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姻缘 最后陆予骞把她发配押运珠宝,这样以来,她既不用走路也不用骑马,她颠儿颠儿的坐在硬邦邦的大木箱上。 如今她屁股底下坐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珠宝玉器,她想想从大齐回大昱的这一路上,她也算真正的坐拥金银珠宝,颠儿些也值了。 这一趟出来陆予骞战果硕硕,光是俘获的战俘财宝金银,便几十里地连绵不绝。临出拔营前,他很是狂妄桀骜的在一块大石卑上写了下了,“各官免送”四个大字。 大部队如此浩浩荡荡的前进,十分影响赶路进程。于是陆予骞派功夫高强的汪海洋,率领部分人马留后,压着战俘缓慢进程,其余人带着部分金银财宝,先行一步赶回峪京。 言语他们这一部分人马,郑王殿下与高茁在前面带路,陆予骞和唐晔走在众人之后,言语和一众赶车的士兵走在中间。 这一路上行走并非万无一失,陆予骞身为统帅不敢有半分松懈,他自己没时间陪言语,也绝不能让唐晔这小子趁机钻了空子。 于是他将唐晔安排在了自己身边,至于他八哥,根本不在他的情敌考虑范围之内。 …… 军营生活苦,行军打仗苦,凯旋返程途中还是苦。 出了大齐国界后,一路地广人稀,他们白天头顶烈日风尘仆仆的匆匆赶路,三餐基本是啃硬干粮喝凉水,夜里军队休整时偶尔以天为盖地为床,有时野外搭帐篷。 人处于疲惫状态站着都能睡着,更何况还能有个地方靠着躺着呢。因此对于休息的地方,言语倒也没多少苦水可倒。 唯一令她烦闷的是此时是夏季,夏季是各种生物活动频繁的快乐天堂啊!即便身上挂着陆予骞给的防虫药包,依旧顶不住各类蚊虫,想要与她亲密接触的欲/望。满身的红草莓,令人痒不欲生! 这日傍晚,满天乌云黑沉沉的似乎将要压下来一般,树枝被邪风吹得乱哄哄的东摇西摆。陆予骞下令停止赶路,队伍休整,就近找空旷地搭帐篷。 陆予骞他们用的棚帐是以牛皮为材质,后期又处理过的,防风防雨防潮都没问题。其他人用的是普通油布材质防雨基本没问题,夏日无需考虑防寒这个问题,总体来说也还不错。 按理说言语应该与士兵们一样,十几二十个人挤一处睡大通铺。结果第一次搭营帐休整时,她因不经领导同意,随意给大伙做了一锅野菜粥,犯了疑似有意利用食物投毒罪。 从此陆予骞罚她每次搭营帐休整时,她都得在他营帐前值夜。 最可笑的是那锅粥陆予骞也有份喝,她的罪名还是他喝了两碗以后定下来的,后来也没有一人有中毒现象。可是丞王殿下金口玉言,罪名已定,惩罚不能变。 至此言语终于知道,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其实后来想想,也算是因祸得福。如果让她在,陆予骞帐前守夜和同十几二十个光着膀子的男人睡一处做选择,言语肯定选前者。幻想一下,一个小姑娘左拥右挤那么多男人,那该是多么惨不忍睹的一个画面。 说起来她这位救命之人也蛮仗义,陆予骞隔着小屏风睡在里侧,而她这个守夜人则裹着薄薄的毯子,舒舒服服的睡在离帐门口不远的地方。 重点是他的营帐内临睡前都要熏蚊虫,整个营帐地面都铺着厚厚的牛皮毯,没有床榻,谁都得躺地上。所以虽然睡得位置不同,实际她和唐唐丞王殿下的住宿待遇是一样的。 言语偶尔忧伤的想,这种打着灯笼难找的救命之人,面对他的滴血之恩,她要如何才能做到涌泉相报啊? 回到今日傍晚,营帐很快搭建完毕,住处问题解决,接下来便是考虑祭五脏庙的问题。整日啃硬邦邦的干粮,可怜的胃不反抗,嘴里的口条都快揭竿起义了。 今日陆予骞似乎心情不错,一扎营就亲自带着一群人出去打猎了,言语则像往常一样找伙头兵帮忙搭灶做饭。 夏日青菜不易保存,尤其他们又是在行军途中,想要吃到青菜不太容易。野菜倒是满地是,不过领导出去打猎了,她对野菜的认识也有限,不太敢再随意乱挖了。 甫一停下休整时,郑王殿下不知从哪里得来几个西瓜,大伙儿分着吃了,瓜rou没了瓜皮还在。言语灵机一动,跑回扔西瓜皮的地方,从草丛里把脏不忍赌的瓜皮都捡了回来。 她先把瓜皮四周仔仔细细的各刮去一层,目的是最基本的防止传染病细菌等,然后把刮好的瓜皮放清水里冲洗几遍,后来又用热水做最后的消毒,最后刀切备菜。 她的饭菜做好之前,陆予骞已满载而归,后来高茁和唐晔还到附近的河里捉了不少鱼回来。 几名小兵手起刀落,猎物被开膛破肚,去毛皮挖内脏,血腥的场面令言语忍不住频频咧嘴皱眉。 猎物整理清洗干净后,生火,大块大块的rou铺被架在火上,小鱼们则被直接贯穿身体架在火上烤。篝火旺盛,串好rou食在火焰上来回翻转,很快便散发出阵阵香味。 士兵们各自聚堆吃饭,陆予骞他们几人聚在一起。言语托郑王的福,每日三餐基本与他们同坐一起。 rou铺烤好后,士兵摆到了他们面前,这时言语的菜也端了上来。 郑王一看这一盘盘一碟碟的颇丰富,瞬间食欲大开。他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品尝片刻后朝言语竖起大拇指,“味道真不错,都是如何做的,哪里这么多冬瓜?” 言语指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开始自豪的介绍起来,“您碗里的是西瓜皮丁粥,这是清炒西瓜皮,这是凉拌西瓜皮,这是爆炒西瓜皮,这是西瓜皮糖醋兔子rou,这是西瓜皮野鸡架汤。” 郑王殿下表情错愕,瞪眼看言语,不敢置信地问:“西瓜皮?我们扔地上的那些瓜皮?” 言语点点头,她猜想郑王殿下肯定是嫌瓜皮脏。她连忙解释道:“王爷,您放心,我都清洗干净了,不脏。” 郑王殿下闻言,心道:小语做饭不容易,不能不给他面子。于是,他表情不太好的微微颔首,勉为其难的夹起了一块送进口中。 唐晔倒是毫不嫌弃,抓起筷子吃得蛮香,还不忘夸奖一句,“西瓜皮宴做的不错。” 言语含蓄的莞尔一笑。 陆予骞夹起一块凉拌西瓜皮尝了尝,诚恳的点评道:“还可以。以后谁嫁给你,倒是不用为做饭的问题犯愁。” 高茁听到这话,快到嘴的rou块“啪”的一下掉到了桌子上。 他表情古怪地看了陆予骞一眼,心道:原以为丞王英明睿智,早就识破言语身份,哪成想他还真信了郑王的话。看来这没尝过女人味的爷们就是嫩呐,嫩的有眼不识真女人。 活生生的女人在眼前,丞王不知道享用,可怜他们却闲淡的鸟疼。这是什么世道啊! 烤鱼上来后每人一条,陆予骞面前的鱼迟迟没动。言语脑中的养生小警钟又敲响了,有伤口的情况下,能不能吃鱼rou要看身体情况,不能一概而论,陆予骞这种情况吃鱼rou对伤口有好处。 她微微歪头凑近他,“王爷,您吃些鱼rou对身体有好处。” 陆予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脸嫌弃的盯着被烤的黑乎乎的鱼,闷闷地说:“我不吃有刺的鱼。” 报恩的时候又到了,言语心领神会。她扫了一眼正在热聊的其他三人,然后把陆予骞面前的鱼拿到了自己身前,狗腿子地说:“那我帮您把刺剥掉。” 陆予骞不置可否,言语心领神会,动手行动起来。他眼角余光盯着,为他剥鱼刺的白皙手指看了一瞬,而后精致俊逸的脸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痞赖坏笑。 由于高茁的热情神助,五人同桌而坐时,言语都好巧不巧的跟唐晔挨着坐。唐晔是个体贴的人,他一面同其他人闲聊,一面细心的刮掉烤rou上面黑乎乎的焦糊,然后再在上面撒上盐和调料,最后悄无声息的放到言语面前。 说是悄无声息,也就是没落进忙着挑挑拣拣的郑王殿下,和聚精会神帮救命恩人剥鱼刺的言语眼里。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高茁,和看似闲散实则观察力惊人的陆予骞,却把他的动作一点不落的全看进了眼里。 陆予骞微挑眉头,然后抓起手边的筷子,到言语面前夹了一块扔进嘴里,吃完不忘不要脸的点评,“嗯,味道真不错。” 这时言语的鱼刺也剥好了,陆予骞鱼rou连同烤rou一起收到了自己面前,开动筷子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高茁目光滴溜溜的四处乱转,看看言语,看看唐晔,又看看陆予骞。言语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她神色如常正在低头喝粥;没眼色的陆予骞吃了面前的鱼rou,烤rou一块没动;一向温润平和的唐晔,此刻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看。 任重而道远啊!高茁想,难道蠢呆不着调这事也传染?从前的丞王殿下,那可是一位高深莫测,生有七窍玲珑心的人呐!如今这是怎么了? 虽说不是故意的,可是这一路毁人姻缘的事他也没少干。高茁猜测,丞王如果不是被他八哥传染了,就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总有相似之处。 看来还得他出马,将这两位又蠢又没眼力见的王爷支开,好给他这位含蓄内敛的兄弟制造机会。 女人嘛,谁先得手就是谁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咱们高茁高将军,是多么的仗义又热情,为他赞一个。 呃...昨晚洗澡摔了一跤,霹雳扒拉……一个一米七的傻大个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那画面.....简直了。摔的骨头都酥了……俺滴老胳膊老腿啊! ☆、蠢呆 自己的鸟儿饿的迫不择食,却想尽法子帮别人的鸟儿捕食。高茁自我认为,他对唐晔的兄弟情义,可谓是感动天感动地。 用完饭,言语收拾残羹剩饭。高茁说时间还早,热情的邀请陆家两位王爷打吊牌,顺便喊来他的一位副将做替补。 言语没见过人打吊牌,干完自己的活后,她也跑到他们所在的帐内,安静的守在一旁参观。又一局过后,高茁找来的那位替补副将,对手气不太好的唐晔说:“将军,我来玩两局,您出去换换运气。” 唐晔不是笨人,他立马心领神会,于是想趁机起身让座。结果他还没行动,坐他一侧的陆予骞率先站了起来,他拍拍唐晔的肩膀,“唐晔,你坐我这边,我这个位置今晚挺旺。我这左手今日总不得劲,诸位好好玩,我先回去歇着了。” 郑王殿下是玩里的行家,他今晚手气好,玩的正在兴头上。听到他九弟要离开,简单的关心了一下自家兄弟后,又兴致勃勃的开始了下一场战局。 高茁心道,丞王离开不打紧,只要把郑王殿下牢牢的栓死在他这里,计划便能进行下去。又玩完一局后,高茁出去方便了一趟,回来后众人继续,没多会又进来一个穿盔甲的副将。 言语这人是个游戏渣,她旁观许久愣是没看懂到底怎么回事。她心道,救命恩人身体微恙,她还是赶快回去报恩比较靠谱,于是便来无影去无踪的离开了营帐。 唐晔见言语离开,不动声色间将位置让出来,追着言语去了。高茁玩的手顺的同时,不忘关心兄弟,他见唐晔深知他心意,如此完美的按照他的计划行事,心情瞬间大好。他撸了撸袖子,准备威力全发大杀四方。 只是晚出来一步,结果竟已不见言语的身影。眼下四周黑漆漆一片,言语一人不敢四处乱走,唐晔来到陆予骞营帐外不远处。帐内亮着烛光,影影绰绰中似乎有人影走到。唐晔来来回回的踱步,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将她喊出来两人说会儿话。 四周黑漆漆一片,言语一个人是不敢乱跑,如果身边有人陪着,情况就大一样了。当时陆予骞出来后,没有马上回营帐,言语从高茁帐内出来回去时,正巧碰到了他。两人甫一见面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十分有默契的一前一后顺着小路缓慢的往前溜达。 入夜后风里夹带着丝丝凉意,吹在身上很是舒爽。此刻陆予骞不似往日私下里那副慵懒痞赖的样子,而是像在他的部下面前那般沉静稳重。他一直缄默不语,看神情似乎是在思考事情,言语默默的跟在他身侧,不敢贸然开口打断他的思路。 因野外蚊虫多,两人没有停下脚步,陆予骞往哪儿走,言语便乖巧的跟着他往哪儿去。 “言语”,忽然他声音沉稳有力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非常难得的一本正经。 “嗯”言语应了一声,然后歪头去看他,等待着他的进一步指示。 “大丈夫有可舍,有可不能舍。你觉得什么是能舍弃,什么是不能舍的?”他冷不丁的问道。 言语这人有时头脑简单不考虑事,有时思维也蛮复杂的。比如此刻,陆予骞正儿八经没头没脑的问了她这么一句话,她就在想他问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什么。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进一步确定性的问了一句,“王爷,您是遇到取舍难题了么?” 陆予骞略一沉吟,模棱两可地答:“也可以这么说。” “嗯……怎么说呢……”言语边思考边缓缓地说:“您这个问题太大,范围太广,真不太好回答。关于如何看待舍与得,我曾经也看过一些所谓有深度之人的解读,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没有能力的人取不足’。我觉得只要不贪,‘取’实际不难,令人痛苦的是‘舍’。至于‘舍’,我的想法没什么大道理可言,可能也比较自私没底线。我认为人活一世,首先不要委屈自己的陶瓷心,它易碎,要爱护它,不要轻易让它破碎;其次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要令它颠簸不安;再次珍惜自己坚不可摧的金刚心,既然拥有就不要吝啬使用它。面临‘舍与不舍’时,无所谓什么家国大义至仁至信等,不要拿大道义要求自己,何必上纲上线。良心被征服了,金刚心打不败,便是无法割舍的,也是陶瓷心所需要的。” 陆予骞面色沉静冷隽,静静听她说完,而后久久没有回应,似乎是在细细琢磨她这段话的意思。 言语这人不好强有些谦虚,说好听是谦虚,实际是有些不自信。见陆予骞不说话,她紧接着又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一句,“让您见笑了,我的话没什么营养,也没任何深奥道理可言,更顶不住细细琢磨。您就当一个微不足道的参考意见,随便一听就好了。” 经历过一些难以抉择的困难与考验的人都知道,面临实际问题时,任何貌似头头是道的大道理都派不上用场,都是狗屁无用的废话。 言语的这套说辞在陆予骞听来倒是新鲜,她的话确实没什么深奥的道理可谈。但是仔细琢磨琢磨之下,又发现她说的倒比那些所谓大智之人总结的良言警句实用多了。 陶瓷心易碎需爱护,良心需安稳不颠簸,金刚心则要强加使用。良心被征服了,金刚心打不败,便是无法割舍的,也是陶瓷心所需要的。他认同她这些简单而又实用的观点。 刚刚的问题,算是陆予骞没话找话随口一问。不过简单的几句对话,他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她是一个外柔内韧且很有自己想法的姑娘。果然多交流才能更深入的了解彼此,这样两个人的感情,才能朝更顺遂美好的方向发展。 想想身边那些盲婚哑嫁的人,多么的可怜又可悲啊!妻妾再多又什么用,越多越左右逢源疲惫不堪,不如没有。 陆予骞随手折了一根小枝条,一面闲闲散散的走路,一面握在手里摇晃着玩。过了一忽儿趁言语不注意,他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她的脑顶,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你的陶瓷心能最大容忍到什么程度?” 言语抬手摸摸脑顶被他敲过的地方,趁着光线黑暗看不清表情,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幽幽地道:“比如您敲我脑顶这一下,我就听到我的陶瓷心裂缝的声音了。” 陆予骞略微诧异的扬了扬眉,忽地和煦暖阳般笑了。他拖过言语的手,把枝条塞她手里,弯下身子指指自己的脑顶,“那让你再敲打回来。”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准你敲两下。” 两人同住一个帐篷,言语曾经帮他梳理过头发。他的发质柔软,滑而亮,但不属于乌黑型的,阳光下看微微泛金黄色,这种发色衬得他皮肤格外白。他的发际线不像书中描写的那般令人无法想象完美,而是真实而又恰到好处的好看。 言语抿唇浅笑,直视这个有些幼稚可爱的家伙。他个头很高,弓着身子伸长了脖子把脑袋凑到她面前,甘愿受罚的动作有一丝滑稽,却又让人觉得这是一幅温馨而有趣的画面。 忽然一股陌生而又悸动感觉,从她心头一闪而过,想要抓住的瞬间却消失于踪。她觉得心悸的完全没道理,否定的摇了摇头,忽略而过。 她退后一步,拿着小枝条晃动了几下,忍笑且略有些为难地开口说:“敲打救命恩人忘恩负义,敲打王爷脑袋大逆不道,这让我如何下得去手?” 陆予骞满面欢颜,心头荡漾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感。居然能很自然的同他开玩笑了,这是一个好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