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42|060509 裴老头讪讪一笑,搓着手里有些年头的烟杆,一边点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裴征,斟酌道,“我现在就去,怎么不见老四?” 裴征抬眸,顿了顿,如实道,“四弟去镇上做工了,中午不回来了。”裴俊身上没有带换洗的衣衫,在镇上做几日工,回来换也是成的。 “那可咋办,我想的是咱一家人围一起,好好说会话,老四不在,不是少了一个人吗?”裴老头一脸愁苦,盯着裴征踟蹰的背影,忽而精光一闪,“老三,你说叫你二哥去镇上把老四叫回来怎么样?银子是挣不完的,天冷了,在外边别冻出了什么毛病才是。”张了张嘴,想说裴秀的病情,又担心裴征多想,闭嘴不言。 这次,裴征转过身来,面对着担忧不已的裴老头,心里寻思他的意思,裴老头虽不如宋氏市侩,多年夫妻,多少学了宋氏欺软怕硬的本事,而且,一顿饭,他不觉得裴老头是心血来潮,曾经的他或许信,然而从最近裴老头宋氏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不确信,端详着裴老头沧桑的脸,迟疑道,“爹真要是想四弟了,下午我去镇上叫四弟回来。” 许是没想着裴征会接他的话,裴老头脸上些许错愕,随即,嘴角的细褶一拧,展颜笑道,“好,那咱就晚上吃饭,下午我去和你大哥说声,让你大嫂别做晚饭了。”掩饰不住的笑,让裴征晃了神,直到自己的衣袖被拉扯两下他才回过神,垂下眼睑,神色不明道,“那我们先回了。” 很久,他和沈芸诺回家不走裴家的院子了,宁肯多走一截路,也不想被裴家乱糟糟的事儿破坏了心情,因而,牵起沈芸诺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老头满眼是笑,看裴征和沈芸诺拐进小径了才收回目光,侧目,盯着西屋,甚少走动的关系,西屋外的石阶起了苔藓,被薄薄的雪层覆盖,和堂屋完全不同的情形,视线缓缓移到东屋,裴勇韩梅搬走后,刘花儿和裴万就搬了进去,但感觉,空荡了许多,不负以往热闹。 周菊在一侧看裴老头出神,这些日子,裴老头老得厉害,头上的白发与日俱增,好似cao不完的心,裴勇在家那会,裴老头遇着事都和裴勇商量,没了大儿子,心里终究是不好受的吧,动了动唇,周菊开口道,“爹,我也先回去了。”两斤rou要整理出来,大肠,骨头也要收起来,过年的时候吃。 “去吧,晚上你娘回来,让她给你拿点银子。”老四从小性子懦弱,跟在老大身后没有自己的主见,老大媳妇背着他们藏了钱,老四老四媳妇却是不能的,不知为何,以往看不明白的,现在好似都懂了。 刘花儿整个人又懒散了,裴秀还病着,宋氏出门了,中午她也不做饭,和小栓在屋里玩,还是裴老头发了火,裴万才进屋将刘花儿喊了出来。屋里传来刘花儿的哭声,以及碎骂声,裴老头站在院子里冲东屋发了通火,说了要休妻的话,刘花儿才扭着腰肢满脸怨愤地走了出来。 裴俊和周菊在外边院子简单砌了个灶台,只能放一口煮饭的锅,她洗了rou和骨头拿回屋挂着滴水,一堆大肠还装在篮子里,刘花儿见着了,在旁边酸言酸语,“没分家的时候谁都是穷人,分了家,人人都开始买rou了,可惜了我家小栓,长大了要养爹娘外还要养爷奶,日子可怎么过啊。” 裴万上前揪着她领子,放了狠话,“你要是不想留在裴家了回你们刘家,我一个人照样能照顾好爹娘。”裴万知道自己被裴娟和刘花儿算计了,恼怒的同时又涌上股心酸,裴娟眼里是看不起他的吧,才会认为裴老头和宋氏跟着他是报应,从前,遇着事了有裴老头和裴勇,干活不差他一个,他以为自己懒些,贪生怕死没什么不好,不想,大家都不是这么想的。 他不仅仅是好吃懒做没有出息而已,还不是个孝顺的,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裴娟认定他不如裴勇,生养自己的爹娘,自己难不成还会拿棍子打他们,不给他们吃穿不成?越是被裴娟轻视,他心里越是憋着一股气,不能让裴娟小瞧了他,有朝一日,裴娟回来见裴老头和宋氏跟着他日子过得好,铁定会后悔当日这般看清他,手一抬,给了刘花儿一耳光,“就你事儿多是不是,走,给我走,我就不信没了你,我活不下去了。” 刘花儿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凶狠地瞪着裴万,裴万不为所动,拉着她往外走,当初要不是刘花儿这个蠢妇,家里也不会分家,裴万一想,便将所有的事情怪在刘花儿身上了,手上也用了全力。 刘花儿挣脱不得,大声哭了起来,到门口了,死死扒着院门的门框,求饶道,“我现在去做饭,别撵我走。”她不知晓裴万哪儿不对劲,一改往常懒散,人勤快了不说,对裴老头和宋氏唯命是从,和之前的裴万简直是两个性子。 宋氏回来的时候,刘花儿做好饭了,半边脸还肿着,也不觉得丢脸,看宋氏买了rou又买了豆腐,留口水的同时又心痛不已,要知道,等裴老头和宋氏百年后,这些都是她和裴万的,刚被裴万打了一耳光,也不敢在宋氏跟前发火,赔着笑脸道,“娘,回来了?爹说晚上再请大哥他们过来吃饭,中午我就随便做了点。” 宋氏淡淡点了点头,她和韩家是亲家,想着一斤豆子能换多点豆腐,不想还是和别人一样换了三斤,骂韩家做人不厚道,又问刘花儿,“给秀秀煮鸡蛋了没?” 庄户人家生病多吃鸡蛋补身子,宋氏也是随口一问,不想刘花儿摇头,顿时板着脸,训斥道,“是不是分家了我和你爹使唤不动你们了,秀秀生着病,吃个鸡蛋怎么了?” 刘花儿低头看地面,等宋氏喘口气的时候她才说,“娘,家里没有鸡蛋了,上回你向梨花借的鸡蛋还没还呢,咱家没有鸡,再借鸡蛋,得什么时候才还得上?” 宋氏想想还真是如此,这才歇了声,回到堂屋,看老头和裴万坐在一块说话,回屋看了裴秀去了。 裴秀肤色白,因着生病,更是白了,想起裴娟所作所为,宋氏骂了会才止了声,她拿着银子走了,留下裴家一烂摊子事,秀秀年纪不小了,被退了亲,将来的日子可怎么办,悲从中来,趴在床头埋头痛哭。 “你娘又犯糊涂了,老二可别往心里去,你小妹命苦着呢。”裴秀容貌初衷,他也指望她说个好人家,没想着最后成了这样。 裴万低着头,眯着眼,再睁眼,眸光闪过某种坚定,“爹,我知道的,小妹既然跟着我了,我会让媒人帮她说门说门好亲事的,将来妹夫对她不好,我替她出头。”手在桌下握成拳,他就不信大哥能做到的他做不到。 兀自想事的裴老头没发现裴万的改变,把玩着手里的烟杆,顺势道,“你是个好孩子,秀秀以后就靠你了,晚上你大哥他们回来,别生分了,是我和你娘寒了他们的心,你还是他们的二弟,他们的二哥。”裴勇一时半会不会原谅他们了,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 “我听爹的。” 堂屋里的一番话,沈芸诺和裴征是不知道了,买了做辣白菜的调料,裴征舂茱萸,沈芸诺切了红萝卜,大蒜,生姜,像茱萸一般捣碎了装在一个木盆里,裴征舂岁的茱萸全倒进去,加了盐,一会儿后,掀开菜叶,一片一片抹着,裴征看得新奇,张了张嘴,问道,“阿诺,白菜会不会坏?”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这种吃法,村里还没有过。 “我也不清楚,试试吧,我看茱萸不够,还得出门借点。”二十几株白菜,算下来要不少茱萸,家里没有坛子了,她先搁木盆里,下午裴征要要去镇上,她让再买两个坛子回来,“不用大坛口的坛子,木盆上边有盖子的也成。”她准备留十株,其他的卖了,坛子贵,来回背也麻烦。 裴征点了点头,茱萸的味道大,小洛自己在屋里玩,早上得来的十两银子被埋起来了,之前在矿山,上边的人下来发工钱,钱也是装袋子里的,虽然比这多得多,可毕竟不全是自己的,长这么大,他还是头回见这么多钱,一进屋就找地儿埋起来了,他想埋在屋里,经沈芸诺提醒,埋在了灶房,谁也想不着,灶房里有十两银子。 吃过午饭,裴征挑着两坛子橘子出门了,走的时候脱了外边的衣衫,沈芸诺担心他着凉,让他带上,“不用,坛子重,不一会儿身子就发热了,搁担子了,一不留神被人偷走了都不知道。” 而且,他身子骨强壮,往年也穿一件衣衫过来的,怕沈芸诺伤心,没提过去的事儿。 “玉翠给了钱,你去rou铺子看看有多少rou和骨头,多买些回来,记得买些猪肠,不是猪大肠。”冬天rou易保存,她想多做点腊rou,给哥和嫂子送些去,家里的十两银子也行挪四两给沈聪,对她好的人,她心里都记着不过,还得晚上和裴征说一声。 裴征挑着两个坛子出的村,虽然有人觉得奇怪,也没多问,天冷了,山里也没东西了,再卖也卖不出什么,家家户户的妇人空闲下来,坐在一起做家里人过年的新鞋。 家里孩子多,衣服甚少会做新的,多是大人穿旧了改小,小孩子接着穿,一两年家里不买布是常有的事儿,倒是新鞋子,没法改,过年,为了图喜庆,会给家里的孩子做新鞋,今年,裴元户家里的人最多,青砖大瓦,谁都羡慕,串门的人也多了起来,说起裴征挑着担子出门也没引来多少人附和。 “宋氏年轻那会就喜欢闹,分了家还不安生,我看裴二媳妇不是好惹的,家里还有闹的时候呢,今日赶集遇着邻村的问我打听裴家的事儿,我都觉得没脸,哎。”提起宋氏,都是摇头的多。 罗春苗不好议论长辈,拿起手里的鞋垫子,移了话题。 二叔二婶分家,她也管不着,裴年说了,家里爹娘在,他们就不分家,一家人住在一起,遇着事大家有商有量,真过不下去了再谈分家的事儿,她的几个妯娌有点小心思,好在心眼不坏,都是互相帮衬着过的。 坛子一个十文钱,一个十五文,橘子有八十斤,加上早上的橘子皮,共是四百三十文,买了沈芸诺说的rou和骨头,过年这段时间骨头要卖钱了,穷人家买不起rou,多少买骨头意思意思,裴征买的东西多,rou铺子的老板见他面熟,多给了两根。 他一走,rou铺的老板也关门回了,生意好,杀的一只猪今日就卖完了,他心里也高兴,琢磨着下次赶集人更多,还得再多点rou才行。 回到村里,有妇人忍不住好奇,叫住他问道,“裴三,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把坛子换成木盆了?” 裴征沉着脸,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道,“坛子大了,家里放不下,换木盆。” 借口拙劣,引来妇人白眼,裴征家买坛子都许久了,快过年了才说屋里没位子放,谁相信哪,收了针线出门,视线灼热地盯着裴征的胆子,放了木盆,周围又盖了草,真看不出里边有什么,问他身侧的裴俊,“裴四,你三哥是不是买什么好东西了?” 以往不明白的人现在也看出点门道来,裴三家里富裕了,时常看着他两口子去后山,年后就要起屋子,村里多少人都好奇得很,可裴征和沈芸诺从山里拿回来的东西都普通得很,没理由能挣那么多银子。 “婶子说笑了,我看东子哥他们也挣钱了,今日赶集置办了好些年货呢。”裴俊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将裴征买了什么告诉大家,财不外漏,在镇上做了几年工,他也明白这个道理。 听裴俊说起自己儿子,妇人咧嘴笑道,“他们挣什么钱了,不看着快封山了,尽早买点东西回来吗?”一打岔,裴征挑着担子走远了。 看差不多了,裴俊敛了笑,“婶子是有福气的,哪像我,现在还去镇上做工呢,不说了,我回去换身衣服,明天还要去镇上干活呢。” 妇人脸上的笑渐渐变成了同情,叹了口气,“你啊,挣钱归挣钱,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我记着了,婶子也家去吧。”裴俊挥着手,大步追裴征去了,好一会儿,妇人才回过神,又气又笑,“心眼倒是个多的。”想着自家儿子都在家里等着过年,不用像裴俊那般外出起早贪黑地干活,摇摇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沈芸诺一下午将白菜抹出来了,不过因为茱萸少了,最后四株颜色明显淡得多,裴征编稻草,将买回来的rou挂在灶房里,听着敲门声,探出个身子,让小洛开门。 ☆、43|060509 裴勇和韩梅牵着三个孩子来了,裴征先是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将台阶上放着的东西收了,手脚麻利,速度快得令裴勇以为是下雨了,抬起头,黑沉沉的天,光色渐渐暗下,一片一片飘起了雪花,裴勇进了院子,脸色不太好看,韩梅也苍白着脸,刚才的东西她不过随意瞥了眼,看裴征,防她得紧,心里不是滋味。 “进去吧。”语气僵硬,神色疏冷,带着满脸不悦。 抿了抿唇,韩梅牵着小木进了院子,也是裴勇硬拉着她来给沈芸诺道歉,不想碰着没来得及收东西,走近了,鼻尖nongnong的呛人的味道,打了个喷嚏,在裴勇阴冷的视线下,没有开口询问,而是冲着灶房喊了声,“三弟妹。”心有顾忌,并没有踏进去。 “大哥大嫂来了,等一会。”沈芸诺将留起来自己吃的白菜盖好,洗了满手调料,这才擦着手走了出来,看两人神色不自在,她也明白怎么回事,指着屋里请他们进。 裴征收好东西出来了,进屋和裴勇说话,“娘让四弟妹过去帮忙了,吃饭还有一会儿,大哥是现在过去还是坐会?”裴老头精神好,刚特意又来说了一遍,看得出来,他心里是真的高兴,就是不知道背后有没有其他原因。 裴勇站在屋里,迟疑道,“坐会吧,三弟妹忙完了没,小木娘有话说。” 韩梅在他身后僵直了身子,闻言,面色一白,低声道,“上次的事情你大哥说过了,是我不对,今日特地来给三弟妹赔罪的。”一番话,低垂着眸子,双唇颤动,嘴角的笑不达眼底。 裴征叫了沈芸诺进屋,心里还是看不起韩梅,只因为,韩梅虽认了错,却不如裴勇说这话的时候面露愧疚,看韩梅,不过是看在裴勇的面上才走这一遭的。 沈芸诺出来,她将盆里的调料倒入碗里,准备明天炒菜的时候用,并未因韩梅的话而表现出不满或是得意,浅笑道,“大哥说过了,我和小洛爹如何想的也和大哥说了,大嫂别太见外了。”话说得委婉,不说原不原谅韩梅,让她自己去想。 一时之间,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小山伸长了脖子往灶房看,他记着上次吃过的橘子,可不敢说想吃橘子了,说了,回家要挨骂,裴征见他不停望,心里奇怪,“小山看什么呢?” 裴征一句话,所有人都看向小山,吓得他脸色煞白,额头浸出汗,捂着嘴,使劲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裴勇用手肘抵了抵韩梅,“不是有东西要给三弟妹吗?”韩梅娘家想哪五十文给沈芸诺赔罪,他觉着五十文少了,不说现在韩梅娘家的生意一天能卖出去三四十块豆腐,韩家的名声出去了,是钱买不到的,和韩梅说,让韩家拿了五百文,猛地那么多钱,韩梅不同意,裴勇冷了两天冷,韩梅才回韩家说了这事。 “三弟妹,当日是我嘴馋回娘家说了做豆腐的事儿,我爹娘说这五百文给你赔偿,做豆腐的法子你别到处说,你看如何?”在韩梅看来,五百文已经很多了,她回家说的时候,她爹娘说了她一通,她是裴家的长嫂,家里边做饭做菜互相帮衬,哪有学了做豆腐还要给五百文的,还是她从中周旋,韩梅娘才拿了钱出来。 裴勇这才脸色好看了些,“你大嫂做得不厚道,三弟妹,你拿着吧。” 如果不是今日做橘子皮的法子卖了十两,看韩梅拿出五百文裴征不会觉得有什么,有了对比,总觉得韩梅不是诚心的,抿着唇,不发一言。 沈芸诺和裴征感受差不多,没伸手接银子,实话道,“大嫂把钱收回去吧,豆腐的事儿别再说了。”今日去镇上,看裴俊和周菊,她想让她们也做豆腐卖,裴俊去镇上能挣到钱不假,可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没有孩子还说,有了孩子,周菊一个人忙地里的活又要照顾孩子,哪忙得过来,趁着天冷了,让他们做豆腐卖,挣多少是多少。 韩梅面色微赧,抬头,瞥了裴勇一眼,眼里明显写着不悦,望向沈芸诺,眼里已恢复了平静,“三弟妹收着吧,你不收,回家你大哥又该和我闹了,我爹娘那边也不放心。” 裴勇在镇上做了几年工,也回味过沈芸诺话里的意思来,想着她怕是有其他打算,收了钱,将来出了什么事,韩家那边闹起来终究不太好看,劝道,“三弟妹,钱你收着,点豆腐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之后你要自己做豆腐卖也是你自己的事儿,这些钱,只是你大嫂和韩家该给的。” 韩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看着裴勇,沈芸诺如果自己做豆腐卖,她娘家的生意终归要受影响,五百文不就是白给了吗?动了动手,犹豫不决的想要收回来。 裴勇变了脸,欲出声呵斥她两句,被裴征岔开了话,“大哥,算了,小洛她娘有自己的打算,封了山,买什么都不方便,家里豆子多,做点豆腐卖也好。”裴征不知沈芸诺心里打什么主意,只得顺着她的意思说。 说来说去,韩梅最后把钱收了回去,拉着脸,看得出来十分不高兴,沈芸诺站在裴征身侧,对韩梅的神色视而不见,韩家人日子过得好,韩梅所有的心思都在娘家,她和韩家却没有情谊。 裴老头和裴万在堂屋坐着,进了屋,只感觉平时拥挤的堂屋好似空荡了许多,十一个大人,裴秀生病在屋里躺着,在桌边安置了两根凳子,沈芸诺和裴征坐在桌角边,小洛和小木他们坐在小桌子前。 宋氏和裴老头舍得了,两碗rou,三碗豆腐,还有两碗白菜,都是家里的大碗装的,小碗里的粥也隐隐看得见下边的米粒,蒸笼里的馍也比平时的大,裴老头满意的招呼着大家动筷子,“之前屋里闹哄哄的,我和你娘糊涂……”说到这,抬手抹了抹眼角,声音哽咽,挥舞着筷子,“大家吃饭吧。” 宋氏挨着裴老头,专心咬着手里的馍,默不吭声,她在屋子里,说什么几个儿子都是不听的,裴老头的话,对他们还有些许震慑力,抬眸,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裴勇身上,他搬家请客也不曾请她和裴老头,想起往年那个孝顺的儿子,面上不免觉得悲戚,低头抹了下眼泪,“老大……” 裴勇微诧,进屋后紧绷的神色终于有些许松动,缓缓的叫了声,“娘。”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裴老头和宋氏要跟着他过日子,和韩梅成亲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银子,洞房花烛,他想的是裴老头和宋氏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将来要好生孝顺他们。 有了儿子,裴老头抱在手里比他还高兴,在院子里转圈,说小木像极了他小时候,从未想过有一天,裴老头和宋氏会嫌弃他选择了裴万,叫别人戳着他的脊梁骨骂,连累小木去不了学堂,明明,那是他准备孝顺一辈子的爹娘哪。 “哎。”宋氏声音干瘪的应了声,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韩梅看看宋氏,再看看裴勇,起身给宋氏夹了一片rou,“娘忙活一晚上了,吃片rou,我们离得远平时也忙,照拂不了什么,我看二弟是孝顺的,小栓将来也有大出息,你们啊,等着享福吧。”不重不轻的一句话将裴勇拉了回来,是啊,已经分家了,敛去了眼底痛苦的神色,目光随着韩梅,落在替小儿子夹菜得大儿子身上,恍惚道,“小木他娘说的是,娘,您跟着二弟,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 沈芸诺听得挑眉,宋氏氤氲的感情,想要和裴勇重诉母子情,就被韩梅从中打断了,还不让裴勇对她心生恼意,确实是个厉害的。 宋氏微微不喜,没当即发作,红着眼眶,一个劲儿的点头,好像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张嘴却一个字说不出口。 一顿饭,安安静静地吃完了,刘花儿做的菜味盐味重,她不喜欢,看裴征和小洛都没怎么动筷子,沉默的喝着碗里的粥。 “老三,是不是菜不合胃口,我也觉着近日的菜好像重了。”裴老头望向刘花儿,晚上是她做的菜,自然是问她。 刘花儿吃得满嘴油光,看大碗里还剩下几片rou,先夹了片在自己碗里,“可能手抖盐多了吧,也不是不能吃,三弟和三弟妹是吃惯好东西,看不上眼吧。”她做rou得时候故意多加了盐,就知道有人吃不下,可算便宜她了。 “爹,中午吃得多,肚子还不饿。”可能吃惯沈芸诺做的饭菜了,同样的粥也感觉没有沈芸诺做的好吃。 本以为裴老头和宋氏会说什么,临走了两人也没出声,裴勇和韩梅离得稍远,裴老头叫裴万送他们出门,自己站在门口,看着火把在视野中消失了才转身回来。 裴征和小洛只喝了一碗粥,一家人洗了脸洗了脚,小洛还好,裴征的肚子不自主的嘀咕起来,红着耳根,正欲说点什么遮掩过去,肚子又想了,这下,脸也不受控制地红了。 “你也饿了,我也没咋吃,刚才烧水的时候就想说肚子饿了,这下,总算可以煮点面条了。”翻过身子,问躺下的小洛吃面条不,小洛蹭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哪儿有面条,我肚子饿。” “娘现在做,你玩一会儿,别睡着了。”说着,沈芸诺穿着鞋下了地,看裴征坐着不动,沈芸诺捏捏他手臂,“不去帮我生火?” 朦胧的油灯下,只感觉沈芸诺脸上蒙了层温暖的纱,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掀起那层纱,手碰到娇嫩的肌肤才恍然回过神,看沈芸诺瞪着好看的眼,噙着丝丝笑,不带任何防备地望着他,心中一软,手渐渐下滑,落到她樱红的唇瓣上,顿时,觉得嗓子有些干,“阿诺……” 沈芸诺好笑地看着他,感觉他身子都蹦直了,“怎么了?”不是她心思单纯,小洛在旁边,怎么也没往那处想,“不想吃面了?” “不是,我……帮你生火。”站起身,连鞋忘了穿就走了出去,沈芸诺越发觉得好笑,眉梢尽是揶揄,“魔怔了不成,鞋子都不穿了。” 听着背后传来笑声,裴征才痴痴地低下头,更是觉得羞愧,结巴地话都说不出来了,脚脏了,套上鞋,就着锅里的水又洗了一遍,离上一次,两人亲热也有些时日了,细细回味着当时的滋味,肚子反而更觉得饿了。 屋里墙上挂着rou,沈芸诺切了一小块下来,切碎了简单地翻炒下,面煮好了,再将rou盖上去,远远地都能闻着rou香,裴征咽了咽口水,往屋里看了眼,昏黄的光下,不知小洛睡了没,退了灶眼里的火,站起身,握住了往面里放调料的手,“阿诺。” 沈芸诺侧目,细细打量着他,细抿着唇,好看的眉蹙成一团,俊朗的脸崩得紧紧的,好似,藏着心事,停下动作,正欲开口询问,被他突然贴上来的东西吓了一跳,冬日衣衫厚,他只穿了件里衣里裤,外边随意披了件长衫,他挨得近,某处火热的跳动着,沈芸诺脸色一红,差点摔了灶台上的碗。 他就是想她想得厉害,从她受伤后一直不敢提那件事,那天晚上,她挣扎得厉害,满脸泪地说着自己的抗拒,他不想勉强她,这么些日子,两人没再提过那晚上的事儿,他想着,是不是可以了。 沈芸诺心像要跳出来似的,呼吸一滞,低着头,顺着他笔直有力的腰肢往下看,藏青色裤子掩住了那处东西,咬着唇,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