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节
刘乂轻咳一声,小声问道:“所以赵刺史是要把它变回良田吗?” 赵含章点头,“才两年,应该不难,所以放牧的地方缩减,就不好再迁徙放牧,我想在这一片种些牧草,还有养猪养牛所用的粮食和菜蔬,更精细化的养殖。” 刘乂:“这能行吗?人都还吃不饱呢。” “难道你们匈奴养马和养牛不给吃豆子?” 自然是给的,不仅吃豆子,还吃青稞,小麦呢,比养人还精细,养马可比养人费钱多了。 刘乂瞬间理解了,点头道:“倒是可以一试。” “其他的还罢,我就缺一样东西。” 刘乂:“缺什么?” “好的牧草,”赵含章道:“我听说氐族帮匈奴种地养马,其中有两种牧草牛羊特别爱吃,叫什么苜蓿?” “紫苜蓿?” 赵含章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它,你们有吗?” “有呀,”刘乂很大方,“待我回去给赵刺史送几袋子种子来,除了紫苜蓿外,我们还种豌豆,牛羊也很爱吃,吃了之后膘肥体壮,毛发特别顺滑亮泽。” 赵含章立即眼巴巴的看着他。 刘乂顿时迷失了自己,骄傲的挺起胸膛道:“待我回到平阳城,我就让人给赵刺史送一些过来。” “多谢北海王。” 刘乂笑得只剩下牙齿了,“不必客气。” 第730章 友谊长存 刘渊派出来和谈的使臣只见到了汲渊,没见到赵含章,连刘乂都没见到。 双方拉扯了三天,使臣和汲渊勉强达成了部份共识,但使臣需要见到刘乂后才把和谈书带回平阳城,汲渊便传话给永和县,让赵含章把刘乂带回来。 使臣心中,不得自由,备受折磨的北海王就骑在马上,如同一阵风一样从西边朝他奔来,已经准备好眼泪的使臣目瞪口呆,愣是把眼泪又给憋了回去。 刘乂带着他二十来个护卫,和赵含章一同哒哒地从远方奔来,看到使臣,他露出笑容,“太傅,你是来下国书的吗?” 刘欢乐仰着脖子看马上的人,脸上一丝笑容也不见,目光从刘乂脸上滑到旁边赵含章的脸上,“赵刺史?” 赵含章端坐在马上,手中的马鞭朝下垂着,抱拳笑道:“正是在下,久仰陈留王大名,替我和刘大都督问个好。” 刘欢乐眯起眼睛,她不承认刘渊这个皇帝,只叫他大都督,偏又叫他和刘乂的封号,要知道,陈留王和北海王都是刘渊所封,可不是晋帝封的。 所以,这位赵刺史也没有他表现的那么抗拒皇帝嘛,或许是为了在晋臣那里不落话柄? 刘欢乐应了下来,见刘乂还坐在马上,便抿了抿嘴道:“赵刺史,我们陛下多日不见北海王,心中想念,所以我要把北海王带回去见皇帝。听闻赵刺史至孝,我想您应该不会拦着北海王尽孝吧?” 刘欢乐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他已经见到刘乂,看到他安全,也没受伤,这次的任务就算完成大半了,剩下的就是互相扯皮了。 只怕要等和谈结束才能把他带回去了。 虽然如此,但他依旧要提一下,他决定等赵含章拒绝以后提其他的条件。 先提一个对方绝对不会答应的条件,再提其他难以答应的条件,后者就容易谈多了。 这是谈判中的技巧。 刘欢乐仰着头看赵含章,就见赵含章笑着点了点头应道:“好。” 刘欢乐瞳孔一缩,“什么?” 赵含章已经扭头对刘乂道:“本来还想多留你几日,但大都督既然想念你,我不能拦着你尽孝,还请北海王回平阳城后也不要忘记我们的友谊和承诺。” 刘乂昨天大受震撼,正是对赵含章折服的时候,闻言立即严肃的点头,“赵刺史放心,我们之间的友谊长存!” 赵含章笑着点头,看向汲渊。 汲渊立即让人回营帐找王四娘拿东西,不多会儿就取了一把剑来。 赵含章下马,接过剑后抽出一截给刘乂看,和他郑重道:“这把剑是精钢所造,坚硬无比,我将它送你,希望我们之间的友谊能够如这把剑一样坚韧不破。” 泛着寒光的剑在阳光下一闪,刘乂的目光就黏在上面不动了,这一看就是宝剑。 他早从父亲那里听说过,赵家军会特殊的冶炼技术,赵含章姐弟的枪头便是那种冶炼技术所造,那枪头锋利无比,堪称神兵,赵含章能常胜,那把长枪功不可没。 只可惜他们查不到长枪是谁打造的,他爹一直想把工匠抢过来,抢不到人,能得到一把精钢所造的兵器也行啊。 没想到他爹没得到,他却得到了。 刘乂双眼发亮的看着赵含章手中的剑,赵含章将剑入鞘,递给他。 刘乂双手接过,压住心中的激动再次郑重道:“我们的友谊必定坚韧长存!” 一旁的刘欢乐顿生心梗之感,觉得心脏一钝一钝的疼。 赵含章展开笑容,爽朗的挥手道:“我就不留你了,快回去吧,免得你父亲担忧。” 刘欢乐没想到赵含章会放刘乂离开,她能和谈,不就是因为刘乂在手上吗? 现在放刘乂离开,就不怕他们撕毁还未正式签订的和约,又跟她打起来吗? 还是说,现在赵含章已经不怕他们进攻了? 刘欢乐一瞬间想了许多,但动作一点也不慢,赵含章话音才落,他立即拉着刘乂一起行礼告辞,说走就走。 一上马刘欢乐就催促队伍疾行,一行人狂奔不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面,生怕赵含章反悔派兵攻击他们。 但一回头,刘欢乐就对上赵含章笑吟吟,越来越模糊的脸,他心中不安,越发不敢停留,一鼓作气跑了八十里,马都急躁的鼻子喷气了,直到看到平阳城城门,速度才缓下来。 刘欢乐还在思考赵含章背地里有什么计谋,一回到皇宫就拿着和谈书去见皇帝,郑重道:“陛下不如出兵试探一二。” 刘渊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跟着来见皇帝的刘乂立即反对,“不行,太傅,我们明明都和赵刺史说好了要签和约,怎能反悔出兵呢?” 刘欢乐心梗的感觉又上来了,“七皇子,这是国事,不得以私情度之。” 刘乂义正严词,“正因为是国事才不可如此儿戏,已经答应了的事怎能言而无信?传出去,岂不是我匈奴无信吗?” 刘渊眯了眯眼,问道:“你和赵含章有什么私情?” 刘乂脸一红,生怕父亲误会他们纯洁的友谊,连忙道:“父亲,我们是友情。” 刘渊呼吸粗重了些,问道:“我们两国敌对,互为对手,你又被她扣留威胁,怎生的友情?” 刘乂一呆,问道:“我何时被她扣留威胁了?” 一旁的刘欢乐也不由眯了眼,问道:“一直没问七皇子,您是怎么到的赵家军大营,这几日又是怎么过的?” 刘乂一点也不隐瞒,将自己阻止赵含章夜袭,消解双方战事的事细细说来,表示他这点功劳不算什么,最关键是,既然已经和赵含章和谈,不如就此休战,双方签订和约,从此和睦相处。 刘欢乐忍不住愤怒道:“七皇子,你知道陛下的志向吗?我们汉国要的是一统天下,赵含章就挡在我们南下的道路上,怎么可能与她和睦相处?” “就算是要打,也不是现在!”刘乂虽然天真,却不蠢笨,他当然知道他们和赵含章终有一战,但战争也可以有很多种形式,他一脸严肃地道:“父亲,太傅议定的和约是两年内不对晋阳出兵,也不进攻赵含章,两年的时间并不长,我们不如趁此机会让百姓休养生息,大力发展经济,积存钱粮,训练士兵。” 刘渊目光幽沉的盯着他问,“到时候你和赵含章就没有友情了?” “还是有的,但家国为要,”刘乂一脸严肃道:“到时候我会去劝她投效父皇,弃暗投明。” 刘渊面无表情地问:“她要是不愿呢?” 刘乂道:“那我们便只能战场上见了,到时候生死各凭本事。” 刘渊这才露出笑容,和刘欢乐道:“朕又得一麒麟。” 刘欢乐也呼出一口气,只是表情还不太好,他坚持道:“陛下,和谈未定,我们是可以出兵的。” 就是和谈定了,他们撕毁就撕毁了,赵含章能拿他们怎么样? 第731章 拖延 刘欢乐觉得刘乂是读书读傻了,这什么年代了,竟然还讲道义,司马家前脚对天发誓,后脚就能毁约,他们连和约都没签订,就口头约定了一下,还可以再谈呢,凭什么就不能反悔? 他一怒之下把路上想的法子直接倒出来,“和谈之事只是我和汲渊商议而已,陛下和朝臣并未赞同,朝臣大可以反对,到时候我们将不出兵的日期缩短在半年内,再让赵含章赔我们一些粮草财宝,她要是答应,此事就定下,要是不应,我们正好顺势出兵,七皇子,你是我们匈奴汉国的皇子,该为匈奴的利益考虑,不要被那赵含章蛊惑了呀。” 刘乂道:“我没有被她蛊惑,我是认真为我汉国考虑的,太傅,自父亲称帝,连年战事,百姓苦不堪言,再不和缓一二,只怕外面还没打下来,我们内里先乱了。” 在赵家军大营几日,赵含章带刘乂见了不少匈奴人和羯胡,全是赵含章从战场上俘虏来的,他们精干强悍,是赵家军中颇为凶悍的一支骑兵。 刘乂悄悄问过他们,有一些人甚至还有亲人在汉国,他问他们是否想回汉国,他可以和赵含章请求放他们回去。 大多数人都坚定的拒绝了他,少部分人犹豫,但犹豫过后也拒绝了,反过来请求他把家人放出,让他们带着家人去豫州。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匈奴连年打仗,百姓都过得很苦,匈奴人尚且觉得重不堪负,何况其他胡族和汉人呢? 刘乂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父亲,让百姓们休养生息吧,既然已经议定两年,那这两年就不兴战事,先准备粮草如何?” 刘渊对他颔首道:“我儿仁善,此事朕会和诸位大臣商议的,你回来还未去见过你母亲呢,快去见她,让她安心。” 见刘渊脸色温和,刘乂便放下心来,应下后退出,先跑去找单皇后。 刘乂一走,刘渊这才和刘欢乐道:“和谈的事不急,太傅不如想一想,我们此时出兵,可能从赵含章手里抢回丢失的土地,或者是洛阳?” 刘欢乐垂眸沉思,半晌后道:“若举全国兵力,应该可以。” 赵含章现在是兵力雄厚,可他们汉国也不差,但如果苟晞和刘琨也趁此出兵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刘欢乐抿了抿嘴道:“苟晞狡诈,只怕会等我们和赵含章两败俱伤时出兵冀州和并州,赵家军此时士气高涨,的确不宜硬碰硬,除非……” 刘渊慢悠悠的道:“除非石勒肯为前锋,先碰一碰这颗硬牙齿,我们再出兵取下就要容易些,也有余力对付苟晞。至于刘琨,他被王浚牵制,虽有心却无力,不足为惧。” 刘欢乐:“但刘琨和拓跋鲜卑交好,互为契兄弟,他要是引鲜卑南下……” 刘渊蹙眉,“是不得不防。” 他看向刘欢乐,“所以爱卿觉得,此时还适宜出兵吗?” 刘欢乐心中一堵,问道:“难道就顺了赵含章的意签下和约吗?” “当然不能就这样顺着她,”刘渊道:“我们只是暂时不出兵,不代表要和她签订和约,拖着吧。” 他冷笑道:“只要我们一日不订立和约,赵含章的大军就一日被牵制在此处,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可不少。小七说的也不错,我们的确需要时间筹集粮草,半年时间足够了吧?” 刘欢乐眼睛瞪大,不由压低了声音,“陛下的意思是?” 刘渊幽幽地道:“武帝将皇位传给那样一个傻子,晋的天下早在惠帝时就该亡了。我大汉立国已有四年,该改换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