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同志，两碗rou丝面。”林平也没询问林舟想要吃什么就自个儿决定了，反正小孩子又没来过这儿，吃啥听家长的就是了。 说是rou丝面，其实也就几根rou丝而已，不过面条确是白面做的，而且上面还有不少的豆芽菜，这绝对是林舟穿过来以后吃的最好的一次，白面啊，家里的窝窝头使用高粱面掺了点玉米面做的，口感和味道根本没法和白面比。 不过虽然好吃，但也是真贵，一碗rou丝面居然就要五分钱，要知道要知道这时候一个熟猪蹄也就一毛钱，猪rou才七毛二一斤，花一毛钱吃两碗面条绝对算的上奢侈了。 林舟平时来开会的时候可舍不得要rou丝面吃，两个一分钱一个的素菜包子就打发了，头一次家里的孩子跟着他出来，可不得稍微吃点好的吗，下次就没这个福利了。 第6章 林舟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因为一碗rou丝面就满足了，坐在林爹的自行车后边，摸了摸自个儿圆滚滚的小肚子，林舟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怎么了，还没吃饱？”山路漫长，林平故意逗自己的儿子，这么大一海碗的面条，他一个成年人都已经吃的八分饱了，更何况小三还是个小孩子。 林舟不晓得自个儿老爹的恶趣味，还以为他是认真的呢，连忙答道：“吃饱了，吃饱了，爹您当俺是您啊，这么大的饭量！” 其实，林爹的饭量在同龄人里算是小的了，这年头粮食产量小也就算了，大家的饭量也要比后世大，整天干活出苦力，成年男子一顿没有两三碗饭，到不了饭点就得饿。 “真吃饱了，可不要说爹带你出来一趟没管饱你饭！”林平乐呵呵的道，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这个三儿子今年才几岁啊，饭量跟老二都要差不多了。 “您可是俺亲爹，哪儿会饿着俺啊！”说着林舟一把搂住林爹的腰黏黏糊糊的说道。说真的，这半年来林爹对他真的是很好，虽然在他心里仍然比不上前世的林爸爸，但人心都是rou长的，他心里对林爹也亲近的很。 “臭小子，坐稳了啊，马上就要下坡了！”林平很是喜欢三儿子跟他撒娇卖乖，虽然在家里他一直都是个严肃的大家长，但这不代表他就不喜欢孩子们跟他亲近了，偏偏除了小三以外，家里的那几个孩子有一个算一个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父子俩一路笑闹着往家赶，一直到傍晚才到家，林舟的屁股都已经坐的僵硬了。 “孩儿他爹回来了！”王桂芳见丈夫骑自行车到了家门口，立马出来迎接，“屋里放着晾好的白开水呢，先去屋里喝口水歇歇，车子俺去把它推进去。”说着便接过林平手里的车往里推。 瞧见林平进了屋，王桂芳才小声埋怨林舟道：“小三你也是，你爹是去办正事儿，你跟着添什么乱啊，还嫌你爹不够累吗！下次不许了啊，别给你爹添麻烦。” 穿到这儿半年多了，林舟自然是知道林娘是什么脾气性格，家里几个孩子加起来在她心里也比不上林爹一个人重要，不管是有什么好吃的，还是好穿的，但凡是稀罕一点的物件都得是林爹先用，用剩下了才是其他人的。 一开始林舟还觉得娘这是在无意识的给他们撒狗粮，但时间长了，林舟才觉悟到这事儿跟狗粮根本没关系，简直就是唯夫命是从。 “知道了娘，俺先去堂屋喝杯水，这一路上可是渴死俺了！”撂下这句话，林舟就匆匆忙忙往堂屋跑去，留下的王桂芳只能把数落的的话咽进肚子里。 还没到进堂屋呢，林舟就见西厢房露出个大脑袋来，鬼鬼祟祟的跟他眨眼睛。 林舟：大哥的出场方式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知道对方是不想让爹看见，林舟配合的放轻脚步跑过去，压低声音道：“大哥，是不是想俺了！” “是是是，你赶紧进来。”林军同样也压低了声音，拉住林舟的手往房间里带。 “二哥也在啊，大姐呢？”林舟一进门便看见坐在床边上的林海，就知道对方在等自己，毕竟这会儿还不是饭点，往常二哥这时候还没回来呢。 “怎么，俺也在这儿你不高兴了！”林海阴阳怪气的说道，要不是怕爹给你买了好吃的，俺才不会在这儿等你呢！ 林海不待见林舟，林舟也不待见他，谁tm欠你钱了！林舟淡淡的瞥了林海一眼，理都没理他，找了个小板凳在离林海远点的位置坐下。 林军瞧着俩弟弟又闹不开心了，也没想要劝劝，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四五个孩子，虽然是亲兄弟姐妹，但关系不好的多了去了，上手打都不稀奇，怼两句算啥。 “大妞抱着四顺出去玩了，那小子今天淘的很，不抱着就哭。”林军一边说着，一边也搬了个小板凳放到林舟旁边坐下。 这样一来就显得林海跟落了单一样，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床边上，林海撇着嘴巴恨恨的瞪了一眼林舟，哼，你不想跟俺坐一块，俺还不想跟你坐一块呢，整天穷讲究啥呀，脸白得跟个小姑娘一样，死娘娘腔！ “小三，快跟大哥说说，县城咋样，好不好看，见没见着洋楼，城里人是不是都穿着白衬衫……” “嗯，县城俺就见着一条街上都是二层的小楼房，其余都跟咱一样都是平房。” 还没等林舟说完，林军就嚷嚷道：“人家城里的房子哪能跟咱一样，也是你还小知道什么呀！” 林舟无奈的看了一眼林军，现在的县城建设的真不怎么样好不好！ “城里人也没都穿着白衬衫，好多跟咱穿的都一样，有的还有补丁呢！”林舟继续说道。 “城里居然也有人穿带补丁的衣服，不不，他们可能也是乡下人去城里逛逛的，小三你不能把在城里看见的人都当是城里人。”林军解释道，唉，要这趟城是俺去的多好，小三还是个娃娃，啥都不懂。 啥都不懂的林舟啥都不想说了，干脆直接从衣兜里拿出两颗糖来，其中一颗递给林军，还没等他起身给林海送过去，就见一个黑影飞快的跑过来把手里剩下的一颗糖给拿走了。 林海一边用黑乎乎的手剥开糖纸把糖塞嘴里，一边道：“爹给你买了多少糖啊，俺告诉你，你可不能藏私，要不然下次爹就不带你去！” 见林海已经把糖送嘴里了，林军也赶紧吃了，嗯，这城里买的糖就是甜。 “不是爹给买的，爹不是去开会了吗，那地方看大门的爷爷给的，总共就没有几颗糖，俺也就只吃了一颗好不好！”林舟解释道，自己一颗、爹一颗、娘一颗、大哥一颗、二哥一颗、大姐一颗，总共就这么六颗糖，还好四顺小，不能吃糖，要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分了。 一听是别人给的，林军和林海也就不想着林舟手里还有糖的事儿了，糖这么金贵，谁家会多给啊，更何况只是个看大门的爷爷，既不是大官，又不是自己家亲戚。 第7章 “大姐，回来了。”林舟笑嘻嘻的凑过去探头一看，“四顺这臭小子睡着了！” “嘘，小声点，好不容易才哄睡，别又把他给吵醒了。”大妞小声道，“你跟爹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得有一个小时了吧。”说着，林舟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来，迅速剥开塞进大妞嘴里。“怎么样大姐，甜吧！” 大妞眯着眼睛咂摸了一下嘴，“你哪来的糖啊，爹买的？” “不是，爹不是去开会了吗，那地方的看门大爷给的，咱们都一人一颗。”林平漫不经心的道。 大妞瞅着林舟的模样没说什么，从小到大，这还是她第一次吃这种独立包装的糖，娘总是说她是女孩子，有好东西应该是给她爹先吃，然后是大哥和弟弟们，最后才是她们娘俩。 大妞不是没有暗地里抱怨过，只是娘自己也不吃，村里的女孩也大多都是这个情况，二婶家的招弟、来弟她们过的更惨，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相比之下，她过得又是不错的了。 头一次吃到这种糖，大妞心里百转千回，没想到念着自己居然是只有五岁的小三。 瞧着大妞不说话，林舟可不知道他姐因为一颗糖就感动了：“姐你先把四顺抱床上去吧，俺出去转转。” “出去转啥，就快吃饭了，小心等你回来没饭吃了！”大妞一听林舟要出去，赶忙制止道，真不知道外边有啥好转的，虽然错过了饭点家里会给他留饭，但留下的不是个头小的红薯，就是零星的一点菜，汤都没得喝，还出去转啥转。 “俺就出去转一会，吃饭之前一定赶回来。”边说着，林舟边已经往外跑了。他又不是不长记性，上次他回来晚了，不饭菜少了，自个儿的汤都被二哥给喝了，这么惨痛的教训他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绕着村子跑了两圈，又找了个没人的小树林练了练拳脚，好歹他前世也学了两年的跆拳道，怎么练身手还是知道的，这也是他为什么饭量这么大的原因。 ———— 四年后。 林舟还差两个月就满十岁，身高已经窜到一米五六了，在同龄的男孩里算是比较高的了，虽然看上去挺瘦的，但面色红润，力气又大，跟一个成年男子比起来也是不差什么的。 去年收成不是很好，如今离秋收还有两个月呢，村里就没多少粮食了，一家六、七口子人才能分两三个红薯，粥稀的跟水比起来也不差什么了，家家户户现在都得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村里没有粮食了，大家也不会干等着，漫山遍野的挖能吃的野菜，在家里用瓦罐一煮，稍微放点盐就吃，这种情况下有的吃就不错了，谁也不会去嫌弃什么。 林舟如今的饭量应该是家里最大的了，娘分给他的食物根本就不够吃，但他也不好意思再要，毕竟按照娘的分法，也就爹一个人能吃饱，其余的人包括她自己都是不够的。 好在林舟平日里时常捉青蛙逮小鸟的给自己改善伙食，以前家里能吃饱的时候他还可以藏私，但如今都这样了，林舟也不好意思吃独食，时常往家拎上一两只青蛙或者小鸟。 平日里就是林舟把它们拿回来，王桂芳也不会去做，谁让大家都吃着村里食堂的大锅饭，家里连个锅都没有，青蛙、鸟这些虽然也有rou，但小不说，还难弄的很，王桂芳自然不愿意去做这些东西给他们吃。 但现如今，饭都吃不饱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啊，别说是青蛙、小鸟了，林舟就是拎只田鼠回家，王桂芳也会把它煮熟了吃。 不过，林舟虽然关心家里人，但也没那么实诚，运气好时在山上捡到的山鸡蛋，都自个儿留着卖呢，不是他不想拿回家，而是即便把这几个山鸡蛋拿回家，也顶不了多大的用处不说，还会让人怀疑，他又不是头一天在山上转悠了，怎么可能最近能捡到鸡蛋，之前就不行，他自个儿开小灶的事儿指定是瞒不住了。 说到卖山鸡蛋，林舟也算有点经验了，去年他就去县城找到了所谓的‘黑市’，其实也就是普通的菜市场，卖鸡蛋的、卖小米的、卖菜的、卖rou的，再贵一点的东西都找不出来了，拢共不到三十个人在那边卖东西。 林舟现在已经上五年级了，二年级和三年级都没上，直接从一年级跳到了四年级，也就周六周天有时间去趟县城，反正对于这事儿他爹也不拘着他，家里安排给的活该干的干完了，该挣得工分挣到了，也就不会去管他干什么去了，骑着林爹的自行车晚上三点出发，不到七点就能到县城，卖完东西回到家也才到下午两点。 不过，林舟也就一两个月才去一次，一来是这稀罕东西不好找，存粹是靠运气，二来他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家人都以为他是去玩可没人知道他是投机倒把去了，好在这多半年，林舟自己也攒了有四块钱了，这就已经不少了，光是买猪rou就能买上五六斤。 “小三，咱俩上山找找去野菜去，前天挖来的野菜都已经吃光了。”大妞拎了个筐子跟正在逗四顺的林舟说道。 “行啊，姐，不过这次咱还得往上走走才行，俺早上上山的时候瞧着半山腰的野菜都被挖的差不多了。”林舟一边说着，一边从大妞手里把筐子拿过来。 “行，今天得要多挖点，要不然再过几天连野菜都没的挖了。”想到这儿大妞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啥时候才能秋收啊，这么下去迟早得要饿肚子。 林舟明白大妞在犯愁什么，无奈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他虽然有心帮着解决，但实在是无能为力啊，青蛙、小鸟这类的东西也是不好捉的，要不然大哥、二哥他们不早就去捉了吗，林舟也就只能隔三岔五的捉上一只给大家伙解解馋，再小那也是rou，总比野菜强点。 大妞交待好四顺要在家里乖乖等他们回来，便关上门和林舟一起上山去挖野菜，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让人去偷，再加上这会儿民风还比较淳朴，所以即便是只留了四顺一个小孩子在家也没有锁门。 走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大妞才跟着林舟找到一块野菜比较多的地方,因为这儿比较高，又很隐蔽，四周都是树，所以才没被人发现，村子里少有人像林舟一样几乎是天天往山里跑，自然不如他熟悉这里。 “这些野菜都能装满一筐了!”大妞兴奋的说道，没想到居然能找到这么多，还是在一个地方找到的，不用到处跑了。 林舟虽然喊大妞jiejie，但在他眼里大妞更像是一个小meimei，虽然她皮肤黝黑、头发发黄、指甲盖里永远都黑兮兮的，但自己的meimei，林舟还是看着挺顺眼的，再说村子里的女孩都是这样的，比起她们来，林舟才是例外。 不过，林舟不得不承认自己前世十几岁的时候绝对没有大妞这么成熟，明明是飞扬肆意的年纪，但早早的懂事持家了，林舟很少能看见她这么高兴，眼睛都笑的眯成两条缝了，一口小巧的‘芝麻牙’也露出来七八颗，看上去才有了些花季少女的模样。 第8章 挖野菜的过程最费时间和力气是找，而并非是挖，一筐子的野菜林舟和大妞来回的路上花了两三个小时，挖的过程却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 因为收获颇丰，回去的路上大妞还有几分兴奋：“要是天天能挖到这么多的野菜，就是秋收再迟点也没关系！” 林舟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么隐蔽的一块地可是他费了不少功夫找到的好不好，哪还会每天都有，不过这段时间难得见大姐这么开心，他也就不给她泼冷水了，谁让自己是国民好弟弟呢！ 要是林海知道林舟心里是这么定义自己的，一定会给他‘呸’过去，还国民好弟弟呢，咋这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呢，反正他这个当哥哥是没看出来他哪点像好弟弟。 “对了，小三你是不是快升学考了？”大妞不确定的问道，原谅一个只上了两年学，还是带着弟弟上学的小姑娘已经差不多忘了什么时候期末考了。 这时候大家求学的氛围并不浓厚，像林家兄妹，除了年级尚小的林顺还没有上学以外，林军、大妞、林海都是上了两三年学就不上了，大妞是家里不让上，林军和林海则是自己不喜欢上，所以现在家里就只有林舟一个人在上学。 “恩，差不多还有一个月就要考试了。”想到这儿，林舟心里也不免激动了一下，总算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了，虽然县城的初中是不对乡下招生的，林舟初中只能在镇上读，但镇上离着县城就近多了，也就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林舟之所以这么着急升学，当初非跟着林海一起去上的一年级不说，还连跳了两级，可不单单是为了更早的升学去镇上上初中，要知道现在已经是六九年了，文化大革命已经开始三年了。 也许是因为这地方偏僻，也许是因为这个阶段并不是很激烈，林舟并不是很能感受到，但他也知道大革命发展到最后来学校都受到了影响，不光老师作为‘臭老九’被打倒，就是学校都跟着停课了，高考被废止了以后，上大学全靠推荐。 大云村只是个偏僻的小山村，大学的名额何等稀少珍贵，不知道几年才能轮到一个，就算自个儿的爹是生产队的大队长，林舟也不敢寄希望于被推荐上学。 一旦学校停课，再上学的机会就很渺茫了，或许因为前世的接受过的教育，林舟对于上大学有一种执念在，想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高考完，谁成想一觉醒过来还得从头再来。 好在七七年就会恢复高考，到时候他直接去考试就行了，但那也先得上了初中啊，要不然一个小学生去报名考试，人家让不让还说不准呢，如果林舟按照这里的入学年龄规规矩矩的上学，那到时候可能就连小学的毕业证都没拿到呢，到时候还怎么参加头一次的高考啊。 当然林舟的这些想法大家是不知道的，他也不敢去跟旁人讲，所以在大家眼里，林舟就是个好学生的代表，认真好学也很有天分，林平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这几年才对林舟越来越关注，不然凭林舟那把子力气，王桂芳早就让他辍学下来务农了。 “那可你可要好好考啊，争取跟爹一样，也能当一个高中生！”瞧着掩不住兴奋和激动的林舟，大妞鼓励道，她见过最厉害的人就是爹了，管着大云村一千多口子人，还是大云村唯一的高中生，大妞觉得爹就是小三奋斗的方向和榜样。 林舟知道大妞心里是好意，毕竟在大云村，爹算的上是顶顶有本身的了，很多小伙子都拿他当榜样：“放心吧姐，爹当年能考上，俺也能考上，不会给他丢人的！” “俺也觉得你一定能考上！”大妞坚定的道，小三可是大云村第一个跳级的人，一定能考的上！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倒是也觉得山路漫长了，偶尔也会遇到来山上挖野菜的村里人，双方笑着打个招呼便又各自赶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