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节
“千年乌香碗呢?”连九棋看着马归远身后的那些碗,“他已经拿走了?” 马归远终于有了点笑容:“他以为自己拿走了而已……” 连九棋忙问:“你是说,千年乌香碗还在这里?是哪一个?” “这里每一个都是,每一个都不是。”马归远转身看着架子上那上百个千年乌香碗,“每一个都是真的,但是缺一不可,这里所有的碗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千年乌香碗。” 刑术问:“什么意思?” 马归远起身,拿起了其中一只碗:“这些碗上的纹路看似一样,却有细微的差别,如果在纸上滚动之后,再按照这些摆放的顺序一一排列起来,就会出现一幅地图,很简单的地图,地图的模样指示着真正的千年乌香碗的所在地,那只碗,就在伍自安每天所坐,也是曾经钱修业所坐过的那张铁座椅的下面,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只有我发现了,我扳回了一局!” 马归远紧紧地捏着手中的那个碗笑着,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无比的悲伤。 第四十六章:黄雀 马归远的出现,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钱修业在年轻的时候就计划好了一切,并在常年的观察和接触当中,选定了将来计划中的九个人,也就是后来所谓的九子。这九个人除了是在中国的华北、华东、华中、华南、西南、西北、东北这七个地区享有盛名之外,他们自身关系的交织,也是他利用的重点。 马归远与钱修业是挚友,年轻时候就认识,所以,钱修业最早将这个计划告知给了他,让他辅助,并且和他一起找到了忽汗城,并在忽汗城内假扮先知,蒙骗了渤海遗民,随后两人返回中国之后,开始了“九子”计划,紧接着便开始着手制作《九子图》。 因为制作《九子图》本意是件好事,谁也没有反对,特别是郑苍穹,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将郑苍穹悄然地拽进了自己所布的局中,他很清楚,郑苍穹的师父与刑仁举留下的线索有着密切的关系,也很清楚,郑苍穹除了一直盯紧着田家手中的千年乌香筷之外,也手握着赫连家的秘密,不过他不能直接询问真相,他需要自己用特殊的办法,让赫连家的秘密慢慢渗出。 同时,郑苍穹收连九棋为弟子,也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于是他提出为了公平起见,让连九棋保管《九子图》,并让连九棋拜九子为师,这样做,既可以让他更进一步的了解连九棋,了解赫连家,同时也可以用其他八个人复杂的背景来掩饰自己这个真正的幕后cao控者。 钱修业在随后又利用了伍自安,让伍自安以为自己才是钱修业真正的合伙人,同时,钱修业也用同样的方式拉拢了蔡拿云。 在马归远的眼中,伍自安和蔡拿云成为了棋子,而在不知道最早参与计划有马归远的伍自安,则认为蔡拿云才是棋子,但在蔡拿云眼中,其他人都被自己一手掌控,这三个人都浑然不知,自己被钱修业耍得团团转。 钱修业之所以要选中蔡拿云,完全是为了扩大和利用蔡拿云、万清泉和唐思蓉三个人的关系,虽然他最早也想将陈泰东拉入这个关系中,谁知道,陈泰东却认同郑苍穹的理念,决定与世无争,也因为后来库斯科公司前往甲厝殿的关系,自己心有愧疚,主动入狱。 在这个阶段中,钱修业除了安排伍自安卖了那本日记给芦笛之外,还带着伍自安来到忽汗城,先自己假扮先知,又让伍自安留下解密,并让伍自安假扮成自己的模样——因为与伍自安来到忽汗城之后,是钱修业最先假扮先知骗过那些渤海遗民的,所以伍自安并未怀疑自己必须易容成钱修业模样的目的,即便是他知道钱修业曾经找到过忽汗城,来到过这里,但也没有想到马归远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来到了这个地方。 在那之前,钱修业已经完全启动了计划,陷害了连九棋,又下令蔡拿云等人救下连九棋,将其带到国外,决定从他的身上挖出赫连家的秘密。 当然,被他利用的人依然蒙在鼓里,万清泉、唐思蓉和蔡拿云依然轮流扮演着库斯科公司大老板的角色,同时也互相明争暗斗。 伍自安和马归远因为来到忽汗城的原因,原本应该在中国的他们,都被宣布病死,然后在忽汗城内,欺骗伍自安要留在这里找到千年乌香碗,同时也与马归远找到了“真正”的千年乌香碗,自己再带走,并且用计将马归远留在了这里,替代了“渤海之子”。 马归远回忆到这之后,叹气道:“我真的是鬼迷心窍,一开始相信了钱修业的话,不断地服用三界草,不断饮用水潭中的水,就为了最终能找到所谓的钥匙,等我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之后,钱修业才假模假样发现了这个地方,不过他没有解开这里的秘密,只是拿走了当时在门上的那只碗,实际上那只碗,只是个标识而已,他并没有发现这扇门之后的秘密。” 钱修业再次欺骗马归远说,他一定会想办法将他变回原先的样子,让马归远先在这里委屈一阵子,当时的马归远已经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但是他那模样也走不出忽汗城,就算回到外界,也会被当做怪物。 马归远想到自己在这里变成这幅模样,说不定也可以在这里找到将自己变回去的办法,毕竟他是学医出身的,谁知道这一呆就是好多年,自己始终没有找到变回去的办法,不过却意外的发现了关于千年乌香碗的真正秘密。 连九棋听到这,苦笑道:“难怪钱修业会在背后下令,告诉我千年乌香筷等一系列的事情,还有我师父、刑术等人的事情,让我布局利用马菲,将刑术、铸玉会、合玉门都拖进局中,沿着刑仁举当年留下的线索找一遍,他一方面是想拖这些人入局,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下我到底知道多少,是不是真的知道赫连家的秘密,如果不知道,放我回去,我说不定迟早也会挖出秘密来。” 刑术看着连九棋道:“也许师父早就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他才没有说清楚关于你的身世和赫连家所藏的秘密,决定先找出幕后黑手,斩断这只黑手!” 马菲道:“不得不承认,钱修业是个天才。” 马归远也承认:“对,他的确是个天才,我很佩服他,除了天才之外,谁能够布下这么一个精妙又细致的局呢?只有他。” 刑术站在那看着那些个碗:“这么说,钱修业此时的注意力全都在寻找赫连家的秘密上,只要找到这个秘密,他就可以解开奇门亦或者神迹所在地的秘密,马师叔,你当年是怎么打开这扇门的呢?你难道偷走过封冥刀?” 马归远点头道:“我发现这个钥匙孔之后,思来想去,觉得没有其他的线索指向钥匙,我当时想过,会不会真的如那壁画上所写的一样,钥匙在水怪的体内,但后来想着想着,觉得不对劲,既然那本身就是个陷阱,水怪体内肯定没有什么钥匙,但能找到先知坟墓等一系列的东西,靠的都是封冥刀,所以,我在某个晚上,悄悄离开这里,给伍自安下了药之后,拿着封冥刀打开了这扇门,然后发现了这些个千年乌香碗。” “我们现在手中有两个筹码了,筷子和碗。”刑术摸着下巴分析道,“然后只需要搞清楚赫连家的秘密,就能抢先钱修业一步。” 连九棋却不同意:“钱修业之所以敢直接去找秘密,他肯定是有办法将筷子拿在手中,你将筷子放在哪儿了?” 刑术迟疑了一下:“实际上,我把筷子交给师父了,这件事只有我和他知道。” 连九棋松了一口气:“那还好,师父肯定不会让筷子落到钱修业的手中。” 马菲走到两人跟前:“事不宜迟,我们应该拿着碗,马上赶回去。” 刑术和连九棋都看向马归远:“马师叔,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马归远却是平静地摇头:“我回不去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别劝我,千万别劝我,我这个年纪就算回去治好了,又能怎样?也不过是一把即将埋入土中的老骨头,所以,你们走吧,去彻底的击败钱修业。” 刑术还要坚持的时候,连九棋却看着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劝,没用的。 连九棋又问:“马师叔,你应该是最了解钱修业的人,我想问你,钱修业是不是重振了掌戎逐货师?” 马归远却是笑道:“他不是要重振掌戎逐货师这个派别,而是要控制,他原本与掌戎逐货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真正与掌戎逐货师有关系的,是你们的师父郑苍穹。” 马归远的这句话,再次让刑术和连九棋震惊,短短几个小时内,他们得知了这么多秘密,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 马菲见惊讶无比的刑术和连九棋,谁都没敢再问下去,只得自己开口问:“那掌戎逐货师这个派别,到底还存在吗?郑老先生与他们有关系吗?” 马归远摇头:“据我所知,没有,郑苍穹一直以来,应该只是为了守护赫连家的秘密而存在的,他与我们不一样,他看得太透彻了,也许,这与他在十年动乱时期的那些经历有着绝对的关系,那几年,他救了不少人,也为不少人报过仇,用他的话来说,他是拿着屠刀在当一个好人,而且还是闭着眼睛去做的,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尸横遍野,原本一个想救人的人,却做了那十年中与其他畜生相同的事情。” 此时,连九棋却喃喃自语道:“我到底应该相信谁呢?” 马归远笑了一声:“相信你自己,还有你自己的判断。” 连九棋站在那长叹一口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刑术也愣愣地站在那,看着地面,整个洞xue中变得一片死寂,马归远只是挥手示意他们出去,然后扭动桌下的机关,将那扇黑色的铁门重新关上。 门合上那一刻,两扇门碰撞在一起的声音,让刑术和连九棋都浑身震了下。 一个多小时后,当两人当着伍自安的面,从铁座椅下拿出那只千年乌香碗之后,伍自安完全傻了,站在那,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满脑子空白,这对他来说太讽刺了,他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找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发现,那个秘密就一直在自己的屁股下面。 刑术捧着那只碗,仔细看着,怎么看都看不出这只碗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只是材质珍贵,工艺精湛,算是一个珍宝,但算不上真正的奇货。 “也许,我是说也许……”也盯着那只碗目不转睛看着的连九棋道,“也许需要和筷子放在一起,才能发现其中的秘密。” 马菲在一侧道:“还要结合赫连家隐藏着的那个秘密。” 墨暮桥坐在一侧,抱着枪,忽然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其他人有什么打算?” 古拉尔立即道:“现在东西找到了,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我要黄金。” 维克多也点点头,连九棋看着伍自安:“伍师叔,你应该兑现承诺了。” 伍自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好,我兑现承诺,我会把黄金给他们的,一定会的。” 连九棋又看向托尔烈:“托尔烈,你怎么打算?你准备做什么?” 托尔烈迟疑了一下道:“没什么改变,我肯定会带着妻子去美国找儿子。” 刑术将碗小心翼翼装进背包后,看着庵古:“你呢?庵古?你是打算跟我们回中国吗?” 庵古慢慢抬眼看着刑术,迟疑了许久,才摇头道:“不,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这里才是我的家。” 说完,庵古顿了顿,仰头看向大厅的穹顶:“很多年前,我是因为怕才离开阿尔泰,多年后,我也是因为怕才回到阿尔泰,在谜底揭开之前,我又想逃离,还是因为害怕,现在我知道,我不能再怕了,我为什么要惧怕自己的家乡呢?我要留在这里,我一开始的归宿就应该是在这里。” “也好。”刑术点头,“你的选择应该是正确的。” 马菲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刑术背上背包,紧了紧背包带:“明天一大早!” …… 中国,哈尔滨,某五星级大酒店套房内。 脱去纱布,带着那张被严重烧伤烂脸的凡孟跪在那张华贵无比的空椅子跟前,紧张地瞟着旁边燃烧中的酒精炉,原本应该放在上面的火锅被端在了一旁,在酒精炉的火焰中摆着一个烧得通红的铁手掌。 钱修业站在凡孟的身后,俯身低声道:“我不会把你交给刑术他们,因为你是个天才,而且是个心狠手辣的天才,要成为天才,首要的条件,就是什么事都敢做。” 凡孟只是点了下头,不敢说话,在钱修业面前,他感觉到的压力,比当初在连九棋跟前还要大,如果说连九棋像头野兽的话,那么钱修业就是一头会让你害怕,但是你却根本看不见,摸不着,没有实体的怪兽。 钱修业慢慢地走到那张华贵的椅子上坐好,同时整理了下身上所穿的那件量身定做的西服:“很多年以前,我很不喜欢西服,不喜欢洋人的东西,但后来我知道,人要学会变通,要学会适应,所以,我开始穿上洋人的衣服,吃洋人的东西,你也一样,凡孟,你虽然不是逐货师,但你也是行当内首屈一指的人才,当然了,前提是我保你,如果我不保你,踢你出这扇门,我保证你会活不过两个小时。” 凡孟脑袋磕地:“谢谢!谢谢!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不用!”钱修业笑道,“做牛做马太严重了,当我的徒弟吧。” 说着,钱修业伸手抓住凡孟的衣领,将他内衣的领口拉得很开,然后目光投向在酒精炉上烧得通红的铁手掌:“当我的徒弟,需要印记的,这个印记也会让你不被自己人所伤害,等时机成熟,整个库斯科公司都是你的,你愿意吗?” 凡孟使劲点了下头:“愿意!” 说罢,凡孟伸手拿过了那个铁手掌,在钱修业的注视下,直接烙在了自己的胸口,烙下去的瞬间,一阵阵白烟腾起,皮rou焦烂的气味随之传出。 凡孟咬着牙,浑身颤抖着,而钱修业则闭眼闻着那股焦烂的气味,那表情无比的陶醉。 终于,钱修业抓着凡孟的手腕,将那铁手掌拿开,又端起一杯酒,递给凡孟:“嘴巴喝半杯,胸口喝半杯。” 凡孟按照钱修业所说喝了杯中一半酒,将剩下的倒在了胸口,咬着牙挺着,忍受着酒精对血红烙印的刺激,同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钱修业双手按在他的肩头:“颤抖吧,等你的颤抖结束,以后颤抖的就应该是你的敌人!” 许久,钱修业拿开双手,又拿过一个瓶子递给他:“这个瓶子中是一种药,一种可以让你强壮无比,战胜眼前所有敌人的药,但是对身体的伤害极大,除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明白吗?这是用来自保的,如果你被刑术他们生擒,也可以用这种药来做最后一搏!” 凡孟看着药瓶,问:“师父,如您所说,现在我们只剩下赫连家的秘密了,千年乌香碗筷都已经到手了,但是知道秘密的于中原又自杀身亡,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钱修业却是笑道:“其实,我们手上只有一双筷子,而这双筷子,郑苍穹直到现在,都以为拿在自己的手上,实际上,我早就换走了,很多年前,我就潜入田家换走了。” 凡孟一惊,钱修业解释道:“在我启动计划之前,我就数十次潜入田家,观察那双筷子的模样,研究其材质,然后找了最好的工匠,仿造了一双一模一样的。” 凡孟明白了:“您是说,很多年前,您就换走了那双筷子?连田家人自己都不知道?” 钱修业点头:“对,做事要想周全,要知道,盯着那双筷子的是郑苍穹,如果计划启动,再想从郑苍穹眼皮下面拿走那双筷子,几乎不可能。” 凡孟又问:“那郑苍穹不会发现吗?” “不会,他不知道筷子的秘密,只知道材质和模样而已。”钱修业盯着凡孟胸口那个手掌烙印,“所以,他不会发现,当然了,有些人也至今认为,我还不知道我拿到的千年乌香碗是假的。” 凡孟不明所以地看着钱修业,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钱修业却坐在那里笑着:“我如果不知道那是假的,我就不会引连九棋、刑术他们去忽汗城了,有时候,一个计划需要达到一个或者多个的目的,那才叫完美!” 凡孟看着钱修业满脸的笑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可是他依然不知道钱修业到底在说什么。 …… 五天后,外蒙古无人区草原。 托尔烈骑马领着刑术等人奔跑在草原之上,远处的那条荒废的公路在眼中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终于,托尔烈拉马停住,调转马头看着身后的其他人,抬手指着那条公路道:“你们骑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北走,就能看到一座小镇,大概要跑三个小时,不过,在那之前,你们最好把枪就地掩埋,不要被任何人看到你们携带武器,否则麻烦就大了,而且准备好证件,就说自己是来旅游的,因为这附近还有巡逻的军队。” 马菲皱眉:“军队?这么糟糕?” 连九棋道:“谢谢,这次多亏有你。” 托尔烈翻身下马,拿过铁铲开始挖坑:“我先帮你们把枪都埋起来吧,要是被巡逻的军队发现了,那就说不清了。” 众人也都开始轮流挖坑,挖好之后,将自己身上的枪支和刀具都扔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