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郑氏补充道:“到年关前便是你五meimei的好日子,你大哥二哥的婚事能早一日办是一日。” 简珞岚的婚期,是去岁定下的,那个时候简珞瑶刚被瑞郡王世子退婚,简珞岚的婚期原不该定得这般急,盖因男方是续弦,急着将人迎进去,便没那么多规矩。 但meimei在jiejie前头嫁,到底有些不好,老夫人便借着家中要准备几个男丁会考之事,勉强拖延到年末,打算趁着这一年里将简珞瑶的婚事解决了。 却没想到简珞瑶会被圣人指给睿王。 简家出了个王妃娘娘,先前有意拖延婚期的事,李家也不计较了——其实何止是不计较?因为是续弦,前头妻子还留了一双儿女,长子平平安安长到五岁,嫁过去就是带别人的儿子,真正家世好的姑娘怎么也不会进这样的人家,只能低娶了。 万没想到,简家不声不响的,那简家姑娘却是被贵人瞧中,做了王妃娘娘,这会儿还瞧着不显,可只要王妃得睿王喜欢,睿王日后怎么着也会提携岳家,简家飞黄腾达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李家这会儿欢天喜地起来,定下的这个新媳妇,还是王妃唯一的亲meimei,虽然不是简太太所出,至少也比其他堂姐妹好是不是?连几个出嫁的堂姐,睿王妃都能照拂到,亲自领了她们入贵人圈子,对于亲meimei,她还能亏待了不成? 对李家来说,前尘往事早已随风去,借着睿王妃这阵风,好生抱上睿王的大腿才是正理,心里即便是遗憾婚期定得迟了,这会儿不好名正言顺的跟睿王府走动,错过了许多时机,但面上也不敢有丝毫不满。 索性简家也不在意,还在商量着简千珅和简千珝的婚事,简珞瑶事无巨细的问着:“何时下聘?聘礼可准备好了?帖子准备了吗?” 张氏还没来得及一一回答,金氏已经笑开了,她打趣道:“果真是当了王妃的人,比在娘家时细致多了。” 简承乐苦读数十年,屡次名落孙山,如今长女都快出嫁了,老夫人面上不说,心里头其实早放弃了念想,不然也不会积极给三房留后路。金氏更不必多提,扣扣索索,积极钻研,也是因着对丈夫没信心,多捞点银子以防万一。 如今简承乐金榜题名,虽说比不上他侄子年少英才,又中了探花,还是王妃的亲兄长,一时风头无量,旁的人再难注意到这个年近不惑才终于得了进士出身的简承乐,不过对于金氏来说,这个结果,已经足够惊喜到令她日日念佛诵经的还愿了。 丈夫有出息,金氏心头也有了底气,再不想以前那般畏畏缩缩,对着简珞瑶除了奉承还是奉承,这会儿说话,便少了几分刻意,多了一丝亲近。 “三婶不说也就罢了,竟还取笑我?” “我的好侄女,快少cao些心罢,你大伯母和你娘都是细致的人,再不济还有你三婶我呢,哪就用得着你这般放不下了。” 简珞瑶笑着点头:“三婶说得倒是,说起来三叔也快领职,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殿试之后,二甲和三甲的进士还要考一次,是为翰林院庶吉士选拔。状元榜眼和探花不用考试,他们直接被圣人点入翰林。 这入了翰林院,便跟清流沾了边,多少读书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去。 前儿考试结果出来了,简承乐却没考上。 不过简珞瑶倒觉得不是什么坏事,翰林院庶吉士说着好听,其实就是编外人员,熬得就是资历,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等转正,她三叔没什么闪光点,少说几年内恐怕等不到他出头,而萧长风身份尊贵,但也不好动作太大,惹了圣人的眼,而且清流里头未必就买他的账。 若她三叔再年轻个十来岁,也不是熬不起,可如今都年近不惑了,如何还能继续蹉跎下去? 外放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吏部都是些人精,就算萧长风嘴上不说,他们分配的时候,也会多照顾简承乐,起码不至于得罪睿王府。 待简承乐到了任上,王妃亲叔父的身份,便是块金字招牌了,放底下去起码都是供着的,任满三年做出了些许政绩,说不得就高升了。 对于简承乐能不能做出政绩,简珞瑶不敢保证,她三叔的性子确实是严谨的,说白了就是一根筋,这种人就算成不了实干家,也变不成鱼rou百姓的jian臣,再说她三叔一不贪财二不好色,也不怕被带歪。 是以,简珞瑶对简承乐外放一事乐见其成,今天这一问,也是愿意出点力的意思,昨晚她就跟萧长风商量过了,若她三叔有中意的地方,倒也可运作一二。 简家人了解简珞瑶的性格,知道她这么说,肯定是睿王允了的,不过老夫人却摆了摆手,连金氏也笑道:“你三叔说了,甭管去哪儿,都是为百姓做事,倒没甚可挑的。” “三叔还是个这么认真的性子。”简珞瑶笑着点了点头,并不是很坚持。 老夫人也笑了笑,眼神里有着轻松:“他也就这点叫人省心了。”老三考中了进士,三房算是立起来了,她再没可担心的。 “三叔估摸着不出下月便要外放了,到时候山高水远的,可得先准备起来。” “已经开始准备了。”老夫人点了点头,又指了金氏道,“你三婶也跟了去照顾,我最是放心的。” 先前金氏拒绝她的帮忙,简珞瑶还不是很惊讶,简家的男人自来有说话权,即便是老夫人,也不会轻易反对儿子们的决定,金氏更不敢挑战她三叔的权威。但金氏愿意跟着她三叔去外放,简珞瑶还真有些意外。 金氏不像张氏那会儿,她如今在简家早已站稳了脚跟,且不提嫡女正在备嫁,三房嫡子简千珘也已是个翩翩少年郎,估摸着再过两年便能下场童子试。 到这个地步,金氏已不必担心丈夫在外宠姨娘,再宠也宠不出什么花样,倒是她根本没必要为了丈夫,抛开繁华的京城,抛开蒸蒸日上的简家,去那穷乡僻壤的地儿受罪。 惊讶归惊讶,简珞瑶面上还是一派笑容,语气软和了一分:“日后就辛苦三婶了。” “自家人说甚么外道话。”金氏却爽利的笑道,“只是要叫二嫂多担待了,家里这几个磨人精烦请二嫂看着些。” “这算甚么,珘儿最是懂事的,吃住又都在书院,两个侄女也最省心不过,弟妹尽管放心便是。” 张氏这会儿也笑道:“到时我与三弟妹都不在,母亲就靠二弟妹照拂了。” 话正说到这里,不知何时出去的郑嬷嬷,脚步匆忙的进来,面上带了一丝冷凝,禀报道:“姑娘,王爷过来接您了,家里有些事,便没进来,叫您赶紧出去。” 这话说得匆忙,一屋子的女人也都惊呆了,睿王来简府的次数不多,可也不算少了,每回过来都是与简珞瑶,小两口真真是蜜里调油的好,叫人看着羡慕,睿王冷峻的面色下更是温柔体贴,何曾有过如此不近人情的时候,连大门都不进? 到底是府里有事?还是小两口之间有事? 众人摸不准底细,面面相觑的看着简珞瑶。 郑氏更是面色发白,生怕自个女儿惹恼了睿王,忙问:“出……出什么事了?” 郑嬷嬷知道自个儿这番没头没尾的话,把众人吓到了,只是被王爷派来的顺公公没露半点,她心里也忐忑着,若不是惊慌,她刚才禀报时也不至于失言了。思及此,郑嬷嬷为难的看了简珞瑶一眼。 简珞瑶压下心底的不安,笑道:“王爷前儿说要淘换个好东西,难不成是如愿了?我倒要见识见识,什么稀罕东西,叫王爷都如此坐不住了。” 简家女眷原还惊慌着,此时瞧着简珞瑶谈笑风生的脸色,眼神都没变一下,也渐渐放下心来,郑氏将信将疑的道:“既然王爷在外边等着,可别叫她等久了,赶紧去罢,我送你出去。” “不必……” 简珞瑶的话还没说完,老夫人也摆摆手:“无妨,这会儿家里无事,叫你娘送送你。” 老夫人心里头也跟郑氏一样的担忧,让郑氏送简珞瑶出门,也好瞧瞧睿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简珞瑶心里没底,面上倒没露出来,笑道:“那就劳娘陪我走一趟了。”说罢,又看了郑嬷嬷一眼,“外边报信的还在吗?去给回个话,就说我跟我娘很快便出去了。” 郑嬷嬷忙应了一声,匆匆出去了。 待简珞瑶和郑氏走到门口,萧长风早已经得了消息,简珞瑶刚一踏出门口,萧长风便掀了帘子下车,拦住了请安请到一半的郑氏:“岳母不必如此,今日家中有事,不便逗留,改日再带王妃过来赔罪。” “王爷言重了。”郑氏瞧着萧长风的神色温和,只眉眼间有一丝阴郁,便知不是冲自家和瑶儿来的,彻底松了口气,忙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王爷正事了,快去忙罢。” 萧长风也没同她客气,拱了拱手道:“告辞了。”说罢转身上了车,顺手把简珞瑶也拉了去。 郑氏就在旁边乐呵呵的看着,直到帘子落下,马车掉头离去。 马车里,简珞瑶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皱眉问:“发生何事了?” 萧长风揉了揉太阳血,低声道:“安王府发生意外,大嫂的胎儿,不知保不保得住。” 简珞瑶见萧长风揉太阳xue起,便乖觉的凑了上去,代替了萧长风的手,替他不紧不慢的按着头部,听到他这话,简珞瑶手上也没停顿,只是语气委实惊讶:“怎么偏巧在三个月过后发生这种意外?” 萧长风没有回话,简珞瑶其实也知道,对方潜伏已久,就是等三个月过后,安王妃稍微松懈下来好动手。 只是这样一来,恐怕也更挑起了圣人和太后的火,三个月,胎儿渐渐成型了,这个时候动手,岂不是有意挑衅皇家的权威? 不过比起这个,简珞瑶更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咱们现在是去安王府吗?王爷这么快知道,是宫里吩咐的?” 萧长风轻轻摇头,道:“安王府的下人来报时,我正和大皇兄在御书房,凑巧听见了。” “既然如此,咱们确实得早些去安王府看看。”简珞瑶心里松了口气,凑巧就好,她先还怕宫里是怀疑到他们身上。 说罢,简珞瑶沉默下来,只细细的替他按捏着,片刻后,萧长风却握了她的手,轻声道:“行了,歇会儿罢。” “我不累。” 萧长风却没有理会简珞瑶,径自将她的手握在大掌内,不再放开。 简珞瑶见状便也作罢,坐回他身侧,低声叹道:“要乱起来了。” 萧长风揽了她的肩,安抚道:“我会保护你的。” 简珞瑶放柔身子,靠在萧长风的身上。她能理解萧长风为何情绪低落,虽然出事的安王府,其实都一样,换了他们睿王府,情形不会比这更好,某些手段当真是防不胜防。 堂堂王府,连王妃都护不住,下手之人如此堂而皇之,叫人如何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凄凉? 简珞瑶也担心自己哪天就被暗算了,当下打定主意不再偷懒了,尽快建个档案册出来,将王府所有人的底细摸清楚,把各方眼线都剔出内院,最好再弄个监察机构。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两刻钟后,马车到了安王府,有管家领着简珞瑶和萧长风进去,诚王夫妻却是先到了,见着萧长风和简珞瑶过来,诚王妃道:“弟妹这是去哪儿了,竟来迟了?” 简珞瑶没理他,直接越过诚王妃,看着旁边安王府的管事嬷嬷,关切的问:“大嫂如何了?” 管事嬷嬷面露忧色:“太医还在里边诊治。”王妃流了那么一大滩血,她心底估摸着,小皇孙怕怕是保不住了。 只是太医还没出来,她却不能妄下定论。 简珞瑶瞧着管事嬷嬷的脸色,心里也知道不好,但却没再说话,沉默的坐到她的位置上,端起茶抿了抿。 萧长风已经到了诚王跟前,兄弟两这时候倒有些默契,一来都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二来安王妃遇害,他们也免不了被怀疑。 毕竟安王妃若率先生下皇长孙,影响的也是他们的地位,尤其是诚王,眼看着就相差半个月,真要被安王妃抢先生下皇长孙,怕是要气得吐血。 兄弟两对视看了看,难得没有打机锋,萧长风问:“大哥呢?” “大哥不放心大嫂,在里头守着呢。” 萧长风低低的嗯了声,沉默不语了。 确实放不下心,自从大嫂怀着胎,且不提父皇和皇祖母对大嫂关怀备至,便是父皇对大哥,也多了许多关照,可见是看好大嫂这一胎的。 偏偏坐满了三个月,刚刚松口气的时候被人暗算,大哥只怕要被气出血来。 四人静静的坐着,宫里也渐渐来人了,许是不见安王府消息传进去,太后派了岑姑姑,圣人拍了李成,皇后派了苏姑姑,连自来低调的陈嫔,都坐不住派了掌事姑姑来瞧瞧情况。 半个时辰后,太医终于出来了,脸色不好的宣布:“安王妃的胎儿没保住,安王妃身子亏损,须得好生将养。” 这话是告诉李成岑姑姑苏姑姑他们的,他们需要回去复命。 简珞瑶和诚王妃她们也听得分明,简珞瑶瞧见诚王妃眼神似乎亮了一下,她下意识就想到诚王府那个怀孕的通房。 皇长孙的威胁已经不在了,诚王妃会留着那一胎来碍自己的眼吗? 不过说到底跟她没任何关系,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简珞瑶便不再想了。 不多时,安王也出来了,除了面色不好以外,瞧着倒不像大受打击的样子,男人间有事要说,简珞瑶和诚王妃便去了安王妃的屋子。 虽有产房不要轻易进入的说法,但毕竟来都来了,不去看望刚痛失孩子的大嫂,委实说不过去。 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安王除了脸色疲惫,精神头还好,安王妃却是整个人的枯萎了,简珞瑶和诚王妃进去的时候,还听见压抑的痛哭声,绕过屏风,安王妃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就像瞬间苍老了十岁,哪还有以前的半分气质? 安王妃失去这个孩子,当真是元气大伤,简珞瑶不免想到太医说的身子亏损,心底有些感慨,安王妃脸色灰败成这样,恐怕也有这个原因在内,若生不出嫡子,纵是她贵为王妃,也不必旁的妇人尊贵多少。 这个时代,女人的生存法则就是这般简单粗暴,让人没有丝毫办法。 简珞瑶和诚王妃你一言我一语,安慰了安王妃半响,不知安王妃是相通了,还是不想叫她们瞧了笑话,倒是振作起来,喝了药,便躺下睡过去了。简珞瑶和诚王妃也不便多待,一起出了安王妃的屋子。 宫里的人都已经回去了,萧长风和诚王似乎是等她们,见她们一出来,当下便告辞了。 安王刚失了孩子,也提不起精神应酬,直接叫管家送了他们出去。 简珞瑶按捺下心头的疑惑,直到上了马车,才转头问萧长风:“到底怎么回事,大嫂好端端的为何会被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