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所以。”钟霖转过来，背光的脸孔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特别亮，像极了乱葬岗的鬼火：“如果不能续命的话，那就想办法让我变成鬼吧，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我都能接受……只要……”能够继续拥有作为钟霖的记忆，意识，那就行了。 “……”小小被震撼了一下，华逸书低下头抹了把脸：“其实也不必那么悲观，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当初复活钟霖，是周安的意思。 哪怕是现在钟霖想要再度变成鬼，也应该要让身为恋人的周安知道。 为他好之类的话，想想还是太残忍，华逸书觉得自己没办法在钟霖出事以后，这样对周安解释。 或许他本身就是个自私的人，并不想承受这份罪恶感。 额，反正阳奉阴违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干。 非十全十美喜欢打小报告的华大天师，转头给远在国外海滩上度假的周安发个信息。 “这里的天气好暖。”望着天蓝色的海水，周安站在水边发出惊喜的感叹。 直接就可以下水游泳哎，气候温差带来的两种感受，太有趣了。 “少见多怪……”何航宇穿着一条大花裤子，在那里嘀咕：“说好的一起旅行，结果还是把我们撇下自己去快活。” “航宇哥不喜欢这样吗？”周安侧头看着他，发现他也看着自己的时候，眯眼一笑：“那边好多美女在看你。” “诶？”何航宇顺着周安的视线，果然看见一群比基尼外国美女：“啧。”他没有兴趣地移开眼睛：“说起来，你最近好像变了。” “变了吗？”周安保持微笑。 “啊，变得很温柔……”何航宇说完之后，露出一脸的尴尬，主要是因为自己的口吻有点不对劲，还有周安的注视：“不是，我是说，你遇到了什么好事？” “嗯，大概是因为恋爱了。”周安大大方方地公开恋情，双手举高于头顶，透过手指看向耀眼的阳光：“每时每刻都觉得在想他，心情就会变好。” 说到周安的恋爱问题，何航宇大大地吐了一口气，其实他不介意弟弟谈恋爱，可是想到周安的对象是个臭男人，心情怎么都不爽。 如果是个软软的妹子多好。 “真是搞不懂你。”软软的女孩子多可爱。 “对了，我忘了给他打电话。”周安突然往回跑，举起手来挥挥：“航宇哥，你自己玩耍吧！” 跑回海边的度假屋，拿起手机，首先看到哦华逸书的短信。 周安站在床边很久没有动作，只是低头看着那几行短短的内容：“原来一直以来身体都不好，但是却没有告诉我。” 突然搬到z市来，住在自己家对面，是因为觉得时日无多？ “呵！”周安跪了下去，上半身无力地趴在床上。 贴在被褥上的半边脸，不一会儿就濡湿了白色的被单，表情变得扭曲起来：“自以为是的混账，我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傻逼。” “周安？你看到信息了？”华逸书说：“对了，你现在应该跟舅舅他们在度假吧，先恭喜你们一家。” “谢谢逸书哥。”周安鼻音重重地问道：“怎么回事，他究竟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我也不确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越早解决越好，除非已经决定等死。啊不，其实他也不算彻底活着，周安，你要接受这个事实，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是不能改变的。”华逸书说。 “当然了，不管怎么样我都接受，但是我不能失去他。”周安捂着额头，小声地询问：“我还能做什么？” “如果他走了你会怎么样？”华逸书问道。 “不知道，可能会浑浑噩噩。”周安想象了一下，如果钟霖走了会怎么样：“逸书哥，你试过像我这样傻乎乎地爱上一个人吗？” “没有……”所以不能理解，为对方什么都甘愿奉献的心情。 “但是你有家人。”周安撑着额头，无法抑制心里喷薄而出的爱意。 “对，我也愿意。”华逸书深深吸了一口空气，试图让新鲜的空气带走这份沉重：“想开一点的话，其实也就是几十年的寿命，如果不是太贪心的话，其实也能够接受，对吧？” “嗯嗯？”周安不懂他说什么，短信内容只是提到钟霖的现状。 “你愿意跟他共享你的生命吗？如果还有十年，就分给他五年，如果还有二十年，就分给他十年……”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周安第一次笑得这么黑色幽默：“我才十八岁，什么十年五年，小心我让钟霖揍你。” 至少保养得好的话，原本活到八十岁没有难度。 剩下的六十年，分给对方三十年，那时候钟霖五十多岁，周安觉得很对得起他。 “对，狡猾的钟霖，他居然找上你。”坐在自己家的华逸书，眼睛微红，其实他不是那么容易感动的人，只是这个天真的高中生，他的感情纯粹得令人羞愧：“我在家里等你，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要记得……保密。” “好，保密。”周安挂了电话，庆幸华逸书跟自己更亲近，而不是帮着钟霖隐瞒真相。 “怎么回事，一直在占线。”钟霖抱怨的声音从手里传出来，似乎打了很久。 周安查看了一下未接电话，很好，一直占线就一直打，很符合他嚣张又偏执的个性：“跟一个长相很帅气的哥哥在聊天啊，聊到我心情滂湃，不能自己，所以……” “什么？”钟霖轻蹙眉头，起身找个僻静的地方继续说话：“你给我说清楚。” 只是故意报复一下他的隐瞒而已，周安淡定地说：“我是说跟航宇哥聊天。” “有必要心情滂湃不能自己？”钟霖习惯性地松松领口，他烦躁的时候就会这样做。 “额，谈到最新上线的游戏，放假不玩游戏难道还要写作业？”周安躺在床上，侧身蜷缩着身体：“钟霖，你会陪我一辈子吗？” 话题跳跃度太高，可能，那边卡壳了。 “我十八岁就遇到你，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周安指望他如实跟自己说出，他刻意隐瞒的东西，不要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一个人决定所有事情。 “我不是神，周安，你太为难我了。”钟霖沉默过后，用冷清的口吻对付周安：“没有谁能够保证一辈子陪伴某人，这么说的都是屁话，如果你喜欢听见屁话，我也可以说给你听。” “那你说啊，屁话我也听。”周安压抑着声音，努力保持正常。 “但是做不到的话，你会很难过。”屁话就会变成伤人的利器，一旦自己走了，剩下周安一个人，回想着曾经的甜言蜜语，他会不会更伤心？ 电话就挂了，周安听不见他的声音，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抽气声。 明明是个很聪明谨慎的人，但是稍微一触碰那块地方，就会变得破绽百出，是个人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所以才匆匆地挂电话，真是简单粗暴的掩饰。 “笨蛋……”周安说道。 可是也很可爱，哪怕分一半的寿命给他也甘之如饴。 就是有点害怕，到时候钟霖知道真相，会不会暴跳如雷，把自己家拆了？ 周安想想就觉得很恐怖，事成之后他感觉需要躲一阵子？ 第54章 偷偷摸摸的勾当 陈律师走进洗手间, 看见钟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低着头咳嗽：“老板？”他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当青年转过头, 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孔, 把他吓了一大跳：“啊，怎么会这样？去医院吧。” “我没事。”钟霖洗了把脸，抽出纸巾往脸上擦了擦水迹：“遗嘱的事都弄好吗？” “嗯, 好了。”陈律师皱着眉头，这种时候说起遗嘱，无端让人觉得不安：“你真的, 不用去医院？” “不用。”钟霖站起来, 从他身边经过。 陈律师转头看着他的背影, 眼神中充满担心。 前阵子钟霖把公司的事情交给下属, 只有偶尔才会过来一趟。不过最近这两天都在，他还担心是不是跟周安吵架了？ 询问过后才知道，对方考完试之后, 跟着家人一起出国旅行。 “我出去一趟，最近几天可能不回来。”回到办公室，陈律师看见钟霖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好的。”他看着钟霖出去了，心中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还是c市，地处边缘的某个小镇上。 钟霖走进一间古朴简陋的人家，伸手敲了敲门，引起里面一个小姑娘的注意。 那小姑娘绑着一条乌溜溜的辫子，扭头看见西装革履的钟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徐仙公在吗？”钟霖停在门边问道。 小姑娘红着脸, 嘴唇张了好几次，最终小声地回答：“在……爷爷在招待客人，请你进来等一下。”她去搬了一个木凳子，示意钟霖坐。 “谢谢。”钟霖的眼睛朝着屋子深处望去，透过半缕空的一扇屏风，隐约看到里面有两个人。 “爷爷在招待客人。”小姑娘也许不是天生声音小，她是刻意压低声音的。 “我听说，你爷爷本事很了得……”钟霖还没说完，那边传来阵阵咳嗽声音，听起来就像拉风箱一样难听，不由让人觉得难受。 “爷爷年纪大了，咳嗽一直都不好。”小姑娘面露担心，也跟钟霖一样望着那边。 一阵咳嗽过后，他们听见一些细细的念咒声音，然后就是徐仙公给那位客人解惑的声音。 钟霖凝神听了一会儿，沉默不语。 “那个，我去给你倒杯水吧。”小姑娘怯怯道，拧着苗条的腰身去泡茶：“客人……”她端着茶杯走回来，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屋子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而那边还在窃窃私语。 钟霖走出这座老房子，驱车回了市中心。 “华逸书，这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会续命？”这是他之前询问过华逸书的话。 “我不知道，但是根据我爷爷说，当年华家是很出名的家族，估计这手绝活不是谁都会。”这是华逸书的回答。 从那之后钟霖一直在寻找，可是那些自称大师的人，他一个都没见。 一来自己的情况太危险，信不过的人不想接触，二来有真本事的人太少，没得大师找不到，反而把自己作进了研究所。 今天之所以这么冲动，完全是受了刺激。 一旦脑子冷静下来，有些事情就很清楚，挣扎只不过是徒劳。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给周安留了言。 “不确定。”周安回消息的时候，本人正提着行李包走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中，身边是他的家人。 他握着手机，感觉手心有点发烫。 “妈，我们马上回z市吗？”机场就在c市，而且时间还早，他挥挥手机说：“我想去找朋友。” 跟在他身后的何航宇马上问：“诶，你在c市还有朋友？” 明明戴着耳机居然还听到了，周安回头，向他点头说：“嗯，我想直接从机场去找他，有点急事。” 回头却对上陆珊狐疑的眼神，他愣了一下，垂下眼睛不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