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节
赵淞就不一样了,他以前管族里的事务时也不会为难与他不睦的人,但他现在基本不管事了,做了撒手掌柜后,他反倒更任性,越发的小孩子气。 他讨厌二房,恨屋及乌,一定会不待见赵奕。 赵仲舆现在还是族长,又在郓城做人质,她不愿意多生事端。 吴氏病逝的消息传回西平和陈县,赵奕即便早有预料,还是忍不住落泪,然后开始举家居丧。 赵典拿着两封信,目不斜视的到后院,赵奕正让人收拾东西。 他躬身道:“大郎君,郎主来信了。” 赵奕连忙回身接过信,发现竟然有两封,他忍不住一顿。 赵典解释道:“还有一封是三娘从洛阳送回来的。” 赵奕点了点头,先拆开祖父的信看。 赵典候在一旁等他看完。 赵奕脸色不太好看,看到站在一旁的赵典,顿了顿,还是将信递给了他。 赵典是赵仲舆特意留给赵奕的人手,他们身边的下人基本都被换了,而赵典是赵仲舆的心腹之一,祖父将他留下,赵奕人不傻,知道是让他凡事多听赵典意见的意思。 赵典双手恭敬的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过,然后看向赵奕正拆看的另一封。 赵奕面无表情地将信递给他。 赵二娘和赵四娘一脸紧张的站在一旁。 赵典看完,脸色和缓下来,目光快速的看了一眼兄妹三人,他先道:“大郎君,郎主的意思是,现在外面贼寇横行,出行太过危险,所以大夫人先寄在寺庙里,待以后郎主或是大老爷回来,再把大夫人带回来安葬,大郎君还是不要去郓城了。” 赵奕虽已有意料,但还是情绪低落下来。 赵典顿了顿后道:“三娘说让您去参加招贤考……” “我在守孝,”赵奕打断他的话道:“如何能去考试?” 赵典却道:“奴看郎主也有这个意思。” 他道:“如今豫州都是三娘在管,她既然亲自开口,那便是夺情,大郎君何不将悲伤收一收,也帮一帮自家姊妹呢?” “您现在只看到三娘的威风,却不知这条路有多难走,”赵典语重心长地道:“就是郎主这样的阅历在官场中也多有不如意,何况三娘呢?她不仅年纪小,还是个女郎,从一无所有到统兵数万,这样的成绩可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您是她堂兄,你们二人间除了自家同母所出的兄妹外,就属你们二人最亲近了,现在族中的青年,甚至是女郎们,但凡有心有才的,都跑去帮三娘,您若不去,岂不是伤了自家兄妹的心?” 第577章 选择 赵奕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典叔,在我面前就无须遮掩了,我们两家是什么关系,外人不知,我们还不知吗?” 他们不拿着剑相向就已经是和平了。 赵典却摇头道:“我看非是外人不知,连郎君自己都不知道。” 他道:“大老爷和大夫人是做了许多错事,可上面还有郎主呢,郎主疼惜三娘,三娘也尊敬郎主,她愿意为了郎主栽培郎君,郎君为何就不能为了郎主帮扶一下三娘呢?” “郎主是希望您兄妹二人能摒弃前嫌,重新开始,”见赵奕垂下眼眸不说话,赵典便顿了一下,看了眼屋内的下人,待他们退下,屋里只有兄妹三人后才道:“大郎君、二娘子、四娘子,难道你们对三娘子和二郎君就没有一点手足之情吗?” 三人面色一动,皆低下头去。 有是有的,只是不多。 赵典也知道不多,但他只当不知,继续一脸感伤的道:“郎主和先族长也不睦,兄弟两个时常争吵,但再怎么样,先族长还是把整个家和赵氏都交给了郎主。” “大老爷大夫人和三娘子闹成了那样,但郎主还是器重三娘子,并愿意将所有资源倾斜到她身上,舍亲生的儿子,而选择了侄孙女,”赵典问道:“难道在郎主心里,儿子不比侄孙女更亲吗?” 赵奕有些怨恨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一切为了宗族是不是?在祖父心里,我们一家六口加起来都没有族长之责重要。” 赵典许多的话就堵在了胸中,他只当这是他无意的愤懑之言,毕竟他母亲刚死,所以他沉默了一下,重新收拾好心情好后继续道:“大郎君,您和家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尤其是在这乱世,若无家族庇护,任他出身再高贵,也会如草芥一般被乱军裹挟呀。” 赵典道:“您忘了这次洛阳之战死在外面的皇族吗?” “他们身份不高贵吗?他们家资不丰吗?但这次死在外面的王爷王孙有多少?”赵典压低声音道:“若司马一族强盛,谁能杀他们,谁敢杀他们?” “您不要觉得郎主偏心三娘子,也不要觉得家族在偏袒她,如今,她是赵氏一族的胆,是盔甲,而赵氏是她的一双翅膀,而您要做她翅膀上的一根羽毛,不仅是您在保护她,她也在保护您。” “不然,羽毛脱落,独自飞扬,随时都可能落在地上,被人碾到尘土中,”赵典沉重的道:“郎主现在做的就是让这羽毛更丰茂,既是保护赵氏,也是保护您啊。” 赵典一脸悲伤,“您怎能因此误会郎主呢?” 赵二娘上前两步,眼眶通红的拉了拉赵奕的袖子,“大弟,我们听祖父的。” 赵四娘也连连点头,抿了抿嘴道:“大兄,祖父疼我们胜过疼三jiejie,现在这样,是因为三jiejie比我们都厉害,这不是疼惜,而是看重。” 赵奕却更加的狼狈,所以他是因为比不上赵含章,祖父才放弃他选择她的吗? 赵四娘鼓励他道:“大兄只要比三jiejie更厉害就行了,祖父看到后就会像以前那样倚重大兄了。” 赵二娘迟疑了一下,她不觉得大弟能比得过赵含章,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冲赵奕点头,“对!” 先把人鼓励起来再说。 赵奕垂着眼眸没有做出决定,有仆人过来禀报:“大郎君,三房和五房的管事过来送丧仪了,五太爷明日会领人过来为大夫人设灵堂。” 仆人低着头道:“五太爷说,人虽未回,但魂得叫回来,所以让七太爷家的管事去请了清尘观的道长过来做法事,设了灵位后郎君和女郎们也好守灵尽孝。” 赵奕眼眶一下就红了,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砸在地上。 赵典见状松了一口气,语气温柔地道:“大郎君,三娘子让您考试的事……” 赵奕眼眶通红的道:“我知道了,我会去考的。” 赵典忍不住露出笑容,连声道“好”,“那我这就去给郎主回信?” 赵奕红着眼睛点头。 赵氏有意压了压消息,等过了一段时间才将信息送到南乡郡钟家。 钟家一听吴氏病逝,一瞬间觉得怪异,怎么就病逝了? 但见赵和婉哭得伤心,又仔细看了看赵家来的信,说吴氏是在迁徙途中感染了风寒,加之在洛阳担惊受怕,身体早已不好,这一病就没能好。 赵家说,吴氏病倒后特意让人不往家里说,就是担心耽误长女出嫁,所以赵家希望钟家能够多宽慰赵和婉,不要让她过于伤心。 钟家心底那抹怪异就瞬间消失无踪,这也说得过去,不说现在这世道,就是太平年月,因为一场风寒便去的人比比皆是。 时人爱食五石散,为的什么? 还不是因为笃信五石散可以治疗和预防风寒。 风寒,是这个时代最易死人,且死人最多的病症了。 赵和婉才嫁进钟家不到一个月便要守孝,好在她是出嫁女,只需守一年。 而赵奕和赵二娘赵四娘却是要守满足孝,本想和赵二娘说亲相看的人家只能惋惜的停了下来。 丧礼过后,赵奕就带上赵典等人去往陈县,而赵二娘和赵四娘留在西平守孝,这边有族人照顾,倒是不怕。 如今赵氏风气还不错,就算偶尔有如赵瑚一样的奇葩,也越不过赵淞这棵大树,让族人受大委屈。 所以赵奕很放心的去陈县。 赵铭也收到了赵含章的信,她让赵铭在他家中给赵奕找个房间住下,“大兄第一次外出,经验不足,必定惶恐,而家母性弱,身体也总是不好,很难照顾到他,所以就麻烦铭伯父了。” 赵铭哼了一声,将信丢到一旁道:“她倒是会心疼她母亲。” 长青跪坐在一旁,给赵铭煮了一碗茶奉上,问道:“那……要安排房间嘛?” “将客院收拾出来,等他们主仆到了,你领他们住进去吧,”赵铭垂眸沉思片刻,道:“也好,我只见过那孩子三次,这次既然来了,我便认真看一看。” 他道:“二郎还是太小了,指望他儿子……”而且谁知道他儿子会不会和他一样呢? 所以赵奕要是可堪造就,倒可以一试,他年纪也不是很大,赵济没养好,他从现在开始掰正就是。 第578章 没看上 长青微楞,“郎君要改选他,三娘那边会不会反对?” “她要是反对就不会把人送到我跟前来了,”赵铭道:“此举显然是让我选呢。” 但没过多久,赵铭就气得砸了手中的书,掐着腰站在廊下隔空骂赵含章,骂了好一会儿,接过长青的茶喝了一口,还是没压住腹中的火气,“选个屁,分明是送来气我,让我死心的。” 长青觉得他们家郎君这段时间脾气见涨,不过也不怪他,最近事情是太多了,赵含章如今人在洛阳,只处理一些重大事情,其余事都丢给了赵铭。 而赵铭不仅要处理豫州事务,还有赵氏的族务,要不是汲渊隔空替他分担一些,他脾气一定更坏。 人啊,一忙起来,脾气就变坏。 赵铭气呼呼的回屋,盘腿坐在靠窗的木榻上,脸色低沉。 长青看了他一会儿,转身下去,不多会儿便端了饭菜上来,还温了一壶酒。 闻到酒香,赵铭脸色这才略微好转,长青便跪坐在一旁给他倒酒,“我看奕公子进退有度,有礼有节,书也读得不错,郎君为何不满他?” 赵铭脸上已不见怒容,只是带着些淡淡地嘲讽,“书读得不错?他也就比赵宽小三岁,赵宽在他这个年纪,不仅将该读的书读完,还知道出去游学,有理有据的驳人了,他呢?这会儿还在治学,读着赵正读的书。” “呃,”长青忙道:“正公子和别的公子不一样,他年纪虽小,读书的年限却不小了。” 赵正是赵程的儿子,因为是赵程从小带着,才会跑就被放在族学里和族中子弟一起读书。 会说话就开始会读书背书。 等他能拿笔写字时,他就已经背下了好几本书。 赵宽是这一代子弟中公认最优秀的弟子,但这一代弟子里最聪明的,一定是赵正,嗯,读书超级厉害的哦。 赵铭淡淡瞥了一眼长青后道:“行吧,读书比不上赵宽等人,我也就不计较了,有礼有节又如何说起呢?” “礼是有了,但节在何处?”赵铭道:“赵含章还比他小几个月呢,虽有些油嘴滑舌,但心正骨气足,对七叔都能不卑不亢,他呢?” “这么大年纪了,却还没多少主意,优柔寡断,”赵铭失望的摇头道:“优柔,心性便不坚,易生懦弱。族长便是家族的风向标,族长是什么样的,家族便也会慢慢变成什么样。” “他若只是小节有亏,大义上过得去,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偏他连大义的想法也没有,浑浑噩噩,连他身边的管事都比他有见识。” 这样的人,赵铭又怎会属意他当下一任族长? 他当族长,将来族中事务被谁握在手里还不一定呢,既然都是要交给别人来处理,那他还不如选择赵二郎。 父亲和大伯总认为二郎不妥,因为有惠帝的例子在前,他当族长会大权旁落,到时候会引起族中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