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53.3.21√ 从来不熬夜的安安在跟了景博轩之后, 经常折腾到大半夜,现在好了,不熬夜之后又开始晚起了。 以前都是她老早从床上爬起来折腾景博轩,今天一觉醒来都日高起了,也不知道是怀孕的缘故, 还是最近太累的缘故。 下楼的时候,管家红光满面的看着她, 好像看一个巨型彩蛋,仿佛她是个大奖似的。家里的行政阿姨, 猫房抱猫的小姑娘……一个个看见她, 都跟看国宝一样。 安安飘着下楼, 被全家上下的热情吓到了。 多多从猫房窜出来,“嗷呜~”一声, 一下子扑到安安怀里, 它吃的太肥了,昨天刚称过体重, 十三斤七两,简直一小型炸弹, 扑的安安一个踉跄, 养熟了之后就开始闹腾, 它表达亲昵的方式就是花式扑人, 这时候扒在安安怀里,侧着脸,一下一下地往安安胸口上蹭, 喉咙里海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安安:“……”能不能不蹭胸! 抱猫的小姑娘脸都吓白了,安安好容易才把多多这只大肥猫按进怀里,对着小姑娘摆摆手,“没事,别紧张。” 她又看其他人,忍不住笑了,“你看看你们,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纸做的。”怀孕了而已,都是景博轩,害得她都快要神经兮兮了。 管家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他老婆生孩子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过,还不都是景先生,大早上起来把家里人都召集起来训了一通话,倒是没说什么,但语气里的紧张让他们都跟着被传染了。 他摇了摇头,笑道:“景先生要当爸爸了,我们都替他开心。太太,您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随便都行,中餐吧!”安安吩咐了句,然后往饭厅去,老太太早上起来要晨练,这会儿才开始吃饭,戴着银边眼镜——多年养成的习惯,边吃边看报纸。 看见安安的时候,才把报纸折叠收了起来,眉眼都是笑意,“起来了啊,安安!”那语气里的亲昵,让安安那点不自在也消失了。 安安在老太太对面坐下,小媳妇儿一样点点头,“外婆早!” “早!”老太太看着她,比其他人眼里的热切更浓烈。 安安忽然有种身兼重任的感觉,好想揍一顿那个“肇事司机”——孩儿他爸! 安安是昨天晚上才见到老太太的,晚上的时候,家里客厅来了电话,她那个时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狗血八点档,男女主正爱的难舍难分,接电话的时候,安安忙把嘴里的瓜子皮吐了,完全不知道楼上客房里睡着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太太,邵靖媛的生母,一代文豪。 她已经很久都没露过面了,安安从来都不知道,她是景博轩的外婆。 安安只在语文老师的课件上看过她的样貌,还是上个世纪的照片,与现在差别不是很大,只是如今看起来慈祥多了,她年轻的时候笔锋很利,字字不留情面。那张脸上仿佛都带着骨子里的反叛,那些早先文人的照片里,她的脸最有辨识度。 有研究她的人说她有很严重的厌世情绪。 但她笃信佛神,她的回忆录上第一句话是《金刚经》里面的一句四句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是个很传奇的人,安安知道。 如今可能是年纪大了,藏锋敛刃,人变得平和了许多。 电话是萧影的母亲打来的,说萧老太太知道邵老夫人来了a市,想要来拜访,安安才知道景博轩的外婆回来了,吓得瓜子撒了一地。 在去请示老太太之前,安安特意回了趟房间,换了衣服,稍微画了淡妆,感觉自己得体了,才去敲了门,老太太没锁门,说了声,“请进!” 安安走进去,就看见一个自带气场的老太太,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像很久之前电视里看过的佘老太君,自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安安连话都不会说了。 老太太想要从床头柜上拿眼镜,人老了,不大利索,手一直在颤,安安忙上前了一步,把眼镜递到她手上,老太太冲着她笑了下,“人老了啊,黄土都埋到这里了!”她比了比自己的脖子,语气是温和的,带着老人家特有的缓慢语调,她握着安安的手,脸上是种对晚辈的怜惜和宠爱神情,安安原本很乱的心,缓缓安定了下来,乖巧地叫了声,“外婆!” 老太太似乎很高兴,一直在笑,边穿衣洗漱边跟安安讲话。 安安记得她讲了景博轩小时候的窘事,“他啊!别看现在人五人六的,小时候可皮了,最会捣乱,偷穿meimei的裙子,混到假面舞会里去占小姑娘的便宜,啧,把人小姑娘气的啊,哭了两个钟头。” 安安笑得见牙不见眼,从没想过景博轩还有过这历史,转念又想起,那大概是他父母还没出事之前。 如果没有父母的事,他会不会更开朗一点? 想起这个,安安心里酸酸的,童年对人性格的影响是很重的,就像她,很多时候,会有种难消解的孤独感,大多人在童年会对父母和老师饱含怨念,而她作为一个孑然一身的人,很多时候会觉得羡慕,继而是一种孤独,那种没有归属感的茫然从她记事起就一直伴随着她,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摆脱不掉。 她记得她和景博轩领证结婚的时候,秦思妍和小庄都生气了,生气她的不告知。 后来她一直反思,她知道是自己做错了,可是很多事情是从很久之前就埋下的种子,一时是很难改变的。 她一直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总觉得拥有的东西转瞬即逝,别人的关心和爱护,似乎眨一眨眼就会消失,她得很小心很小心地保存下来,才能让自己免于陷入恐惧。 她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东西都是别人给予的,所以她很擅长接受,擅长铭记恩情,而很难去主动求取,什么事情都是别人问她回答,别人要求她做,她总怕自己太贪心,所以总是尽量不去想太多。 这种性格,很多时候会让她苦恼,可她无法改变,改变陈年积习是件很困难的事。 昨晚萧家老太太没有来,是安安和外婆去拜访的,弯弯绕绕的胡同小巷,安安赫然发现,那里是景博轩最初带她去的那家私房菜馆,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 安安还认得老板娘,景博轩叫她桑姐来着,原来是萧影的母亲,安安有点惊讶,她总以为萧家非富即贵,没想到这么接地气,可是很快她就明白了,胡同尽头是处园林别墅,萧老太太出来的时候,安安几乎瞬间就认出了她,前几年新闻联播上的熟面孔,红n代,原先搞外交,很厉害! 跟邵老夫人之间有不少轶事,有人说邵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是个愤青,家里都是当官的,就厌弃官场上那一套,跟萧老太太是旧友,后来萧老太太去做了外交官,两个人还一度绝交呢!至于是真是假,那倒是不知道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两个人还是很要好的。 萧影也在,两个老太太许久没见,在一起叙旧,她就扯着安安去了母亲的店里,安安吃过饭了,萧影就叫了份甜点给她,“陪我吃点儿吧,拍了一天的戏,到现在也没能吃点好的。”看着安安一脸的好奇和惊讶,忍不住笑了笑,“不可置信吗?我家挺复杂的,一时也说不清。” 安安点点头,“有点儿超出想象。” 她头次来这里的时候,对面坐着景博轩,她送了他一对袖扣,万宝龙的,自己不懂,在商场挑了好久,她记得导购员看她挑了实在久,就忍不住向她推荐,“送男朋友的话,这一款银的不错,很显档次,如果喜欢宝石的,这边这一款会更亮眼,或者小姐男朋友喜欢复古一点的,表盘造型的也不错……”导购员吧啦吧啦一大堆,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不……不是男朋友!”也不知道心虚什么。 导购员愣了下,旋即笑了,“那是喜欢的男生吧?” 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解释,胡乱地点点头,听了导购员的建议,挑了一对儿经典款,小小的盒子,放在包里,她心情是很忐忑的,第一次买这么贵的礼物,怕他不喜欢,又怕他多想,纠结了一整天,才敢去找他,也是晚上,本来想着交给佣人就好,没想到那天是他开门,她还记得自己呼吸一瞬间停滞的场景。 想想那时候,明明没过多久,却像是隔了一辈子那么远。 安安忍不住笑了下,回过神去看萧影,对方正狼吞虎咽地吃馄饨,那模样跟当红小花的形象偏差挺大的,似乎是察觉了她的视线,抬了抬头,含混不清地说:“是不是觉得镜头下那些都挺假的,”她笑了笑,“明星也是人啊,你别看聚光灯下都光鲜的很,背地里也就那样,有时候去山区拍外景,厕所都没有,搭的临时卫生间就俩门板挡着,啧啧,实在谈不上光鲜。”说完又低下头开始狼吞虎咽了,看样子真是饿的不行。 安安被冲击了一晚上,临走的时候看见萧影的爸爸,她已经可以淡定地冲对方点头了。 回去的时候是九点钟,老太太精神头不济,回去就躺下了,安安听说景博轩没回来,怎么都不愿意去睡,就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不知不觉睡着了,她记得后来是景博轩回来的时候把她抱上去的。 而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去公司了,此时安安陪着外婆吃饭,安安莫名很想见他,然后一个念头起,就百爪挠心,越想越想见! 于是吃完饭,得知老太太要去拜访故友并且不让她跟的时候,她就更想见景博轩了。 中午的时候,安安打电话过去问他吃饭没的时候,是他秘书接的,景博轩开会的时候,不会开手机,手机会随手交给秘书,而秘书会接电话,完全是他的吩咐,“除了我太太的电话,其他不用接,有事可以直接进来打断我。”俨然一副什么都没有老婆孩子重要的样子。 秘书说:“景总还在开会,可能会比较长,刚刚吩咐了我去点餐呢,大概要在会议室吃饭了。” 据说只有公司刚刚创办的时候他才这么拼命过,现在这是怎么了,作为一个伤员,还这么折腾自己。 安安暗暗吐槽了他一遍,然后为自己见他寻了一个完美的借口——送餐! ☆、54.3.22√ 周末, 街上都是人,正值午高峰,车子龟速似的爬着,安安只恨自己没长出来一双翅膀,估计过去的时候, 景博轩都要饿傻了,作为一个没常识的人, 安安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想着从家里到公司, 顶多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 跟秘书说了不要订景博轩的餐, 她可以赶过去,可现在, 一时半会儿估计过不去。 堵车, 堵车,红灯, 红灯…… 司机抱歉地看着安安,一脸想负荆请罪的表情, 可是急也没用, 安安只能叹了一口气, 宽慰他, “没事,不慌!” 她拨了电话过去,十分抱歉地跟秘书说自己可能一时赶不过去, 看她能不能订份餐给景博轩,秘书说了声稍等,然后应该是去请示了。 隔了一会儿,秘书的声音传过来,“太太,总裁说他等你!” 安安:“……”他不饿吗? 本来就晚了,她抬腕看了看表,这会儿都两点钟了。 已经十一月份,天气渐渐寒了,行人走在路上,都要裹紧衣服,夹着膀子,把手揣进口袋了。 堵在路上的安安,默默想象了一下自己在不远的将来,肚子会慢慢大起来的样子。 但距离她安心养胎,还有一个美术展,就在下周,安安都快要忘记它了。 她在堵成长龙的大马路上,又接到了协会那边的电话。 “景太太,我们给您留了二十一个展位,您看合适吗?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可以先把画带来,我们可以帮着布置了。”展会的形式有些不同,地址在玺公馆,是个中西式的建筑,原先是个私人博物馆,里面都是大大小小一个一个的小隔间,按展位分配,这次主要是现代画展,请的都是当代一些小有名气的画家,年纪都不是很大,主要受众也是一些年轻人,每个画手拥有的展位是不太一样的,应该是根据作品量和名气!对安安来说,二十一个展位都够呛,她的作品真是少的可怜。 她其实是有些心虚的,外界诸多的猜测和夸耀,多半掺了水分,她自己的水平,自己还是知道的。 安安很喜欢画画,从记事起就开始跟着爷爷学画了,水墨在宣纸上缓缓洇开,江山画卷,尽诉笔端,有种酣畅淋漓的畅快,水墨层叠铺展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忘却一切的烦心事。她最初玩水墨,后来喜欢各种色彩,各种颜料都拿来玩,对,只是玩,跟着庄衍和秦思妍一起。 秦思妍从小就喜欢漫画,可惜她是个手残党,画画无论是构图还是色彩都一塌糊涂,上过几天的培训班之后,完全没摸到一点门道,庄衍还嘲笑她是扶不起的阿斗,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断了画画的念头,实在不是那块料。 她说,艺术说到底是需要天赋的,不然再努力都是扯淡。 安安无从判断这句话是不是真理,但是秦思妍的确不是那块料,她美术培训班的老师委婉地劝过她,直着翻译就是她辈子要靠画画活着的话会饿死街头的。 为了避免饿死,秦思妍彻底把画画的念头扔到爪哇国了,只是后来还是放不下,创业做网站,也是搞的漫画方面,那时候网文行业付费模式已经成熟了,但是原创漫画网才刚刚起步,各种模式都还在探索阶段,而且看起来前途黯淡,但是她还是做了,虽然到最后还是小众,但是盈利水平已经算可以了,至少没有赔本,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网站最初的时候,注册量很少,宣传大把大把的往外撒,前期投资巨大,但是收效甚微,为了帮她,安安特意去注册账号,发布作品,为她攒人气,虽然效果寥寥,但也聊胜于无。后来因为庄衍的加入,场面才慢慢好了起来,而随着流量慢慢好起来,安安也有了一批粉丝,她的作品量很少,但是视角独特,内容温暖治愈,小姑娘们很喜欢,安安是从那个时候起才被人知道的。 后来有些杂志会找她约画稿,也有一些作者会找她约出版书籍的插图,她很少接,基本看眼缘,所以就有了她神秘有个性的猜测,其实她只是能力有限。 天赋这种东西,是很玄的,安安算是有天赋的吧,她天生对色彩和构图很敏锐,所以画画并不费劲,身边又有庄不予那样厉害的老师,走的比别人远了点,但是也没到可以称之为画家的地步,顶多算个业余画手。 安安跟对方商量,说可不可以少一些展位,她可能没有那么多的画能拿出来。 对方似乎挺惊讶,别的人都是拼命多挣些位置,这个倒好,给了还不要。 “这是景总的意见,您看要不要和他商量一下?”对方有些为难,感情内部意见还不统一。 安安有些懵,景博轩?她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件事了? 当初她其实并没有要参加的意思,因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半吊子出来现,连爷爷的人都丢了,只是当时邢岚的缘故,让她别着一股气,所以才会借用景博轩的名义参加美术展,从一个被会长邀请的画手,变成一个被主办方邀请的画手,这中间差别虽然不大,但是气对方倒是足够了。 其实有时候她挺幼稚的。 说白了,她就是个关系户。 安安从来不走后门的,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跟对方说:“抱歉,那我晚会儿再联系你!” 那边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礼貌地说了声好的。 安安抱着食盒进公司的时候,前台露出标准八颗牙的笑容,叫了声,“太太好!”然后走过去帮安安按电梯,体贴地提醒她,“景总在十七楼。” 安安冲着对方笑了笑,这感觉挺微妙的,前几天她是个代理总裁,每天进大楼就觉得一种压抑,害怕自己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而现在,景博轩在里面,她只是个来给他送饭的太太,莫名就觉得有了底气,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电梯。 电梯门开的时候却秒怂了,会议室是半封闭的,有一面是落地的玻璃墙,透着墙角摆着的绿植盆栽,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的人,椭圆形的会议桌,围了一圈的人,景博轩歪着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身边的人连连点头,景博轩却似乎不满意,拿着笔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 他皱眉严肃脸的时候,看着挺吓人的,安安隔这么远都觉得大气不敢出,她忍不住为开会的人默哀了几秒钟。 秘书在会议室里,这会儿在分发材料,于是安安在原地静默地站了会儿,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最后是景博轩转头的时候,透过玻璃墙,看见外面的安安,原本烦躁地心一瞬间安定了下来,像漂泊的人找到了归途,浑身的疲倦,终于有了可以托付的港湾。 他敲了下桌子,暂停了胶着的状态,“好了,大家休息半个小时。” 然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直直地朝着安安走过来。 安安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景博轩那双大长腿蓬勃着荷尔蒙向她走来,如果这会儿身边没人,她一定会扑到他怀里的。 会议室的人看见安安,简直像看见救星一样,一瞬间安安的形象越发的高大伟岸了。 “以前我总不信,什么一物降一物,现在我算是见识了,总裁他媳妇儿简直是天生来克他的,我们总裁那个软硬不吃的人,算是栽在一小姑娘手里了。”刚刚挨训的人,狠狠地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朕心甚慰啊!总裁他总算像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