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新年

    舞台上的小型合唱团依旧浅声吟唱，宴会厅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多时，现场协调人员示意大家落座，晚会马上开始。

    张骞宇起身跟沈立国、沈菲告辞，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偌大的宴会厅逐渐安静，舞台上的小合唱团不知什么时候已退到台下。转而是身着华服的两位主持人登上舞台，冗长无趣的开场词之后，便是套且程式化的感谢，感谢财经卫视的倾情参与，感谢星辰文化的精心策划，感谢在场的每位嘉宾的屈尊光临……

    耳边是主持人的各种感谢，张骞宇抬头看了眼宴会厅的布置，又想到刚一下车时的场景，目光自然而然的投向了不远处正迎接大家赞许的魏涵。

    原来是星辰文化策划的年会，难怪这么浮夸。

    仿佛有一把白刃从后背刺来，即使笼罩在聚光灯下，魏涵依然能找寻到隐藏在黑暗之中那股充满杀气的眸子。他朝张骞宇点点头，随即重新落座。

    然而张骞宇的眼神并没有收回，修长手指摩挲着袖口处的金属纽扣，那冰冷的触感似乎在提醒自己，那个男人有极深的城府和极圆滑的手腕。

    很久之后，张骞宇不得不承认，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魏涵就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坠入深渊……

    宴会厅的灯光亮了暗，暗了亮，台上的人来了走，走了来，张骞宇的视线依旧朝向那个方向。

    舞台上重新传来轻快旋律，周围的人们纷纷起身离开座位相互攀谈。

    张骞宇收回视线，抬起被衣服半掩着的腕表，还没等看清时间，就被一个甜美的声音打断，“一起跨年吗？”

    张骞宇闻声抬头，便看见沈菲半倚着座椅，双臂环抱于胸前看着他。

    也许是光线昏暗了些，沈菲在宝蓝色礼服衬托下的皮肤更显白皙。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便感觉手腕处一紧，整个人被沈菲吃力的拽着往外走。

    穿过三五人群，走进长长的走廊，钻进四壁光洁的电梯，直到他被沈菲带到了一间位于33层的会议室，她才松开他的手臂。

    他们处在百米之上的云端，窗外的灯光离他们很远，可依然洒了进来。

    沈菲率先走到落地窗前，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这是她第一次跟别人提起她的从前。

    “小时候，我爸总是把我带在身边，出差、开会、签约。”

    沈菲微侧了下头，瞥了眼身后的张骞宇，接着说：“每次来上海出差，我爸都住这间酒店，也总是在这间会议室开会，他说从这儿能看到最美的外滩！”

    沈菲摆个头，示意张骞宇走到落地窗前感受下。

    他抬脚一步接着一步，皮鞋的利落声被地毯吞没，转化成了柔软的闷响。随着靠近，张骞宇的视线从水平面逐渐落下，待他完全走到落地窗前时，确实被这景象震惊了。

    张骞宇在上海读的大学，这几年来上海出差的次数也不下几十次，几乎在每一个节日期间都来过，见过上海行色匆匆的样子，见过上海商业气息浓郁的样子，见过上海沉稳内敛的样子，每一面的上海都让人联想到奔放、热情、活力，而此时百米之下的上海褪去了世间的喧嚣和嘈杂，只剩下温情脉脉、万千灯火，像家一样！

    张骞宇的视线沿着黄浦江河岸渐渐向远处延伸，川流不息的车流渐渐模糊在他的眼里，随着车流一同变得模糊的，是点点桔光……

    桔光穿过凝结在睫毛上的冰晶，变成了一个个炫目的桔色光晕，微微抬头哈出的一口热气让眼前的光晕更加的光怪陆离。

    每天营业到很晚，水果店才能打烊，而这还不算完，张骞宇的父母还要忙着打扫卫生，调整货架，货品盘点，为了让同样累了一天的儿子早点休息，父母都会让小骞宇先回家。

    这一天，小骞宇照常走在回家的小街上，明天就是合家团圆的元旦，再加上连日来的大雪，让所有人都躲在家里。

    空旷的小街上，只有两旁高高的路灯与他做伴，小骞宇踩在蓬松的积雪中，而被人们踩平的积雪在路灯的照射下反着柔和的金光。

    他向空中吐口热气，眯着一双乌黑的眸子看这个隔绝掉一切喧嚣和嘈杂的世界，眸子中有无数个光晕，住宅里的白、广告牌的蓝、路灯的黄，五光十色，却怎么都不抵小街尽头那抹红色身影。

    在这冰与雪交织的世界，即使裹着厚厚的红色羽绒服、带着粉红色的毛线帽子，那个小小的身影依旧轻盈无比，脚下的步伐没有因为积雪而变得犹豫。那不断旋转的红色衣襟在空中留下一圈圈柔美的轨迹，随之纷飞而起的雪花染着红晕，犹如在冬日绽放的烟花精灵。

    从那时起，家乡的冬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至少，小骞宇心里厚重的积雪已悄然融化。

    那是张骞宇第一次看见秦晴跳舞，即便那根本不能叫做舞蹈，可在他的记忆里却成了她最初的美好……

    “喂，想啥呢？”一只摆动的白皙小手将他拉了回来。

    张骞宇低头抿嘴微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随即将摄像头对准落地窗外的场景，不明所以的沈菲向他挪了几步，凑近才看到手机处于录像模式，便低声说了句“幼稚”。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巨响，窗外绽开了无数烟花。

    万千个耀眼的五彩精灵向四处跳跃，形成一个圈，圈里又有圈，变化着不同的色彩，伴随着最耀眼的光亮划过天际，留下迷人的轨迹。

    张骞宇用手机记录下了这个绚丽的时刻，修长手指简单点击了几下便按了发送。

    可下一秒出现的拥抱，着实把张骞宇弄蒙了，而附在耳边的那句“新年快乐！”更是让他不知所措。

    松开拥抱，沈菲极力掩饰心中的紧张，调整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退后两步倚靠在落地窗前，双手环抱胸前饶有兴趣的看着怔愣在原地的张骞宇，“扑哧”笑了出来，“不是吧？被我抱一下，你就是这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

    沈菲不等他说什么，转而伸出大拇指指着窗外，“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从这看上海最美了，尤其是迎新年烟火汇演！”

    张骞宇稍稍缓解刚才的尴尬，不紧不慢的回答，“确实很漂亮！”

    不过眼前的景象并不是他心中最美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