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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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他们回来了。没有抓到活口,人都自杀了。” 东方承朔回头,脸色有些不好看,“是寒山寺里想要救走荣绩的人,还是来康庄纵火的。还是在城门口袭击本侯的?” 护卫顿时跪下来,知道东方承朔是真的恼怒了:“纵火的。”而寒山寺的那个已经跑掉了。 东方承朔没有言语,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突然匆匆过来一个护卫,“侯爷有发现了。” 第193陷阱,态度的变化 在康庄水渠上游有个坍塌了的水闸,几年下来,乱石和泥沙将这闸口堵得严严实实。 闸口两边,一边是春江水暖后上涨的河水,另一边却是干涸得露出泥沙的河床,只有几洼浑浊的泥水,被极细的水流连接着,蚯蚓一样在这水渠里蜿蜒,钻进另一头的乱石堆里不见了。 当年的闸口修建得坚固,乱石倒下来小山一样的,几个护卫忙活了一早上,总算是挪开了干涸河床这边的几块石头,露出底下湿润的泥土,指给东方承朔看。 “侯爷,这里闸口底下应该就是暗河的进水口。” 不过,若不挪开这些石堆,也看不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形,东方承朔凑近了屏息凝神去听。能够隐约听见有水流的声响。 “还有什么发现?” 护卫沉声汇报着收集来的讯息: “......康庄事发之后没几天,这水渠就因为闸口堵塞了河道而枯竭了,因为并没有对苏州河造成什么影响,所以也没有引起重视,知情人也只当这是康庄惨祸的怨气造成的。” “苏州河一直没有受到影响,应当是水流转入地下。这两条河道的高差应该不会很大,而且这地下河肯定也是跟这康庄的水渠一样汇聚到不远处的江口。” 护卫才说了两句,东方承朔的眉头就蹙了起来,身心都还没有从江边的那场羞辱中恢复过来,他的脸色本就不好,此时更加难看。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还有别的吗?” 有地下暗河已经毋庸置疑,他并不想知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护卫的汇报声一顿,跟几个同伴面面相觑。 以前侯爷虽然看着不好接近,但是那时他是冷静内敛的,就算是他不高兴,他们作为贴身跟随的护卫其实也很难看出来。基本上从未见过他似现在这样暴躁不耐的样子。 他也知道侯爷更想知道的是昨晚上的事情,是什么人要在康庄纵火,目的又是什么?还有救荣绩的人,荣绩又是什么底细?以及,更重要的,怎么将童观止处理掉! 可惜,这些事情,他们暂时一点消息都没有,在东方承朔的冷厉的注视下,几人噤若寒蝉。 东方承朔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火气,冷声道:“继续。” 他再怎么冷静自持,也不得不承认,那场早就传开了的奇耻大辱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别指望那些对他已经没有好感的江南本地官差会帮着隐瞒。 他觉得自己心口处一直都烧着一把无名之火,灼得他焦躁万分。 护卫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汇报:“这几日属下等在清理康庄的暗道时发现里面有很多泥沙,这暗道当初应当是被大水给冲垮的。” 边说边看着东方承朔的脸色,东方承朔面上微沉,嗯了声,这暗道的确是被水冲毁的。 事发当日,他就在康庄内,等听到一声剧烈声响之后,他飞快的赶过来,就见到康庄水闸倒塌了,就在他现在站立的这地方,强大的水流倾泄而出,没有沿着原本的河道往前冲,而是全部冲进了出庄的暗道之中,一直冲到了这暗道在乌啼山的出口,将这蜿蜒曲折又坚固的整个通道都冲垮塌了。 像康庄这种在逃生通道上设置自毁机关,这对东方承朔来说。并不难理解。 东方家就有这样的秘密通道,这既是为了给利用通道逃出去的子弟争取逃生的时间,也能通过自毁来报复追踪而来的仇人,另外还兼备藏物的功能。这也是东方承朔会怀疑这通道内有陆家财富线索的原因之一。 而陆道远此举,的确让守在暗道之中拦截陆氏子弟的人,一个都没能出来,全部被埋在里面了。 以陆道远当时的绝望处境,他无计可施之下对屠杀者和劫掠者进行最后的报复,合情合理。 不过,现在听到护卫的话之后,东方承朔就发现不对劲了。 原本他以为是陆道远打开水闸,利用苏州河的河水行报复之事,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外面苏州河的水位应该会发生变化,可水位并没变。那冲垮暗道的水是从哪里来的? 见东方承朔一脸深思,显然是想到了,护卫才松了口气,赶紧补充道:“属下打听过了,康庄事发当年,江南雨水充足,苏州河的水位极高,要是开闸放水,水量和力道也能够将暗道冲垮......” 东方承朔掌心按在乱石上,指腹碰了碰上面的青苔和刻痕,神情复杂。 是啊,地上河水量充沛,陆道远如果只是要冲毁暗道,直接开闸就可以了,他为什么要舍易求难,费心将水闸弄垮。将河道堵塞了,然后又引出大量的地下水呢? 这地下河......东方承朔冷声道:“尽快将这里清理出来!” 护卫正要应下,他忽然又低喝道:“等等,先别管这地下河。” 东方承朔方才的第一反应是陆家在这地下河里下了这么大功夫,里面说不定藏着什么,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 陆道远当着他的面这一番举动显得太过刻意了,好像他就是故意要暴露这地下河给他知道。 东方承朔对陆道远不敢说特别了解,但是却知道,那绝对不是会因为惊慌失措而乱了阵脚的人,此人虽然儒雅仗义,但也不是没有脾气,那是比童家更有钱的生意人,肯定是不缺精明和杀伐的。 当时,他身陷绝境,明知道陆家即将举族被灭、毫无希望...... 东方承朔闭了闭眼睛,回想这几年来被自己刻意遗忘的那一幕,水闸倒塌的时候,陆道远就站在那乱石垮塌乍起的石屑和水花里,远远的看着他,笑得格外诡异。 他连稍微狠一点的字眼都没有冲他喊,可那么多的人,却只对着他一人,看他的目光。比看那些真正举起屠刀的人更加愤怒嘲弄。 只留下一句感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王公侯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很快,他最后的声音被水渠中陡然增大的水势给淹没了。 陆道远没有直接骂,却比骂他更加难堪,责备他是贪图钱财利益、不顾情分的小人,痛恨他比凶手更深,恨不得他死。 既然恨不得他死,那他刻意露出这暗河给他,肯定也不是好事,他就是想要算计他、报复他这个小人吧? 陆道远是早就算到了他东方承朔会有回来康庄搜查的这一天? 东方承朔心中苦笑,他能不得已一次,就能够不得已第二次,武德帝第一次是瞒着他对康庄动手,他全程目睹却无力阻拦。 这次再查康庄的财富,他反正已经知情了。这个任务交给谁都不如交给他合适。 这是武德帝跟他之间的秘密,旁的皇子都不知道,只有他清楚,这是帝王的亲近,是一个父亲的亲近,他不能拒绝。也无力去拒绝。 可旁人不知道他的苦衷,陆道远也不知道,只当他背信弃义,他无从解释。 不过,换做别人,因为不知道那条暗道的存在——这暗道除了陆家人。也就是东方承朔和他的几个亲信知道,他并未告知任何人,而当年他的那些亲信都被埋在通道中了,只除了他。 除了他,没人知道这地下河水被引上来过,还冲毁了一条暗道。武德帝若是派别人来,旁人也只会当这水闸被河水冲垮,慢慢堵塞河道,幸亏有这暗河,才没有造成苏州河堵塞。 他们或许会好奇,却不会像他这样对这暗河有太大的疑心,甚至不惜想要挖开看看。 陆道远在死前就看透了,所以这个陷阱也只能够坑住他。 东方承朔陡然收回了手,不管这暗河是陆道远埋下的什么陷阱,总归不会是藏宝之地,在陆道远、童观止这样的人眼中,钱财并不是那么重要。不会死前还记挂着。 再说,他就是藏得再好又能给谁用?那个陆齐修?不说陆道远知不知道陆齐修逃出去了,就是知道,可陆齐修年纪小,也根本不顶事。 见过水满暗道的凶险,想到自己也险些上当,东方承朔神色复杂的强调:“还是紧着那边的暗道,尽快疏通,这里先别动,寻几个会做机关暗道的能工巧匠之后再清理。” 他倒要看看陆道远究竟做了什么,又想怎么报复他。 “是!” 想到陆齐修,东方承朔随口问道:“陆齐修最近怎么样?可有交代什么?” “还是跟以前一样。”那就是依旧每日咒骂他了。 东方承朔沉着脸。冷哼了一声,“看来是之前待他太好了。” 之前他看在陆道远的面子上,看在自己对陆家的亏欠上,待陆齐修并未有过半点苛刻,也不曾计较过陆齐修对他的辱骂。 可现在,想到陆道远死前对自己的痛恨以及可能对自己的算计。他的心虚和愧疚就淡了许多。 他一边朝前走,准备出庄,一边道:“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知道陆齐修了解的陆家所有的秘密。” 他的任务是将陆家剩下的财富找到并带回去,宝藏这些死物只需要在这庄子里找就行了,逃不脱这个范围。可一些隐藏在暗中的商号铺面,仅仅只靠东方承朔了解的那个陆氏商号专用图纹,要找出来并收为己用,就无异于大海捞针,这些就只能从陆齐修口中撬出来了。 陆齐修当年再年幼,也不可能真的对陆家之事一无所知。再说陆家根深叶茂,就算嫡支近亲都折损了,肯定有一些知情的忠仆、老仆流落在外,暗中帮扶着他,他总会知道些什么。 那章德宽不就是其中一个么,还是堂堂知府啊。去年东方承朔从屋顶上看见章德宽烧毁的那封信里,那个陆氏商号专用的图纹,肯定是出自陆齐修的手。 东方承朔不信陆齐修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陆家是被灭门又不是被抄家,这些陆家留下的东西理所应当是属于陆齐修的,东方承朔也知道自己的任务很没道理,可他只是身份尴尬的臣子,没有拒绝任务的资格。 眼下,除非陆齐修公然承认自己陆氏嫡子的身份,那陆氏暗中留下的财富才名正言顺的属于他,就算是朝廷也没有理由去强占。 然而,一旦陆齐修真正的身份曝光,就算他乖乖的不争不闹,为了隐瞒康庄事件的真相,上面也是容不下他的。 摆在陆齐修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舍财,要么舍命之后再舍财。 东方承朔之前就帮他选好了,他抓住陆齐修之后,是瞒着武德帝的,并未将他的身份透露出去,他并不打算要陆齐修的命,也没有打算做得太绝,他本来是要给陆齐修留一下一些的。 可惜,陆齐修并不领情。之前他还有耐心跟陆齐修耗着,现在他的耐心已经用尽了。 “是!” 东方承朔走到庄子口,就见一人一马朝着这边疾驰而来,见到他,这人下马,匆匆汇报:“侯爷,寒山寺那边有线索了!” 第194无赖,全城通缉他 “肯定是侯宗宝,不就是打赌输了嘛,这个输不起的混账,没种去鬼庄可以不去啊,愿赌服输这点都做不到,居然还敢来找我的麻烦,等小爷病好了回去,一定给他好看!让他没脸出门! 侯爷,你派人去拷问过他没有?昨晚上是不是他让人来杀我的?这厮仗着学了点功夫,他家里又都是武将出身,就会来阴的、狠的......” 东方承朔面无表情的看着白着脸、气息不稳,却还不老实的荣绩,一双鹰鸷眼眸越来越寒,利箭一般不止是将人看穿,荣绩觉得几乎都能将他给射出两个窟窿了。 昨晚刚有人来救他走,就碰上了康庄大火,这声东击西的架势,东方承朔不怀疑才怪! 荣绩又何尝不知道这次想要将东方承朔给糊弄过去不容易呢。 此时他猜度着东方承朔的脸色,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郁闷,昨日黎叔虽然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过来营救他,可设置这圈套好像并不是东方承朔。 要东方承朔都针对他的老底设置引蛇出洞之计了,那现在他应该已经刻意确定了,就不该是这模样,得直接冲他喊打喊杀了吧? 他面不改色的继续说下去,愤愤的将侯宗宝的祖宗八辈都骂了一遍,末了,挤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来,“多亏了侯爷保护我啊,不然我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寺庙里了。” 东方承朔冷笑了一声,昨晚上童观止是拿侯宗宝当幌子,今天荣绩又是如此,他对根本没有得罪自己,却反复被人拿来利用的侯宗宝都厌恶至极。更遑论是眼前装模作样的荣绩了。 原本东方承朔只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自己被追杀、康庄起火都记在童观止头上,想不到又冒出来一个荣绩,居然趁着昨晚的混乱有人来救他。 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些人,这一个个的,都不安分,这一个个的都当他东方承朔是傻子! 他现在不能拿童观止怎么样,也不能马上完成任务,但是荣绩却被他捏在手里。 “让江明去带侯宗宝过来跟荣二爷对峙。” 荣绩讪讪:“荣二哪敢当得起侯爷如此称呼,难道不是侯宗宝?不用叫江大人了,不是那个猴子。那就是尚书里刘家的那个娘娘腔,还有李家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