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和第一局萧然赢了云溪后的表情如出一辙,云溪赢了牌面之后,竟丝毫没有一点开心的表情,就连眼神里都透出几分暮霭般的悲凉。而作为输家的萧然,却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那双深邃到让人倍感压力的黑眸直直地停在云溪的面上,不置一词。 他忽然想起,在上海的时候,他和萧然在外滩附近的餐馆就餐,那时,萧然点了一首adele的歌曲,眼眸深深叠叠,竟似身体在高处俯瞰一切,灵魂却已经空虚到荒芜。可当他看到云溪从同一层楼的包间走出来,那屋子里竟然也放着同样的歌曲——《hometownglory》。 那时,他曾经叹息,面对萧然这样的人物,云溪竟然能不动声色,现在,看着眼前对峙的这两人,他却只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上不上去,更下不下来。 黑衣庄家将第一张底牌分别发给冷云溪和萧公子,就再也不动了。 四周刚刚还嘈杂成一片,如今也渐渐平息下来,等待着她的抽牌。 可,她纹丝不动。 萧然眼底露出一抹鬼火样的光芒,眉峰间的犀利竟再无收敛,直直地刺向冷云溪。他既不说话,全场还有谁敢逾越?气氛更是低了几度。 “这是最后一局。”在这片难耐的气氛里,云溪的声音竟显出一丝诡异:“我想,再换个玩法。” 什么? 所有人张大着嘴,呆呆地看着冷云溪,觉着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怎么又换玩法。 玩了两局就已经换了两种赌法了,第三局再换,不就是每一局都换个规矩了? 难道是怕刚刚那手“遮牌”不灵验了,想了别的投机取巧的法子? 还是说,她断定萧公子看透了她的把戏,失去了信心,转而另起炉灶? 萧然微微挑了眉梢,神色冷淡,眼里的意味却很明显:“说下去”。 “听说过wsop吗?”云溪有几根头发落了下来,指尖轻轻一勾,将那几缕发丝捋到耳后,对着萧然微微侧头:“worldseriesofpoker,世界扑克系列赛,从1970年起开始举办,每年春夏举行,比赛一般是一个月。” 她还未说完,对面的萧然突然笑了,只是,眼底的温度,让人越来越看不懂:“你想赌德州扑克?” 虽然wsop包括了从有限额和无限额的德州扑克到七张桩牌扑克、奥马哈高低扑克还有很多其他各种流行的扑克玩法,但奖金最高最激动人心的夺冠之战始终是无限额的德州扑克。 他原本还觉得冷云溪有几分小聪明,可听到她这个提议,心底便只剩下冷冷的嗤笑。刚刚那局她能胜出,靠得一是绝佳的记忆力,能将他所需要的k的位置算的分毫不差,二是绝佳的技巧,当着所有人的面都能若无其事地遮牌成功,心细胆大不用言说,是个明白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可大多数人都忽视了,她能胜出的最后一点,却是运气,正是因为最后那k的左右两边都不是10和j,她才能险胜。 可,因为这点运气,她偏要放弃五张梭哈的玩法,转而选择最复杂顶尖的德州扑克……。 萧然偏头,看向庄家:“就按她的意思办。”原本露出的几分探究兴趣已消退得干干净净,此刻,他是一眼都不想看这个高傲得连分寸都不会把握的冷云溪。 蓝朝升望着云溪的表情几乎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德州扑克!她竟然敢提议玩德州扑克?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她是单纯还是白痴了。 和五张梭哈不同,德州扑克每位赌家可以拥有七张牌。 开始时每人发两张面朝下和一张面朝上的牌;两张底牌和一张门牌。在赌局的过程中,每位赌家再发3张面朝上的牌和最后1张面朝下的牌,他们必须在摊牌时用其中的5张牌组成最好的组合,拿到最好的5张牌的玩家赢得比牌。虽然牌型的比较和刚刚的五张梭哈没有区别,可是不管是对换算能力,还是对精确度的要求,都完全不是一个层面。最最重要的是,五张梭哈采用的是四明一暗的方式,容易暴露信息,同时容易“作弊”,而德州扑克,却是完全相反。 冷云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完全是意气之争! 难道你真的忘了输了赌局,你是要彻底滚出北京城吗! 蓝朝升已经完全给她气疯了,满脸通红,映着那双眼睛上都红丝密布。 云溪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丝反常一般,“还是继续抽牌,庄家看着就好。” 黑衣庄家看了一眼萧公子,速度明白了自己的立场,于是,往后退开一步,眼神锋利地看向赌桌。 眼下,他已不再负责发牌,而是监督整场赌局,以防任何“作弊”手段再次发生。 裁判有了,观众也有了。 第一张底牌已经到手,每人还有六张牌。这最紧张的一局终于开始了…… 有人咽了咽唾沫,直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说不清是个什么原因,却总是觉得呼吸困难。 多年后,有人再次回首这晚的赌局,才惊醒,这便是冷云溪和萧公子摒弃杂念时特有的气场。 可那时,“冷家三小姐”的身份放在“冷云溪”三个字面前已犹如浮云昙花,不值一提,即便是商界大佬们一提到“冷云溪”,也不免谈之色变,可,在最开始的开始,当她真正走进北京商界最顶尖圈子的这一晚,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方向发展下去。 德州扑克和五张梭哈有很大的不同,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德州扑克增加了两个盲注,大盲注和小盲注,由庄家左边的两位玩家担任,所谓盲注就是没有发牌的时候就要下注了,大盲注下注额是小盲注的两倍。 发牌的时候,每人先发两张底牌,盖住,然后由大盲注左边的人开始说话,下注,放弃,跟注或者加注。 然后发三张公共牌,明面朝上开着,放在桌子中间,又一轮下注。 接着再发一张公共牌在桌子中间,这就叫转牌,又一轮下注。最后,发最后一张公共牌在桌子中间,叫“河牌”,于是,最后一轮下注,揭开底牌,胜负揭晓。 但,冷云溪和萧然赌得不是钱,所以根本不需要下注,因此从一开始,这场德州扑克就除开了盲注,直接采用顺时针轮换制。 第一张底牌两人都已经拿到了,第二张底牌,自然两人分别抽取。 接着便是五张要放在桌子中间的公共牌了。 云溪抽了第一张,红桃3。 萧然在所有人惊愣的表情中,速度地抽取了第二张,红桃7。 怎么抽了张这么小点数的牌? 而且,这个速度? 萧公子难道想要速战速决?竟然连一秒钟思考的时间都不留,看这神情,简直是觉得和冷云溪玩这牌完全是浪费时间一样。 云溪抬头扫了他一眼,眼底微光一晃而过,下一刻,她的右手已经抵在桌面上的第三张公共牌上,红桃4! 这速度,竟是完全不输于萧公子,几乎是在红桃7被挑出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点出了红桃4! 这,这场面弄得所有其他的人都有些默默无语,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所有人认定,最终局肯定是一场深思熟虑的厮杀时,两人竟同时选择了变相的“快打”。 萧然瞥了冷云溪的底牌一眼,第一张牌由于是庄家直接送来的,并不是他们自己抽牌,所以注定不能随心所欲。从刚刚庄家洗牌的手法和放在桌面的摆法来看,冷云溪的运气不够好,第一张就是一张红桃2。 除开a用做点数“一”的可能,2便是整个全场最小的点数。由于,公共牌是他们双方抽取,所以,她想要靠着公共牌来拼四张2,完全没有可能。最好的情况,便是桃花顺,所以她抽的第二张底牌,选的是红桃a,第一张公共牌抽的是红桃3。 萧然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底牌背面,他手里的是第一张底牌是6,由于点数明显高于2,即便是争顺子,他的点数也一定比冷云溪的大,所以他第二张便抽了黑桃6,与第一张红桃6放在一起,点数不变,既可以“四张”,又随时可以根据抽到的牌面应对,所以,当冷云溪抽出红桃3的那一刻,他立即明白他是打算走桃花顺这条路了,于是,理所当然的,他选择了红桃7。 第四张公共牌依旧是他来选,望着对面冷冷看过来的目光,他神色不变地,速度抽出——红桃8。 四张公共牌,分别是红桃3,4,7,8。 最后一张公共牌由冷云溪来选。 她手里是红桃a,2。由于是七张中选出五张来定牌面,所以,如果冷云溪第三张公开牌抽出的是5,那么她便是红桃a,2,3,4,5的组合最大,典型的同花顺。可同时,七张选五张的话,他的牌面就成了红桃4,5,6,7,8最大,云溪明显点数输给他的牌面。 这是一个一开始就被挖开的陷阱。 云溪的手僵在桌面,顿在半空,动都没动。 遮牌已经没有必要,这张最后的牌,是由她来抽,旁边有提高警惕的专业庄家在盯着,她已绝无“偷天换日”的可能。 不抽红桃5,她的一手牌,最多只能拼出同花,而非同花顺……。 只要是个看得懂气氛的人,眼下都明白,突然“快打”慢下来的冷云溪陷入了死胡同。 堂堂冷家的小姐,恐怕从明天起就要彻底从皇城根儿地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吴老慢慢地勾起一个得意的笑,眼神竟似乎在发光。 祁湛上前,再也不忍看着她满脸平静,手指却僵在半空的样子,伸出右手,正要附上她的手背,另一只手竟突然横空出现,先他一步。 他惊得一个转身,下一刻,全场哗然! 云溪望着扶着她的手心,迅速地抽出一张红桃10的男人,当下,失去了言语,只是望着“他”,怔怔出神。 陈昊,你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题外话------ 又是差不多凌晨两点,总觉得现在睡觉是一样很奢侈的事情,如果还是学生,亲们一定要珍惜现在的日子,睡觉睡到自然醒,是我目前最大的愿望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五张公共牌坦露在所有人面前,在那雍容的赌桌上,一水色的红桃,分别是3,4,7,8,10。 赌桌两边,云溪和萧然的两张底牌都没有揭开一张。 可所有人注目的焦点都已经不在牌面上了。 明明是精英聚集,大佬满场,可现在无人不傻傻地望着突然出现的这位公子,一副惊讶到不知该露出什么样表情的样子。 堂堂陈昊,在场有谁不知,又有谁不晓得。 暂不提这位公子神秘的背景,就说以他这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便在黑白两道无人能及的声望,也让所有呆望的人不得不钦佩中满怀忌惮。 只是,近段时间这位愈加低调得不见身影的陈公子,突然出现在这场宴会,竟然还手心握住冷家三小姐的手,亲自抽出这场赌局的最后一张公开牌……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诡异得离奇! 只要是圈子里的人有谁不知道,萧家的这个当家人和陈公子可是出了名的至交! 甭说生意上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是在其他领域里,这两人也是一明一暗地cao控着大局,甚至影响着无数产业。 可眼下,这情景,怎么像是两个人的关系急转直下……。 为什么许久不在商界里露面的陈公子突然站到了冷云溪的身边? 吴老觉得自己简直掉进了一团谜团里,根本找不着北,转身呆呆望着了一眼萧然的表情,下一刻,却像是被什么惊蛰了一样,一下子就失了分寸,竟是一晃神,整个人往后一仰。 幸亏几个眼尖的年轻人赶紧接住他,只可惜,等大家手忙脚乱地把他安置好了,却发现吴老竟然晕过去了。 有人拍了拍他的脸,却见吴老倏然睁开双眼,瞳孔一阵放大,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时连神都回不了。 “滋”—— 还未等大家明白吴老到底怎么了,赌桌旁,萧然突然起身,那张华丽雍容的椅子在光滑的地板上划出一道弧度,静谧的大堂上,竟显得几分鬼气,惊得在场其他人都朝他看去,却见他俊美至极的脸上带着少有的阴沉,正直直地望着陈昊。 那被外界称道是最薄情的薄唇此刻紧抿着,一言不发,一双墨眼却是越加地沉得惊心。 陈昊却似乎并没有看到他难看的脸色,神情专注地看着从头到尾似乎只在最初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便再无反应的冷云溪。 此刻,她微低头,他正垂眸,明明他只能看到她的发梢,连她眉目间的神色都看不清楚。可这样的凝视,却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的眼底盛满了这个人。 这样一个女子,不过年少轻狂,却端坐在一方,不动如风。 全场上下,便是连萧公子都已失去了往日镇定,离开了席位,只她一人,似乎勾着一双琉璃目,神色越加清冽。 她的手纤细而茭白,远远看去,简直如一团美玉,凝脂般润泽。 但,便是这只手,在众人咄咄的视线下,平淡地从陈昊的手心抽出,微微收拢,而后,她半是靠在椅子上,神情隐在那璀璨的琉璃灯火下,视线半垂,似是在看着牌面,又似什么都没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