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他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还是爷爷那套,粗木麻衣,破旧不堪,要不是他脚上的那双属于他自己的黑色长靴,可能谁见了都不会怀疑他是不是叫花子,而是确定他就是个叫花子。 看着他那个样子,柳月突然觉得有些愧疚,在家这些日,自己却把一个伤者弄的这么狼狈的样子。 柳月看着他,没有矫情,没有别扭,很认真的道:“你也把鞋底的泥巴刮掉吧,不然还有那么远的路,会很累的。” 他听着,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过来,同样寻了块石头,学柳月那样刮起了鞋底的泥巴。 柳月:“……” 这人不会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吧? 柳月看着他那生疏的动作,脑中就不由地想他以前到底过的什么样的生活?反正应该是和自己这样的大不同吧。突然她想知道他以前的生活,想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 可是眼下这人和她,只是一个正在离别路上的行人而已。一瞬间一股离别的悲伤自心底涌出,柳月的双眼不自觉覆上一层水雾,模糊了眼前人的身影。 “刮好了。” 他回头看向柳月。 柳月慌忙低下头,怕他看见这一刻的自己。 然而他却在这一刻眉毛轻挑,眼神变得严肃。他看见了她眼里有泪。 “哦。” 柳月轻应了声,然后低头走到小背篓处,从背篓里拿出来了一个包袱,里面是他的衣裳。前两日二人不知为何原因话说不上两句,柳月也就没想着贴上他,给他换衣服。但都是这时了,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话了,反正都要走了。 “你的衣服,要不要换上?”柳月将包袱递到他面前。 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衣服,便想起了那日晚上,姑娘红着脸问要不要帮忙给自己换衣裳。 “好。”他低声应道。 四野俱静,廖无人烟,只有山青青水清清。 柳月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替他解着衣又穿着衣。他身上还缠着纱布,在阳光下,身上肌rou线条更加明显,但背后那陈年伤疤也更加清晰。胸前的伤还没好,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又是两道狰狞的伤疤。柳月低着头给他系着腰间的带子,这会儿心里比先前更难受了。 他看着身前埋着头的姑娘,心中突然有些酸涩。 “是不是很丑?”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柳月自然知道他问的什么,但她此刻吼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世诚只见身前的姑娘仍旧低着头,没有回答他,却拼命的一直摇着脑袋。 他放眼远山,顿时胸中一片豁然。再次看向眼前,只见眼前的姑娘抬头看向自己,一脸认真,“一点也不丑。” 阳光盛好,溪水清澈透亮。这一瞬,在他的生命里,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澄澈明亮了。 柳月往一边走了几步,再看向他,一身锦缎黑袍,高傲深沉,和刚才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柳月寻了一块儿平整的大石头,站在石头旁,从怀里掏出了把木梳。 “我来给你梳头吧。” 柳月扬了扬手中的木梳,笑对着他。 送你离开 小沟的水静静地流淌着,小沟边的二人默默无言。一个坐在石头上,一个在他身后给他梳着头,在这青山绿水中似乎看着格外静谧。 “好了。” 柳月走到他身前,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 “不错。” 她还大胆直白的夸他。 他听了眉梢轻挑,嘴角浅笑,似乎对这赞许感到很满意。 柳月不是随口夸夸,是打心眼里觉得很不错。这样看上去整个人英俊挺拔,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就像老人们白话故事里才有的人物,像是从远处深林走来的森林之子! 只是这离她太远,注定只能远远观望。 背上了小背篓再次启程,这次沿着小路一直走,翻过一座上,就镇上不远了。 前滩镇的附近都是大路了,宽敞的泥巴路足够四人并行。所以也有马车从别镇进入又镇上从镇上而出。 路的两边是渐枯的野草,绿根带着渐黄的叶身在秋风中摇摆。 这时路上已经能不时看到一些同样都是来赶集的人,只是他们来自四面八方,不同村寨而已。 骄阳正盛,已到午时。 二人并肩儿行,脚步出奇的一致,谁也没快谁一步,谁也没慢谁一步,谁也没比谁多跨的多一点。 前面有个岔路口,是从大路分到一条小路的岔口。 那岔口处摆着一张桌子,一个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眯着眼睛的老者,老者身侧立了个招牌,只见那招牌上墨笔黑字写着四个字。 柳月远远的便瞧见了,待走的近了,柳月仔细看了眼,没有做声。又走了两步后,又看了一眼。直到这老者身前不远处,柳月看着那招牌,才一眼一字的念了出来:“大月看相。” 身边的男人听了轻挑了眉。 “摸骨看相。” 他轻声在她身旁纠正道。 “哦。” 柳月也没有不好意思,她本来就只识得个别字。就这样她都感觉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真的能摸骨看相?这么神奇?”柳月有些好奇,一副想试试的样子。 “骗人的。”身旁的人将她的表情全看在眼里,忍不住提醒道。 “去看看?” 柳月向他询问道。 都说了是骗人的她还想去看看,那可能是真的很想去看看,所以他就如了她的愿回答。 “好!” 柳月背着背篓,几步上前,走到那半睁半闭眼的瞎子面前慌了慌,确定他是真的看不见才开始问他:“真能摸骨看相?” “当然。” 那瞎子老者一副道行高深的模样。 “那都看的到些什么?” “姑娘你想看什么?”瞎子问道。 “我就想知道你能看出什么。” 瞎子略作沉默,然后说道:“那姑娘把手伸过来,我且给你看看,你看我说的准不准。准就五个铜钱,不准就不要钱。” 柳月心中好奇,很想知道他会怎样说,挽了把袖子就准备伸手过去。但却在她伸出手时,那瞎子手上已经摸上了一只手。 柳月顺着那只手看去,只见世诚一脸淡然,默不作声。 柳月:“……” 柳月就看着那瞎子将世诚的手反复摸搓揉捏,弄了好一阵。 柳月:“……” 柳月再抬眼看向身旁的人,见他仍旧一脸淡然。 柳月:“……” “可摸好了?” 柳月实在忍不住问道。 那瞎子只“啧啧”咂舌,一手摸了把自己的胡子,一手仍拉着世诚的手还在揉摸。 “奇了!怪了!”那瞎子突然发出感慨。 “怎么个奇怪了?”柳月立马问道。 “姑娘骨骼惊奇啊!”那瞎子赞叹道。 柳月:“……” “姑娘非一般人也!”那瞎子继续说道。 柳月白了那瞎子一眼,继续问道:“那我是什么人也?” “姑娘有王侯将相之风,一生富贵啊!”说到这儿他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 “怎么又不对了?”柳月问。 “姑娘是女子,怎么可能封王封候?除非……”那瞎子老者闭着眼睛昂着头。 “除非什么?”柳月追问道。好似就是说的就是她自己一样。 “除非姑娘会学那前朝程云桂,女伴男装,投奔沙场,征战四方,成为一代传奇女将军!” 柳月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再看了看瞎子,摇了摇头。 但见那瞎子手里还抓着世诚的手不放时,柳月从旁轻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示意他收回自己的手。 身旁的人领悟,从那瞎子手里抽回手掌还费了一点儿劲儿。 柳月看着,脸上尴尬。 那瞎子收好了自个的手,正色道:“姑娘,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对你个头啊!”柳月大声喝道。 那瞎子一怔,没想到会是这待遇。 “男女都不分!”言罢,柳月理都没再理会他,转身就走。 “你,你,你这姑娘好生无礼!”身后传来老瞎子的愤怒斥责。 对一个骗子,才不要有礼貌了。她一直就是这样性子的人。 待的柳月二人走远了,那瞎子坐在原地沉思,方才想起柳月的话。想到刚才他摸了那么久的手居然是个男人的手,冷不丁地那瞎子浑身打了个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