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林珠如实回答道：“我走路啊。”

    “噢，那你家离得挺近吧？”

    林珠微微点了一下头，低声说了一句：“还行吧。”

    她说完，两人就同时陷入了沉默。

    现场忽然变得有点尴尬起来。

    林珠从来不擅长闲聊，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于是她迟疑了片刻后，小声说了一句，“那，没事了我先走了。”

    她说完这句，转身刚走了两步，却感到沈思远也跟了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默默地往前走着，没人说话。

    这一路上，林珠总有种沈思远正盯着自己的后脑勺看的错觉。

    她不由得再次纠结起来。都是同一个班的同学，她这样独自一个人走在前面，也不跟人家说话，好像也不太好……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样的情景太正常不过了，没什么可尴尬的。

    可林珠却觉得浑身不舒服，总觉得自己冷落了别人，肯定又要被人家讨厌了。

    而且对方还是个男同学。

    林珠几乎很少和男同学讲话，平均每学期和男生讲话的次数用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她正在内心挣扎着要不要停下来，假装系个鞋带什么的，让沈思远先走。

    可就在这时，沈思远却忽然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低声道：“小心，德育处的董老师过来了。”

    德育处的董老师负责抓纪律，平时很严格，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给学生扣纪律分。

    林珠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董老师正推着自行车往校门外面走。

    此刻放学铃声也响了起来，想必考场那边应该已经开始交卷了。

    “老师好。”沈思远大大方方地跟董老师打招呼，“老师再见。”

    董老师这才抬头看向这边，还冲他们板着脸微微点了一下头。

    林珠赶紧地跟着嘟囔了一句“老师再见”，可是董老师已经推着自行车低着头离开了。

    “董老师，路上小心！”沈思远笑道。

    董老师回头看了他一眼，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笑容，她道：“嗯，你们回家也小心点。早点回去，别让爸妈担心。”

    她说完，就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林珠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沈思远的侧脸。

    少年正双手插兜，哼着不成调的歌跟在她身边，离开校门口时，他还笑着跟一个林珠不认识的外班男生挥手道别。

    那男生挥手笑道：“思远，考完试找你打篮球！”

    沈思远立刻做了个ok的手势，爽快道：“没问题！”

    ……

    林珠默默地用余光观察沈思远的一举一动。

    沈思远的人缘真心不错。这一路上，就有好几个陌生同学跟他打招呼，男生女生都有。

    林珠不禁再次佩服起来。

    沈思远才转过来不过三个月罢了，竟然就认识了这么多外班学生，好厉害。

    她转过来都一个多学期了，可她跟班上的学生都没说过几句话，更不用提外班的学生了。

    班上大多数同学看到林珠，都会假装没看见她，甚至刻意回避她，而少数几个愿意跟她聊天的人，也会适应不了她闷葫芦的个性，渐渐地和她疏远了。

    而林珠一直都认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当她独处的时候，她从不觉得寂寞，反而觉得放松，自在，内心充满了平静。

    可就在刚刚这短短的五分钟里，林珠忽然产生一丝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嫉妒沈思远。

    她嫉妒沈思远被这么多同龄人喜爱着，甚至就连最严厉的老师都喜欢他，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瞩目的焦点。

    而这种经历却是林珠这辈子从没体验过的。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受欢迎都是因为性格的原因，可是她又不知道要怎么改变才好。

    想到这里，林珠又感到有些消沉，甚至勾起了她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自卑感。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其他“正常”的同龄人一样，落落大方地跟所有人聊天，交朋友呢？

    如果上天愿意给她一次机会来改变性格，她甚至愿意用长胖五十斤来交换tvt……

    就在林珠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校门口的十字路口处。

    沈思远忽然伸手拽了一把林珠的胳膊，轻轻说了一句：“小心！”

    一辆摩托车速度飞快地从林珠面前擦着她的衣角驶过。

    林珠吓了一跳。她刚刚在走神想事情，竟然没注意到车子，差一点就被撞到了。

    沈思远松开林珠的胳膊，笑道：“你没事吧？刚才那摩托车速度太快了！幸亏我反应得快！”

    林珠扭头看向沈思远，少年的笑容直率，纯粹，教人不由得被他的情绪所感染。

    林珠突然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受欢迎了。

    “谢谢。”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了一句。

    这时，红绿灯就剩十秒钟的时间了。

    沈思远就轻轻扯了一下林珠的衣袖，笑道：“快跑！没时间了！”

    林珠紧紧跟在他身后跑过了人行横道，不擅长运动，才十几米的冲刺就让她气喘吁吁，只得弯腰在路边歇息片刻。

    沈思远运动好，跑这几步路还不至于喘成林珠这样。

    不过他见林珠停下，也停下了脚步等了她一会儿。

    两人并排走在路边，隔着大概有半米的距离，也没人说话，看起来就像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可他们身上却偏偏穿着一样的校服，所以更像是一对闹别扭的情侣。

    这时，沈思远忽然清了一下嗓子，道：“对了，林珠，你是哪个小区的？”

    林珠说了一下自己家小区的名字。

    “那……那正好跟我顺路啊。”

    不知为什么，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向了别处，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把玩着校服外兜的拉链。

    林珠意外地看了一眼他。

    ……顺路？

    可她从来没在上下学路上碰见他啊。

    说不定人家刚刚才搬家，林珠猜测道。于是她也没好意思多问，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沈思远一直低着头默默地走在林珠稍后一点的地方。

    这让林珠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中，沈思远应该是个话唠才对，可今天对方却异常沉默，只是偶尔说一句“今天天气挺冷啊”之类的话。

    林珠每次也只用“嗯”“对”之类的短句来回应他。

    经过漫长的十五分钟，林珠家小区终于到了。

    就在这时，沈思远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珠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他这是在叹什么气？

    少年此刻正眉头紧锁，不知道在发愁些什么。他皱着眉，看了一眼林珠，迟疑了片刻，才道：“林珠，你是不是……”

    他说到这里，忽然就住了嘴。

    林珠从来都受不了别人说话只说一半，于是她纳闷道：“是不是什么？”

    沈思远挠了挠太阳xue，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嘴，纠结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半个字。

    林珠疑惑地盯着他，他到底怎么了？

    “就是那个……你是不是觉得我话挺多挺烦的？”他说完就抿紧了嘴唇，一脸的忐忑不安。

    “不烦啊。”林珠不假思索地说道。

    对于口头表达能力为负的林珠而言，她从来不觉得“话多”是缺点。

    沈思远“噢”了一声，看上去似乎松了口气。

    他忽然又挠了挠脸颊，笑道：“我都转学过来这么久了，还没怎么跟你说过话，所以……”

    林珠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好奇地等着他说下文。

    ……所以什么？

    可沈思远却忽然住了嘴，怔怔地看着她，白皙的脸颊似乎泛起了一点红晕。

    就在这时，一辆轿车在沈思远身后停下。

    “林珠？”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

    林珠这才注意到那是她姑姑的车子。姑姑正坐在副驾驶席上看向这边。

    林珠立刻注意到姑姑的脸色有些苍白，神色疲惫，看起来比早上那会儿憔悴许多。

    于是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姑！”

    “这么快就放学了？考试考得怎么样？”姑姑声音沙哑地问道。

    林珠点了一下头，“还行。”

    “那什么……林珠，我先走了。”沈思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珠回头冲他露出一个微笑，冲他摆了摆手：“嗯，明天见。”

    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漂亮的女性长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林珠总觉得沈思远此刻的模样有点紧张。他抿着嘴唇，两只手都紧紧捏着书包的背带，冲这边微微点了一下头。

    “嗯，拜拜，阿姨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