果园。” 踏入这边之后，空气里一直弥漫着的桔子的果香，方简自然早就注意到了，他转头望过去，那些桔树都已经瓜果了，每一株上都结满了青皮的桔子。 “看起来好像很酸的样子啊。”方简龇了龇牙，吴双笑着纠正道：“估计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变红……不过青皮桔也还好啊，我吃过，不酸啊。” 方简笑了笑：“那等上市之后你请我吃……先走吧，别忘了，我们到这里可不是来旅游的。” 吴双面色一凛，跟着方简往前走：“不过，我们初来乍到的……要去哪里调查？” “当然要去找从天而降的‘蛇神’啊，”方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这村子的人不是说见过吗？找几个来问问。” “可是你问了人家就会说吗？”吴双有些担心，方简笑着瞟了他一眼：“所以这时候你警察的身份不就派上用场了吗？我之前让你带上证件，你没忘吧？” 吴双有些无语：“带是带了，不过……” “不过什么？”方简拍拍他的肩，“你又不是假的警察，怕什么。” “可这毕竟是私下调查，这是违反规定的，如果传到局子里我肯定要写检查……” “也没让你一上去就亮啊。”方简笑道，“这不是有我呢，我先来，实在不行再亮出你的身份。” 吴双对此表示怀疑：“你行吗你？” “你不是说我是神棍吗？”方简挑挑眉，“放心，套话这种事，神棍很在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