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元午脑子里闪过了这一句话。 很久以前的话了,他甚至不记得是写在了哪一个故事里。 “你是我读者吗?”元午说,“我送你本签名书你就走了好吗?” “我不是你读者,”林城步说,“我也不爱看这样的故事,而且你这里一目了然没有书。” “……走吧走吧,出发。”元午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无奈,不安,焦躁,却又莫名其妙地没有了之前的怒火。 第一个鬼,是一个因为心情压抑和一丝好奇而加入了自杀群的少年,最终选择了用四根鞋带把自己挂在一个废弃工厂的车床上结束生命。 “在哪儿?”林城步一边往码头走一边问。 “工厂。”元午说。 “哪个工厂?”林城步跳上码头。 “我得想……”元午也跳上了码头,一扭头看到小土路上停着的一辆车时,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这什么玩意儿?” “挎子,”林城步从兜里掏了钥匙出来在手指上转着,“你……” 话还没说完,元午转身就要往回走。 “怎么了,”林城步赶紧跟过来,“这车有牌,能上路。” “你打算开个边三轮去给你前面的鬼哥哥们送行啊?”元午觉得跟一个精神病人待在一起的感觉简直难以忍受,处处都充满了惊诧。 “有原因的,”林城步走到车旁边,抬腿跨了上去,“开这车有原因的。” “说来我听听。”元午说。 “这是我们鬼的规定,”林城步拍了拍车把,“本来以为你会知道,但是看来你是不知道所以我就不能说了。” 元午站着没动。 这是一辆喷成全黑的挎子,看样子保养得不错,而且说实话,挺拉风的。 只是他实在想不通林城步为什么非得弄这么一辆车,明明他前几次过来开的都是辆白色轿车。 “你是不是跟我有什么仇?”元午问。 “不是,”林城步说,“你要不喜欢,下次就不开它了,但是今天来不及换车了。” 元午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过去坐到了边斗里。 “你要开吗?”林城步把钥匙递给他。 “不会。”元午说。 “也不难,说不一定你一开就会了。”林城步说。 “出发吧。”元午拿出口罩戴上,又把帽子往下拉了拉。 林城步没再说话,拿了头盔戴上,把车沿着小路开了出去。 这条路一直沿着水到小江镇,林城步的车速并不高,但是水边风大,加上这段是土路,车开过去时,身边都是风卷起的泥土。 车座改装过,很软,坐着并不是太颠簸。 不知道是因为早上被自己说了话太多还是因为路上灰大,林城步没有开口说过话,眼睛一直盯着前方。 元午也在腾云驾雾的感觉中沉默着。 车开出土路之后,林城步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憋死我了。” “看来会呼吸这种设定不太科学啊。”元午说。 “我先往市区开吧,”林城步说,“那个厂在哪儿你想起来了吗?” “不在市区,”元午皱了皱眉,转头看着路边,“大概是北郊吧,我猜。” “你猜?”林城步看了他一眼,“你自己写的还用猜?” 元午没说话。 是啊,自己写的,为什么要猜。 为什么? 就连这个猜测,他也并不完全确定。 他低下头拉了拉帽檐,盯着边斗里的脚垫,不想再继续说话。 脚垫也是很酷的黑色,而且很干净,不是刚洗过,就是很久没用过了。 应该是刚洗过吧,他的目光从脚垫移到了车门上,车门里面也很干净,能清楚地看到上面几个灰色的字母。 元午突然觉得一阵呼吸急促,喘不上气来,心跳也一下跳得眼前的景物都跟着开始抖动。 “停车!”元午拉下口罩,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怎么了?”林城步马上减了速,转头就看到了元午已经失去了血色的脸,“你怎么了!” “停车。”元午的声音低了下去。 林城步把车停了下来,都没来得及靠边。 元午跳出了边斗,拔腿就往回跑。 第7章 “你去哪儿!”林城步跟着跳下车,追了过去。 元午跑步一直很牛逼,有耐力也有爆发力,加上不知道是被什么吓着了,这会儿跑得跟快进似的。 林城步跟在他身后只跑了几步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追得上,但还不敢停下。 元午跑的方向是码头,虽然知道他怕水不可能去投河,但旁边就是各种杂木林,万一他跑去撞树呢…… 就在林城步实在跑不过他,有一种拿石头对着他砸过去把他砸晕了停下来的冲动时,元午突然停了下来。 停得很急,完全没有预兆地就那么停了,以至于他猛地跪下去时膝盖在泥地上留下了长长的擦痕。 没等林城步加快速度跑过去,他已经一头磕了下去,就那么弓着背伏在了地上,林城步顿时觉得自己脑门儿和膝盖一阵发疼。 “元……”他冲过去,在元午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及时地刹了车,“你怎么了?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 “没事就吃溜溜梅。”元午伏在地上,声音很低地接了一句。 “什么?”林城步愣了。 “真讨厌这个广告。”元午说。 “你……”林城步伸手想要去扶他,但手快碰到元午胳膊的时候又停下了,最后一次碰到元午时被打出的鼻血还在他心里流淌,“想喝水吗?” 元午没有说话。 “后来呢?”杨辉叼着半根烟半张着嘴,问完之后烟掉进了前面的啤酒杯里。 “没什么后来了,”林城步低头看着手里捏成团的纸巾,“他回船上去了,也不说话了。” “不说话什么意思?”杨辉问。 “就是不说话,我感觉我说话他也听不见,”林城步轻轻叹了口气,“好像跟我不在一个空间了似的……” “靠,”杨辉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啤酒,“cao!” 林城步看着他把嘴里的烟头吐出来:“我是不是把事儿搞砸了?” 杨辉重新倒了一杯啤酒之后才看着他:“你没在那儿陪陪他?” “陪了一夜,早上我才回来的,”林城步说,“他睡着了,我怕他醒了看到我会出什么事,就先回来了,一会儿我再过去。” “别再开他那辆挎子了。”杨辉说。 “嗯,”林城步拧着眉,“其实他看到车的时候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后来检查了一下,边斗那儿有喷上去的字。” “什么字?”杨辉问。 “i'm feeling good。”林城步说。 “什么?”杨辉没听懂。 “我感觉很好,感觉正好之类的。”林城步喝了口啤酒。 “你还感觉很好?”杨辉有些吃惊,“你心挺大啊。” “闭嘴文盲。”林城步说。 “那字儿是谁喷的?”杨辉喝掉一杯酒之后又问。 “不知道,”林城步说,“我以前都没注意过那儿有字,黑底儿灰字,难为他是怎么看见的……” “他用看么,”杨辉说,“那是他的车,他本来就知道那儿有字儿。” 林城步没说话。 杨辉说的没错,以前的元午当然知道那儿有字,但现在的元午……看到挎子的时候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为什么坐车上了却突然会去看字。 元午的潜意识里到底都有什么? “你什么时候再过去?”杨辉把他送到门口问了一句。 “晚上吧,我回去做几个菜带过去。”林城步说。 “还扮鬼吗?”杨辉叹气。 “扮不扮都那么回事儿,他也不会信啊,可能觉得我精神不大正常。”林城步拿出车钥匙,在手里一圈圈转着。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杨辉说。 “说说。”林城步看着他。 “就,你还记得你俩认识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吗?”杨辉问。 “……记得,”林城步明白了杨辉的意思,“我试过了,没有用。” “没用吗?”杨辉皱皱眉,“你得说得一模一样才行……不过我看你这阵什么也别干了,缓缓再说吧。” “嗯。”林城步转身准备走。 “不是我说,”杨辉在他身后说,“你得做好准备,万一他一直这样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