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 于是，不久以后，菲莉亚和欧文重新回到王城。 他们两个人是先魔族的官方队伍一步回来的，主要是为了率先处理见家长一类的私事。迪恩到时候会作为使者跟着魔族挑选出来的“交流团”一起来王城，暂时不和他们在一起。 如果有魔王突然出现在王城街上的话，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因此欧文暂时又做了原来在冬波利时风刃地区样貌的伪装。重新看到金发灰眸的欧文，菲莉亚有种恍惚又怀念的感觉，一瞬间回到学生时代似的。 欧文被她看得不太自在，脸一红，索性用俯身亲了个够来掩饰。 和平派的新魔王要迎娶人类女孩结婚的事，早已传遍整个海波里恩，大家都在热切地讨论那个人是谁，但菲莉亚的具体信息暂时知道的人还不多，菲莉亚和欧文从他们瞬移到的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看上去只不过是一对普通的人类情侣，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 此时正是集市即将开市之际，春季的太阳已经升到半当中，温和地照耀着大地。宽敞明亮的街上，发色各异的人群来来往往，热闹非凡。重新看到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服装打扮，听到熟悉的口音，菲莉亚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舒适，这就是回到家的感觉。 她虽然也喜欢魔族的集市，但在艾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这么灿烂的阳光。 一年多没有回来，王城稍有变化，但好在并不是很大，菲莉亚不一会儿就弄清楚方向，并往家的方向走。 很快，菲莉亚重新看见了那座她从三年级暑假就开始居住的罗格朗先生的房子。好久没有回来，她的心脏不禁跳得快了许多。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硕长的青年从房子里走出来，菲莉亚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视线。 马丁亦是一愣，惊讶地道：“菲莉亚？” 第144章 几分钟后，菲莉亚和欧文坐在久违的自家客厅的沙发上，家里管家和仅剩的一个女仆忙忙碌碌地给他们准备睡觉的房间并端来了茶和点心，对面是一脸无奈又忧心的哥哥马丁，他怀里抱着从楼上下来以后就嘤嘤嘤地哭个不停的铁饼。 铁饼坐在马丁膝盖上，细细的手臂擦着圆圆的眼睛，断断续续地道：“主、主人，你终于回来了嘤嘤嘤，还有魔法师少爷也来了，好开心……我还以为主人不要我了呢嘤嘤嘤，我在冬波利的旅馆哪里等了好久，但是你一直没有回来嘤嘤嘤……后来我还是自己跑回家了，但是你也不在家里嘤嘤嘤……我好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呜呜……” 菲莉亚心虚地不敢看铁饼的眼睛，毕竟会说话的铁饼还是蛮新奇的，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她去参加伊迪丝教授婚礼的时候没有带上铁饼……结果没想到一不小心就在艾斯住了一年多。 铁饼其实不用吃饭喝水也没事（虽然偶尔会吃一点），又自己认识路，就是爱哭。菲莉亚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后来让欧文用魔法探测了一下，知道铁饼已经安全到家就完全安心了。 铁饼哭得菲莉亚心都痛了，不禁对它十分愧疚，连忙从马丁手里将它接过来抱在怀里安抚，铁饼感到安心，不久哭声就成了抽噎。 马丁说：“爸爸mama都去工作了，爸爸最近研究出了新型的矮人机械，订下几个大单子。mama现在还在皇家护卫队工作，上个月刚被提升为总副队长候补了，约克森女士说可能是因为你的关系……” 说着，马丁看了眼坐在菲莉亚身边的欧文。 欧文还保持着金发灰眸的模样，这让马丁不需要太费功夫就想起了他——上学时和菲莉亚形影不离关系很好的男孩——尽管马丁和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菲莉亚常常提起“欧文”这个名字，风刃地区的外表特征和她说得一样。不过，单凭菲莉亚口中“温和善良天使一样的男孩”这种印象的话，马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眼前这个青年和艾斯的魔王联系在一起的。 人类的王族——怀特一家——目前的继承者和他们的父亲国王都相当中庸，并不想做打仗那么烦人的事，所以不愿意抛弃送到门前来的橄榄枝。而魔王不仅对人类态度友好，还准备娶一个人类少女—— 这不就是以前所谓的联姻吗？ 只是菲莉亚的出身地位跟与魔王联姻需要的身份比起来太低了些，又和王族很疏远，所以他们正在拼命试图拉近菲莉亚和王族之间的关系，目前最明显的突破点就是她的母亲安娜贝尔，一个被队长看好的皇族护卫队士兵。 迅速提高安娜贝尔的地位，既是对菲莉亚表示亲近，某种意义上，也是威胁和压制。这一举动告诉菲莉亚，不要忘了自己的亲人还在海波里恩这一方。 这么想着，马丁又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meimei。 菲莉亚已经完全地亭亭玉立了，但相比于世俗意义上的大美人玛格丽特，菲莉亚给人的感觉更偏向于可爱美丽的感觉，大概是由于性格的关系，她身上还有种温吞的气质，仿佛只要在她身边，时间就会不由自主地慢下来。 以前，马丁从来没想过菲莉亚长大有可能会和魔王结婚。她明白那些政治上的弯弯道道吗？当王后带给她的会是喜悦而并非痛苦吗？ 犹豫了一下，马丁还是没有将某些挂在嘴边的话讲出口，继续道：“我今天只是偶然过来拿忘记的东西……爸妈应该下午就会回来了。” 听到家人都健康安好，没有任何问题，菲莉亚终于松了口气，也可以放下不敢回来的这段时间各种担忧的想法了。父亲生意正常，母亲事业上升，哥哥看上去气色也还不错的样子，女仆露西仍然没有嫁出去…… 除了一些好的变化，所有事都和菲莉亚离开前差不多。 菲莉亚赶紧点头：“嗯！我等他们回来。” …… 果然，下午到点，安娜贝尔就回来了，罗格朗先生稍微迟了几分钟，但也差不了多少。两个人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笑容有点僵硬的女儿，都大吃一惊。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等一家人全都凑齐坐下来，被沙发包围的茶几上又多了不少点心。菲莉亚被母亲狠狠地抱了抱，感觉背有点疼，罗格朗先生只是在旁边看，笑容十分有趣。 接下来，大家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被坐在菲莉亚身边的欧文吸引。这个时候，欧文已经褪下伪装，重新恢复到黑发红眸的本来面目了，还让看着他变化容貌全过程的马丁感到相当吃惊。 果然，这个青年真的是个魔族。 罗格朗先生、安娜贝尔和马丁之间彼此交换着视线，连一向恪尽职守的管家和女仆露西都偷偷地站在附近不肯离去。在这种颇为尴尬的气氛下，菲莉亚低着头，磕磕绊绊地大致把自己和欧文认识、相处、从朋友变为恋人、在艾斯生活这一年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她说话的时候，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这让菲莉亚分外紧张，再加上她本来就是内向的人，当着亲人的面说恋爱经历还是蛮羞耻的，好不容易硬着头皮说完，菲莉亚背后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然而还是没有人说话。 菲莉亚等了半天，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只见所有人的面色严肃，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和欧文。 这时，菲莉亚忽然感到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被握住了。 大约是因为是冰系魔法师的关系，欧文的皮肤总是冰冰凉凉的，但又不至于太冷，反而让人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夏天在南淖湾的话，抱着欧文睡应该挺舒服的。 菲莉亚有些走神地想。 欧文并不知道菲莉亚开始分心了，他同样在为目前的情形而紧张，并准备打破僵局。他定了定神，开口道：“我爱着菲莉亚，从学生时代就这么想。这份心情从以前就没有减少，只是逐日增加。” 欧文停顿了一下，这让场面似乎比之前更安静了，且这份诡异得静谧持续了好几秒。 “我想要和她结婚，所以也想要谋求各位的祝福。”欧文又短暂地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即使你们拒绝……直到菲莉亚不愿意再接受我为止，这个决定就不会有任何改变。” 欧文的话在菲莉亚听来完全就是情话，还是当着她父母面说的，她的脸颊红得快要炸了。 欧文自己其实也感觉很羞耻，可却是真心话，他的确这么想，且不准备退缩，故而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娜贝尔的家人。 那双属于魔族的红眸对人类来说本来就具有一种侵略性的危险的感觉，尤其欧文的神情此时极为认真专注，因此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罗格朗先生原本还能维持，此刻忽然有些不敢接触欧文的目光，于是他下意识地去看安娜贝尔。马丁倒是因为迟钝的关系没有感觉到欧文的威压，但下意识地，他也看向了安娜贝尔。 换做是几年前的安娜贝尔肯定会吓缩，但她在军营里锻炼几年，凶恶的眼神见多了。包括她自己，为了以阅历尚浅的女性身份压住那群血气方刚的士兵，亦不得不在平时恶狠狠地等着他们。安娜贝尔如今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约克森女士明明是个很不错的人，却总是不苟言笑，真的只是不得不习惯了而已……总之，她尚且还能直视那双红眸。 安娜贝尔的视线，在手指相扣的女儿菲莉亚，和这个她头一次见就说要和她女儿结婚的陌生魔族青年之间无声地徘徊游移着，许久，一个字都没有说。 菲莉亚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铁饼早已止住哭了，就算是它，也觉得气氛很是古怪压抑。它喜欢主人，也喜欢魔法师少爷，而且早就知道他们两个互有好感，在它看来，这两个人能够终成眷属明明是很值得开心的事，于是不由得暗暗焦急。 等了半天，眼看情况越来越焦灼了，铁饼终于忍不住在安娜贝尔已经有了军人气魄的高压下弱弱地张口道：“那、那个……魔法师少、少爷，是个很不错的人，而且……” 安娜贝尔面无表情地低头扫了眼女儿养的饼，铁饼顿时吓得“嘤嘤嘤”地闭了嘴，不敢再说下去了。 终于，安娜贝尔开口问道：“菲莉亚，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喜欢的人？”让她连卡斯尔这种大好青年都看不见的那个冰系魔法师？ 菲莉亚和欧文相牵的那只手不由得紧了紧。 她现在非常害羞，非常忐忑，但莫名的，在这个问题上，她异常地清醒，头脑没有一丝混乱，而且她知道只有一个答案。 菲莉亚用力地点了点头。 安娜贝尔和罗格朗先生同样是在学生时代认识的青梅竹马，但由于自己的感情经历不太顺的关系，菲莉亚知道母亲对于她的爱情恐怕不会太看好。更何况，她和欧文的确有很多可想而知的障碍不得不去逾越，尚且没有结婚，都看得到未来的婚姻生活一片荆棘。 母亲这一关不好过。 菲莉亚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果然，听到菲莉亚毫不犹豫的答案后，安娜贝尔半晌没有说话。 客厅里静极了，满是休止符的乐章仿佛是暴风雨的前奏。 菲莉亚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手，将欧文握得更紧。 良久，安娜贝尔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我、我会回答的。”菲莉亚忐忑而坚定地说。 安娜贝尔沉了沉，问道：“你们今晚需要一个房间，还是两个？” 第145章 安娜贝尔话音落下，大厅里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一秒钟后，菲莉亚和欧文两个人都红得像是刚从沸水里捞出来似的，他们同时开口道：“两个！！！当然是两个！！！” “其、其实一个也……”行…… 听到欧文激动的话，菲莉亚连忙把自己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看看对面。幸好她说得小声，又被欧文盖住了，大家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不过，菲莉亚多少还是有点沮丧。 原来欧文还不想和她睡在一起啊，嘤嘤嘤，她又想得太快了。qvq另一边，欧文其实听到了菲莉亚的话，他表面上还算平静（然而脸红得并不平静），实际上大脑一片空白—— 诶？菲、菲莉亚刚才是说了一个吗？难、难道她是同意一起睡的吗？是我想得那个意思吗？是可以的？难道原来是可以的吗？！ 两个人都各自揣测着对方的想法，却不敢往旁边看，只是紧紧相握的手掌间传来的温度变得更鲜明了。 安娜贝尔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既然这样的话，你们就睡菲莉亚的房间吧。” 菲莉亚一愣，但旋即安心下来，心中涌过一道热流，脸上亦跟着烫了烫—— 原来mama听到了的啊。 而另一边的欧文还懵着—— 嗯？什么意思？菲莉亚有两个房间吗？ …… 当然并没有。 等到夜幕降临，除了做出这个决定的安娜贝尔看上去仍然维持着波澜不惊的镇定之外，整个房子的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马丁下午就离开了，作为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人，他已经有自己的住所和稳定的生活方式，只不过，离开前他看菲莉亚的神色似乎有些为难，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温柔地摸了摸菲莉亚的头。 罗格朗先生的表情和哥哥差不多，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被mama拉走了。露西和管家尽管恪尽职守，但菲莉亚仍然感觉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和过去不同。 老实说，做出这个决定，菲莉亚自己都觉得心跳得很快。 双方都洗漱完毕后，两人又在弥漫着某种古怪的旖旎气氛下一点都不轻松地聊了一些无聊的话题。月色渐渐升到半当空，比艾斯白天略暗的皎白月光柔柔地照进屋内，终于到了不得不睡的时候。 菲莉亚紧张地抿了抿唇，身体不由自主地坐正，率先道：“那、那个，我有点困了，我们睡吧。” “好、好的。”欧文僵硬地回答道，大脑却在同时飞快地运转起来。 菲莉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单纯地睡吗？直接睡吗？睡在床上吗？两个人一起睡在床上吗？等等，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是应该主动去睡地板？地上有地毯打地铺应该不要紧，而且现在春天了并不会特别冷……还是说应该睡到衣柜里去？不对，这个世界大概只有我爸会睡衣柜里……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