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蔫蔫的救生筏逐渐和他们持平,这代表游艇快翻了。 方起州像是妥协了一般,什么也不做,就拉着小虎的手,跟他说话。 他们两个人,此刻就像两个站在海中央的孤独的浮标。 “我把糖罐藏在橱柜里的,很高,你翻不到,你回去记得让卫叔叔给你找,”方起州的声音很轻,说着琐碎又唠叨的事,“对了,你不说你想找工作吗,我给你找了一个,你没有毕业书也没关系,他们不要求学历的,楼下就有家冰淇淋店,但是你不要贪吃,也不要冷热交替吃……” “我什么都不吃!”小虎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抱得很紧很紧,干掉的发丝上有股咸的海水味道,撞在方起州的心口上,他哭得很厉害,无助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我以后肯定不吃糖了,会很听话,叔叔你不要……不要丢掉我……” 方起州沉默着,垂下的双眼里有难以排遣的柔和,似乎并不害怕即将发生的事。他突然庆幸起小虎的病来,钟龙会被他忘记,自己也会很快被他忘了,卫斯理知道怎么做,知道怎么给他一个新的生活环境,一个光明又快乐的新生活。他回抱住小虎,手一下下地在他的背上缓缓搓着,做出再也没有实现价值的承诺:“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话刚说完,游艇猛烈倾斜了一瞬,方起州抱着小虎,背撞在了栏杆上,甲板上脱离的一根尖刺也在他的后腰深深地捅了一道口子,血霎时在海面上散开,很快被冲散。 方起州不着痕迹地皱眉,随后像是忽略了腰部的伤口,神色如常,一点儿也不疼似得。 小虎死死抱住他,两人从掀翻的游艇上栽下去,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拖着方叔叔死不撒手。 “我会游泳……你,”方起州想让他松手,可是小虎非常执拗,说什么也不肯听。救生筏飘到两人身旁,方起州抓稳扶手,翻身上去,解开了挂钩,和下沉的游艇彻底脱离。救生筏在持续地漏气,方起州的重量压上去,估计很快就坚持不住了。小虎抱着救生圈飘在水中,他伸长手臂,也扑腾上了救生筏上,他快速脱了救生圈,固执地要给方起州,嘴里着急说:“我轻一些,我用这个……”他不由分说把缠得乱七八糟的救生圈往方叔叔头上套,方起州抗拒地推开,轻轻皱起眉,“你别闹,”小虎瞪大眼睛看他,眼里止不住地往外涌,眼圈通红。方起州替他抹了下眼泪,捧着他的脸颊,认真地望着他,给他信念:“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说完,他再次把救生圈给小虎套回去,那些掺满淡水的酒瓶相互碰撞,发出叮铃响。方起州取出两个可浮桨,安装在桨架上,他把救生手册和救生筏上的真空食物都找了出来,食物给了小虎,叫他“饿了再吃”。衣服打湿又晒干,干了再次被打湿,皱巴巴地黏糊在身上,平常的那些风度变成了可怜兮兮的漂流求生者。即便是一望无垠的大海上,方起州仍是能找到方向,这里离禹海不算很远,这个季节出海的人不算少,说不准他们能坚持到得救那一刻。 他在摇摇欲坠的救生筏上划着桨,但移动速度很慢,和小虎在水里乱扑腾的速度差不多,且浪一波波地往相反方向冲,一回头,那沉没的游艇堪堪露出个尖来,咫尺之间。 方起州慢腾腾地和小虎说话,说自己从没有像喜欢他一样喜欢过一个人,而且说话时,在他脸上浮起了恰到好处的微笑,可说着说着,笑容便淡了下去,“我也不知道你能记得我多久,算了……”他抿着唇,“能忘了是好事,你好好的……”话没说完,小虎脖子上挂着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像在绝望的黑暗里给人开了扇光明的门一般,小虎不由得喜出望外,叫道,“电话!电话响了!” 救生筏在缓缓地干瘪下去,小虎一手抓住方叔叔,另一只手隔着防水袋按了接听和外放,他大声地对着电话说:“卫叔叔!我们在……我们在……”“我知道你们在哪儿,等等,再坚持一下。” “还能坚持不到十分钟,”方起州对着电话说道:“如果我有事,你知道怎么做。” 卫斯理在直升机上,声音呼呼呼的,嘈杂里,他要方起州别担心,说最近的船只已经在向他们靠拢了,五分钟就到。 说到这里时,方起州便听到了属于游艇的马达声,远远地看着,那是艘速度很快的白色游艇。救生筏彻底瘪了下去,方起州抓着两只可浮桨,勉强维持漂浮,小虎两只腿在水里乱蹬着,他伸手拉着方叔叔的两只胳膊,救生圈被他这么一带,霎时有了要翻的架势。 方起州立刻将他推开些,以稳定他,“不用担心我,”他罕见地露出了笑容,有些劫后余生的味道,他嘴唇发白,脸色也比小虎要差上许多,若只是泡在海水里,以他的身体素质不会有什么的,可坏就坏在后腰还有伤口,他此时才察觉到了疼一般,但始终忍着,甚至还对着小虎笑,庆幸地告诉他:“我们得救了。” 那艘游艇飞快地掠过来,方起州这才看清,这是方家的游艇,上面站着方雪莉和郭涵。 没有救生员,但恰恰郭涵是个游泳健将,站在甲板上翻过栏杆就跃入海中,她游泳速度很快,灵活的像条鱼,不过十来秒就接近了方起州身边。她忽略了小虎,拖着快沉的方起州就要往游艇上游时,这个人居然还说着,“先救他。”郭涵恨得咬牙,装作没听见一般。“你救他。”说着方起州就挣脱了她,向着游艇快速游过去,郭涵只得拖着抱着救生圈还在乱扑腾的小虎上了甲板。 方雪莉当即将准备好的毯子盖在两人身上,“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怎么会出事的?” 方起州没回答她的话,说道:“医药箱。” “你受伤了?严重吗?!”郭涵比方起州还着急,六神无主道:“医药箱,医药箱在哪儿,我去找找……” 小虎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冒出来了,扑到他身旁,又不敢碰他,怕碰到伤口了,嘴里唤着叔叔叔叔的,方起州还能摸他的脸,告诉他自己没事,方雪莉在一旁听得啧啧称奇,心说这大哥还真会玩,叔叔都叫上了。 郭涵很快拿了医药箱回来,方起州撩开了和伤口黏在一起的衣服布料,伤口不大,还在汩汩流着血,伤口外翻,发白。方起州从容地消毒,处理,缠上干净纱布,脸上没有一点不适,倒是在一旁看着的小虎,不住打着哆嗦,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呲牙的,就好像伤口在自己身上,疼的是自己一般。方雪莉在一旁拨着电话,看着这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子脸上变幻多端的夸张表情,更加觉得大哥眼光是不是有点儿太奇怪了些。她挂了电话,对方起州道:“我联系了岸上医疗队,中途汇合也就一个小时工夫,你这样没事吧?” “没事。”他摇了下头,看见天空上逐渐接近,盘旋的直升机。 卫斯理担忧的声音从小虎身上的电话里传出来,“小洲,伤得严重吗?” “不严重,”方起州说,“游艇被人做了手脚。” “岛上的人我已经全部控制了,无论是谁做的手脚,我都会查出来的。”卫斯理顿了一下,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疑问。卫斯理给四周的船只都发了无线电,而方雪莉她们,按理说应该是处于返程路线中的,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相反方向呢? 打捞船只在中途与他们错身,准备将已经彻底沉没的游艇给打捞上来,那上面应该还保留着证据,比如为什么导航系统和卫星定位都失效,无线电和卫星手机都会没信号,救生物品为什么会可怜的只剩下破烂的救生筏和一个救生圈。 专业的医疗组乘坐的船很快接近他们,方起州被一群如临大敌的医护人员抬到担架上去,小虎跟着上了医疗船,郭涵也想跟着去的,方雪莉在一旁冷嘲,“他又看不见你,你去做什么。” 郭涵说:“可是,我救了他们啊!不对!”郭涵像是想到了什么,“我们不是应该返航吗,你怎么接了电话就着急地调转了方向?明明无线电是在那之后才收到的……难道你接电话的时候就知道他们遇险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郭涵看起来笨,聪明起来的时候洞察力也可怕,她们在大少的船离开不久后,也跟着返航了,可是路途中,表妹接了个电话就立马变了脸色,当即调转方向。接电话后至少过了二十分钟,她们才接到大少特助的无线电。她连连质问着方雪莉,可方雪莉哪里是这么容易被人套话的,她满不在乎道:“那是我大哥诶,我爸的心尖子,他出事了我爸会不知道?我们离得最近,他自然要给我打电话的……” 方起州在医疗船上重新处理了伤口,因为伤在后腰,所以医护人员要他趴着,他上衣脱了,只盖了个毯子,小虎就蹲在担架床旁边,一身狼狈样,也没人管他,他都不知道方叔叔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心里一阵一阵的自责。眼睛也哭得肿成灯泡,说话声音是涩的,像感冒一般,因为抽噎而结巴:“叔叔、你、为什么……要、让给我,救生圈,你……为什么……”说几个字就抽一下鼻子,方起州看着一阵心疼,点了下他的鼻尖,“哭包。” 小虎皱着鼻子说,“我、不是……哭包,我、不哭。”即便嘴上这么说,眼圈还是湿得快要滚出泪来,他是吓坏了,于是止不住地抽噎,发抖,方起州捏着他的手,冷得不行,明明是夏天,外面烈阳高照,温度却好似方起州过年那会儿在雪地里捡到他那次。 相处这么长时间,方起州发现,其实小虎是个感情很淡薄的人,病情是一方面,更多的原因可能是他的童年造成的,他从小没和别人接触过,或许在“家里”也曾遭受过冷暴力,所以他渴望温暖,一旦发现自己有“不要他”的“预兆”,就会开始着急,把自己困在原地。 卢卡斯走后不久,他就忘了这个朋友,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可是内心的感情却不在了。他也很少因为什么事情哭或难受,上次哭得这么厉害,还是钟龙被抓走,可是现在,他把钟龙忘得差不多了,偶尔会想到有个哥哥,嘴里喃喃念着哥哥去哪儿了,着急地自言自语他怎么会想不起来了,一旦方起州跟他说上两句话,便能够轻易转移他的注意。 劫后余生了,他心中发誓会把做手脚的人找出来,并且以后再也不要发生这种事了,他会长久地,和小虎在一起,不会让他有忘记自己的机会。 船靠岸后,方起州原样被担架抬下来,小虎紧跟着医护人员的脚步,他想搭把手,人又把他给推开。二爷得到消息,就站在沙滩边,“起州,起州,”他脸上浮着显而易见的焦急,看到儿子没事的那刻吐出一口气来,身子有些不稳地摇晃几下,立刻被身边人给扶住了,他倍显老态地站直,表示不需要人扶,“你没事、没事就好,跟爸爸回家,以后身边多带点人,暗算你的人,爸爸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他说着便让人往自己车上抬担架,方起州却说:“爸,我没事的,你不跟你回家了,”他扶着担架坐起来,“小伤,用不着这样。” “你不跟我回家那你回哪儿?回那个公寓吗?”方义博脸色肃穆,一转眼就看到了旁边的男孩,他指着道,“跟这个小白脸比爸爸还亲吗?我都听雪莉说了,一个救生圈,你都让给他了,你是准备拿死来换他活吗?” “爸……”方起州唤了一声,他是那个意思,但是在小虎面前不能这么说,于是冲他摇头道,“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没事,”说着,他便真的跟没事人一样坐了起来,毯子从身上滑落,腰上缠着绷带,小虎立马给他披在背上,方起州拉起他的手掌,对方义博道:“总之您也看到了,我喜欢他到什么地步,所以别逼我了。” 他站了起身,似乎是扯到伤口了,抽了口气,“我先回去了,您别担心我,这个伤几天就好了。” “你躺下!躺下!”方义博身上也有着不少伤痕,当年他也这样硬汉精神,怎么着都觉得自己厉害,自己没事,现在却隐隐留了病根,有时候浑身都难受,却不知道到底是哪枚伤疤在疼。他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对着这样的儿子,又没法发作了,“你躺下,别跟我置气,我不逼你,不逼你……” 方起州还是没坐下来,“那你承认他了?” 方义博却不说话,要他承认这么个小白脸,他放不下脸来,故扭头道:“我只是暂时不管你,你总有一天会腻的。”他似乎无比笃定这一点,人的感情能有多久多深,他都知道的。 方起州摇头道:“不会腻的。”方义博并不了解他,所以并不知道,其实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产生这么重的感情,第一次让他觉得活得像个人了。 方义博拗不过他,好说歹说才肯去医院住着,时时刻刻都拉着那菟丝花的手,好像分开就要死了一样。 到了医院,他也还在劝说,“你徐姨的侄女不比男孩儿好?长得也差不多,你怎么就想不开呢,男的有什么用?能生还是……”他欲言又止,年轻时候,也有人往他床上送男人,那种比女人还漂亮的,但方义博是真对这个抗拒,可现在,老二私生活混乱,男的女的都玩,老大更叫人恼火,认准一个傻子不放了。 “二爷。”方义博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病房门外却出人意料地传来了徐菁的声音。 他诧异道,“你怎么来这儿了?”徐菁不喜出门,他还是知道的。 “我听说起州的事了,正好我在这附近,问了人就过来看看,没事吧?”她走近了些,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没什么大碍,”方义博脸色软和了一些,“你有心了。” “我打包了点吃的过来,”徐菁把保温盒放在桌上,“饿的话,起州可以现在吃点。” “哎,我都忘了这茬了,还是你贴心,”方义博一路上光顾着着急和劝人了,儿子现在估计还饿着的呢。他打开保温盒,好几层,有饭有菜有糖,还有甜点,分量不少,两个成年人吃都足够。方义博亲自给他舀饭,嘴里说:“闻着是不是糖有些多,怪甜的。” 徐菁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细微意外:“不知道吧,可能今天厨师不小心加多了。” 方起州看了一眼那甜点,小熊造型,看着倒是女孩儿特别喜欢,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徐菁,道:“谢谢阿姨。”接着自己坐起来,唤来一旁因为有外人在而显得局促不安的小孩儿,“小虎,过来。” 虽然见过徐菁,但是小虎对她却没有丝毫的印象了,但是吃别人的东西是要说谢谢的,他这点做得很好,拿了块糕点,跟徐菁道了谢。 “没事的,多吃点。”她笑着看向小虎,又转向了方起州,“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方义博待了一会儿,也有事情来了,叮嘱了几句,说晚上还来看他,便走了。 方起州让开半边床位,叫小虎上来,问他,“好吃吗?” 他用力地点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徐菁送来的食物都偏甜,特别合小虎的胃口,这么一大盘,他吃得特别快,方叔叔一问,小虎才意识到自己在吃独食。他拿了块给方叔叔,“你也吃,很好吃。” 方起州轻轻摇了下头,“都留给你,我要半个就好。”说着,他微微侧头,示意小虎把手上那半块递到他嘴边来。 小虎看着他,犹豫地捏着半块糕点凑到他嘴边,方起州一口叼过去,他含着小虎的手指,用舌尖卷走糕点屑,偏偏小虎还不自知,他自己也有吃完东西舔手指的毛病,方起州头靠在高枕上,偏头看着小虎吃得嗷呜嗷呜的,手指不知道在嘴里几进几出了,舔得干干净净。 “小虎。”方起州叫了他一声。 “嗯?” 方起州说:“我觉得很好吃,还想吃怎么办?” “啊……”他苦恼地看向空掉的食盒,费劲地想了想,最后道:“那你问问,哪里买的,我去给你买回来!” “不用这样。”方起州注视着他,因为伤口而不能洗澡,只擦了脸,看起来倒是没那么狼狈,他在小虎疑惑不解的眼神里,牵起他的手,一根一根地舔吻着他的手指。 小虎惊了一下,瞪着眼,“你怎么!怎么这样啊!” 他不会骂人,只会大叫,或是刚才那句“你怎么这样”。 方起州觉得,这种生气,瞧着特别叫人心痒。 他一声不吭地凝视小虎的眼睛,似乎是要望进他的灵魂里去了,那手指要被他舔得褪了层皮似得,放在嘴里反反复复地吮吸着。 小虎觉得身上突然好热,他起了鸡皮疙瘩,像是难受,想扯回自己的手,嘴里抗拒着“不要了”。 方起州哪能理会他这样,这种程度的抗拒,说明他能接受,他们专注地望着对方,或者说是方起州单方面的专注,而小虎是羞怯的,躲闪的。 持续了大概有好几分钟,小虎瞪着他,“还不够吗?”似乎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手指被当做食物这件事。 “不够,”方起州难能地有些无赖起来,他翻过了身,跨坐在小虎身上,“我还想这样。”小虎担忧他的伤口,叫他不要乱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欺身而上的方叔叔给亲了个正着。 嘴对嘴的那种。 他呜咽了几声,因为知道叔叔身上有伤,也不敢乱动,眼睛因为方才那会儿哭得过了,而像只兔子,方起州吻着他的面颊,手握着他的后颈,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腰上的伤口。 “闭眼。” 小虎眨了两下眼,惊慌的,还有别的什么,没有厌恶。 “方起州……” “你又叫我名字了,”鼻尖在他鼻尖上蹭了一下,他低声问:“知道我为什么要亲你吗,嗯?” 那声鼻音“嗯”得叫小虎浑身一颤,他脸臊得红透了,干巴巴道,“不……不知道。” “因为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他越说话,就靠得越近,小虎忍不住颤了几下睫毛,屏着呼吸,闭上了眼,方起州挨上他的嘴唇,头发垂下来几缕,有股海水的咸味,他声音特别轻微地说:“全世界只喜欢你。” 说完他便覆了上去,将小虎所有即将的抗拒或是回应都吞了进去。 小虎哪里听过这种告白,哪里经受过这种接吻,心跳得都不正常了,咚咚咚、咚咚咚,特别像拍了两分钟的皮球,因为加速度,在地面和手心来回弹动变得不合规律起来。 一瞬间,墙上的钟表停了,吊水的滴答声停了,风吹草动都停了,只留下唇舌交缠声,口水吞咽声。方起州吻得很用力,比昨晚上厉害多了,也可能是因为进步了,小虎仰着头不懂得拒绝也不懂得配合,任由方叔叔的舌头在自己的口腔内部捣乱,搅得他呼吸都不能正常,口水蔓延出来,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流,也不知道乱七八糟流到哪里去了,脖子上还是头发里,还是渗透到床单枕头上了。 他内心竟一点也不觉得脏或是反感,只是…为什么……他心跳得这么不正常呢。 小虎很费解,但他由于缺氧,根本不能好好思考,他都忘了用鼻子换气,最后受不了了,真的呼吸不过来了,才呜呜呜地叫唤出声。 方起州这才松开他。 摸着他的耳朵,他问道:“讨厌我这样吗?” 小虎可疑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大喘着气,好像人生第一次呼吸那样。 “讨不讨厌?”他又问了一遍,侧过脸去吻他的耳朵了。 “不……不、你不要了!”小虎推拒着他,动作又不敢大,就和欲拒还迎一样。 方起州自然是抓紧机会欺负他了,追问道:“是不讨厌还是不要?” 他脸红得厉害极了,眼神四处乱飘,磕巴道:“不……讨厌也、也不要,你不要、随便这样……我。” 方起州有些想笑了,“这里没人。” “没人也……一样。”小虎觉得方叔叔实在是太过分了,可是提不起勇气去反驳他,方叔叔背后有伤,是因为要救自己,在只有一个救生圈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给了自己。小虎不是不懂得报恩的人,他打心眼里觉得方叔叔好、很好、特别好。让他没办法拒绝,没办法讨厌……哪怕这样对自己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