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节
王仪风冷哼道:“你已为瓮中鳖,我何必多沾一条人命?” 言罢,让人上去将王敦押下。 王敦见状,手中长剑猛地抽出指向要冲他来的士兵,大喝一声道:“等一等,王仪风,你想把我押到京城羞辱我?” 王玄:“四娘是在救你,她与大将军有私情,我们兄妹再以军功求情,总能保住你一条性命的。” 王敦眯眼,“你们不杀我报仇?” 王玄:“将你押回京城审判,还二叔一个公道,此仇就算报了,我和四娘为何一定要杀你?你亦是我们的叔叔。” 王敦沉默了一下后道,“外面的传言半真半假吧,我杀他是因为他执意要北上参战,也是因为他的嘴巴太臭了。” 他抬头看向王玄和王仪风,沉声道:“我放过他一次,只是他走了又返回,他天命如此,我不可不取。” 王仪风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忿怒的看着他。 王敦突然笑了一声,“今日,我亦命如当下,不可扭转。” “替我转告茂弘,让他将来做事强硬些,别总是退让,他宽和,别人未必会领情,”又道:“也请告诉琅琊王,对他,我无愧于心,是他对不起我,对不起茂弘。我虽败了,却不是败给他,而是败给赵含章。” 王敦来回看了眼兄妹两,欣慰的叹息:“还是你们兄妹两有出息,将来王氏就靠你们了。” 说罢,横剑自刎! 王玄惊叫出声,“敦堂叔——” 王仪风脸色一变,眼睁睁的看着王敦在她面前自刎。 王敦亲随亦惊叫一声,连忙下马接住倒下的王敦,伸手去捂他的脖子。 王玄和王仪风也都下马跑过来,半跪在他身前看他,王玄从亲随手中接过他的脑袋抱住,也伸手去捂脖子上的伤口。 王敦睁着眼看了他们一会儿,一言不发,闭上眼睛离开了。 王敦的亲随纷纷跪在地上痛哭出声,有三个一抹眼泪,起身抽出剑来便要追随王敦而去,被眼疾手快的王仪风抓住手,又一脚踢飞一个,撞在另一个人身上救下。 王仪风沉声道:“你们若真忠诚,那就将叔父的身后事办好,方为大忠。” 亲随一脸的泪,“我等叛贼,哪有资格送别将军?只怕还会连累家人,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王敦之所以自刎,虽有不愿进京受辱的原因在,但更多的是想把王氏从这场叛乱中摘出来,他死了,王玄和王仪风不必为救他而献出军功,王氏其他族人也不会被他牵累。 人死债消,赵含章还会用王氏的人,王氏就不会没落。 这些亲随也是这样的打算,他们都还有至亲的家人在,被俘虏回去,多半会被问罪,到时候牵连到家人就不好了。 王仪风:“你们只是从属,又不是主谋,大将军宽和,最多砍你们的头,不会牵连家人的。” 最后,赵含章连他们的头都没砍,她只问罪几个为首的人,其余人,要么被贬,要么被一撸到底,罚款后放回家里种地去。 而像亲随这些不能自主的低阶军官和士兵,连罚款的资格都没有,要么被吸纳进其他军队中打乱后整编,要么被放回乡里落户种地去。 第1221章 想弄祥瑞 这一场南征赶在过年前结束了,元立和赵实、赵申缴获了王敦大量的财宝,饶是赵申这等见识过富贵的人都看得目不转睛,更不要说赵实和元立等人了。 要不是有他们三人约束,底下的将士非得为这些财宝打起来。 赵实是个实诚的好孩子,他没有想过将这些东西据为己有,甚至都没想过上交给祖逖这个主帅,他兴奋的和赵申道:“有了这笔钱,大将军就宽裕起来了,再不会与我们哭诉国库没钱了。” 赵申也点头,“治理黄河有钱了,庭涵应该可以回来过年。” 提起傅庭涵,赵申一脸的同情。 因为缺钱,为了鼓励民工和士兵们,傅庭涵一直在第一线,原计划他今年会在黄河边和士兵及民工们一起过年。 因为傅庭涵一直在第一线,这次治理黄河虽然很辛苦,工期又紧,但民间一点怨言也没有。 而也因为有傅庭涵在,至今没有因治理黄河而死亡的人,有不少人累倒受寒生病的,但也因为有傅庭涵在,药材一直管够,从上到下不敢克扣他们的药材,太医院还派了两个太医过去,分别候在上下两段,沿着黄河来回的巡医。 加上民间征召和聘请来的大夫,和军医们一起设立固定的医疗点,确保了劳工们只要生病就能找到大夫。 也是因此,南方在打仗,北方在大修黄河,民力被抽调一空,中原的兵力也被抽调大半,只有北宫纯和赵二郎的兵力完整,连石勒手中的大军都被抽去两万人跟着修黄河,而长江以北的九州一点不见混乱,民间也都是期盼过年的热烈气氛。 百姓们偶尔还要为赵含章祷告,希望她健康长寿。 大量的俘虏和财宝都要被先押到建康,然后才会被送入洛阳。 但在他们起程送入京前,赵含章就通过电报下达了处理命令,财宝什么的全都送回洛阳,而人,除名单上列举的人外,军职在校尉以上的,每人交十万钱自赎,命他们在一个月内领家人回到原籍,落户为庶民,所有权益等同庶民。 军职在校尉以下的,交由赵申处理,挑选可用之人编入军中,其余人等皆遣返回原籍,落户为庶民。 周玘等人都是第一次见电台,十来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听着那滴滴答答的声音,看两个报务员忙碌的记录,翻译…… 周玘板直的站着,但目光却不断的飘过去,还暗暗踮起脚尖。 周顗就要从心得多,他想看,直接上前把谢鲲挤到一旁,还挤了王导一下,一起盯着报务员拿着一个本本对照着数字翻译。 赵含章的命令很长,报务员一直滴滴滴的在接收,数字记满一张就递给另一人,然后沾墨记下一张。 赵含章将命令分甲乙丙丁都列好,足足发了三页纸。 不仅有对这些叛军的处置方法,还有对王导和周玘治理江南的一些要求,命令他们做好百姓安抚和赈济工作;江南的教育工作也要跟上江北,命各郡县都要开设官学学堂,一个县最少要有一所学堂,男女学生皆可入学…… 又让周顗、周访、戴渊和甘卓等人随押送俘虏的队伍入京,她要亲自见一见他们。 最后一张纸被翻译出来,周顗愣了一下问:“我只是个小郎中而已,大将军为何要见我?” 周顗之前就是在琅琊王身边做个郎中,但琅琊王并不是只当他是郎中而已,经常会询问他政见,要不是他常喝酒误事,他早被重用了。 王导安抚周顗,“放心,赵大将军很和善,人很好的。” 一旁的祖逖也点头,“伯仁到时随我进宫,我向大将军举荐你,你的才能,不当只是在扬州做个郎中而已。” 元立瞥了他们一眼,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和王导道:“每一州都至少有一台电台,这一台就是留给扬州的,这俩人也会跟着留在扬州。” 如今江南也收回了,对电台的控制可以适当的放宽一些了,赵含章不再隐瞒电台的存在。 如今,赵含章手中有千里传音的神器已不是秘密,连普通百姓间都有了传言。 所有人都说,这是因为赵含章天命所归,所以她才能得到这样的宝物。 别说普通的老百姓了,陆元等人也有此想法,他们凑在一起悄悄商议,“往前一百年,从未出过赵含章这样的人物,不说她的能力,只她手上的东西,便不是一般人可以得到的。老天爷让她得到了,天命当在她身上。” “郭璞去了洛阳之后就兢兢业业的为她工作,听说现在身兼三职,竟然去太学里教学生们《易经》,他如此懒惰,要不是赵含章身上有奇异,他怎么会屈服?” 郭璞名声极大,有神算之名,所以当初王敦才会跑去绑他来给琅琊王和自己算命。 和他神算的威名一起的是他又懒又贪图美色的名声。 因为他懒,所以名利不能打动他,只有美色才能诱惑他稍稍驻足,但他对美色的要求可严了,而且审美不同一般人,至今没人能摸清他的点。 也没听说赵含章送他美人,或是她身边有什么美人啊,郭璞能被吸引在洛阳做苦力,不是因为赵含章天命如此,还能是因为什么? 所以陆元提议道:“我看今年过年就是个好机会,江北那些人跟着她打天下,南征北战,交情自不一般,我们江南本就落后了,此时再不奋力一搏,以后恐怕真的要被江北压死了。” 江丰:“我们本来就被江北压着,从未翻身过。” 顾荣本来脸色不太好的,闻听此言一下笑出声来,脸上的不悦一消而散,他拍了拍快要暴走的好友贺循,问陆元,“你打算怎么做?” “弄个祥瑞吧,”陆元道:“请你们来就是商议要弄个什么样的祥瑞可以让人一眼联想到她?到时候由我们献上去,待她……我们也算有功了吧?” 顾荣,“现在扬州刺史是王茂弘,献上须得通过他,而他是江北人。” 第1222章 专治不服 陆元自信的道:“我会说服他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他夙来宽和,一定能理解我们,而且,王敦谋叛,此时王氏风雨飘摇,他也急需立功,王氏和我们江南氏族的关系不错,我们可以绑在一起。” 顾荣摇头道:“王氏子弟陆续渡江,要么去洛阳求学,要么回琅琊,留在江南的只有五分之一不到了,他岂会为这点人就选择你?” 陆元还要说,顾荣就打断他道:“而且宣佩不会答应的。” 宣佩是周玘的字,如今周氏是江南名副其实的领头人,他不答应,陆元这事就办不成。 陆元一听到周玘的名字就恼怒,“他如今在赵含章那里出头了,又为周氏子弟谋了前程,自然不管我们死活。” 贺循与周玘交好,一听此言,立即站起来,甩袖就走,顾荣拉都拉不住。 陆元见贺循一言不发就走,恼了,扭头怪请贺循来的江丰,“他这人年轻时是个小顽固,现在老了是老顽固,你为何要请他来?” 江丰无奈道:“江南最聪明的人除了周玘就是他们了,薛兼在丹阳当官,请不到纪瞻和闵鸿,除了请他们二人,我还能请谁呢?” 一旁的人连忙劝慰,“江公说得有理,此事重大,是应该请几个人商议,我们不知赵含章性情,万一她没有此心,我们弄个祥瑞出来岂不是弄巧成拙,到时候……” 陆元冷笑,“如今她大权在握,便是以前没有,现在也有了。何况,箭在弦上,可不是她说不发就可以不发的。” “她不更进一步,赵氏能答应?她手下那些谋臣能愿意将功劳拱手让人?” 只有赵含章更进一步,他们的功劳才能确定下来,才能荫及子孙。 她进洛阳只封官职,但以汲渊、北宫纯等人的功绩,谁不能封侯? 不过是因为他们皆效命于赵含章,非帝王,只有她更进一步,他们封侯,荫及子孙才是更顺理成章的事。 陆元心潮澎湃,心就跟沸腾的水一样激动不已,这就是他的机会!赵含章不像晋国君臣那样歧视江南士族,他要是能在此事上立一功,怎么也能为自己,为陆氏谋出一条大道来吧? 因为陆静被处斩一事,陆氏在江南的名声大受打击,最直接的影响是,他还没把地卖给衙门呢,就有大量佃农脱离,甚至有奴仆自赎其身。 哦,赵含章新下了一条政令,几乎和他们同时到达江南,天下奴婢,凡自赎其身时,东主不得阻拦,赎金不得超过奴婢卖身时的三倍。 而且,赎身后的奴婢可以自由选择是归家还是另立户籍,不论是哪一种,除本人外,其父母兄弟姐妹和夫家等,皆无权再卖其身契。 江北就不用说了,每出一条政令就有县衙和学堂四处宣传,让政令通达,想让人瞒住消息都不行; 而江南,王导将这条政令执行得很彻底,不仅命各郡县做宣传,还亲自见了他们,让他们命里正通知到户。 别看王导是扬州刺史,在江南,还是得看江南门阀豪族的,因为县衙里的吏,各乡乡正,各里里正多是他们的人。 毕竟是门阀,是豪族,所谓乡正和里正,挑选的不都是在当地有影响力的人吗? 而中国是宗族制度,有几个人敢不听家主的话呢?便是有那么几个,他们就可以完全无视家主之命吗? 所以,朝廷政令是否通达,还是得倚仗当地门阀豪族,这也是陆元等人一直很骄傲的原因之一。 只要他们不同意,赵含章在江南的治理还是只能流于表面,毕竟,她目前可以控制得到的地方只到县官。 但是,赵含章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这是陆元等人最讨厌她,也是最佩服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