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回学校，许璟就一门心思扑在了考试的准备上，她学得昏天暗地，废寝忘食。 同样拼命的还有严思敏。罗洺的事没头没尾，她本来还在犹豫，好不容易某天鼓起勇气、斟酌措辞发去了一条长信息，却发现罗洺居然已经抢先一步将她拉黑了。一切变得彰明较著，无需再做求证。经此一役，严思敏的学业爱情双双受挫，再加上债台高筑，整个人都透着一个“惨”字。 严思敏实在没办法，只能在学校旁边的咖啡店打起了工。虽然工资不算高，但顾客不多的时候她都能埋在前台做自己的事，不会耽误学业。 严思敏宣布：“如果不能去最好的大学，我宁愿不读研。但我始终做不到像你那么洒脱，如果放弃，我的余生可能都会惦念悔恨，所以我决定明年再战一次。” 许璟给她鼓起了掌：“这是你能力范围内的事，当然不能放弃了。” “不出意外的话，我这一年应该都会在咖啡店兼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许璟的确很需要钱，但是她起步本来就比别人晚，再加上处在即将考试的关键阶段。她想了几天还是觉得自己不是个可以轻松玩转多项人生任务的人，非常时期，不能因小失大。 许璟依旧将重心放在两项重大考试的复习中，她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学习，除了两次规定的休息时间可以玩手机之外，会一直心无旁骛地学到晚上十一点。许璟严格遵守自己定下的计划和任务，生活充实规律，但过程自然也不会一帆风顺。在经历了瓶颈不断，自信受挫的几天后，她开始经常去蹭一些低年级的课程，以弥补落下的专业知识。 一次上完课，许璟看着学生们走得差不多了，她走到还在整理书本电脑的赵然面前，递上欠条：“我和严思敏现在还没法还你帮我们垫付还给蒋易秋的钱，但是她已经在工作了，我也很快会走上工作岗位。” 赵然欣然接下，“不用着急，你先给我说说为什么最近频频出现在大一的课堂上？害得男生们都去看你，不听我上课了。” “有吗？”许璟抱歉地笑笑：“你可以说是因为你才名远扬，我慕名来蹭课的呀，这样他们都会珍惜你了。” 赵然把东西整合好，收进双肩包里背好，和许璟一起走下楼。 四月的天，阳光清淡，浅浅微风扬起树柳枝条，拂下些刚刚嫩绿的细芽，飘飘扬扬。 两人走在林荫道里，旁边的篮球场气氛热烈，已有穿着夏装的男生在里面挥汗如雨，振臂高呼。 赵然在朝气蓬勃的嘶吼声里开口，“你最近睡得还好吗？” “啊？”许璟没想到他还记得，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哦，我后来去医院开了一点药，再加上最近很忙，要好多了。” 赵然看着许璟的侧脸，她白皙通透，鼻尖挺翘，红润的唇随着说话，灵巧地一张一合，露出细白的贝齿。近看才发现她皮肤上还有些近乎透明的小小绒毛。 赵然不再看她。 “这可是个持久战，我有个同学受失眠折磨困扰了很多年。”他叹了口气，“希望你这次可以彻底恢复。” 许璟笑得很灿烂：“我会努力与它作斗争的。” 两人走到校门口，赵然迟疑片刻，“我回宿舍了，你要不要上去看看书？” “不要了，”许璟只想争分夺秒学习，“我去严思敏打工的咖啡店里，那里学习氛围浓厚，遇到不懂的地方还能问她。” 许璟与他挥手作别，走出学校。 她大摇大摆地推开门，气势宛如老板视察，“我的专座给我留着没？” “这个靠近门口的位子不会有人坐的。”严思敏哭丧着脸，“蒋易秋又给我发信息了，他好歹算是我的恩人，我都不好意思不回。” “他说什么？” “说的全是关于你的。他说他去你家找你你也不在，给你发信息打电话也被拉黑，来学校保安又不让他进。”严思敏越说越同情他，“见不着你的面，他就只能来问我你过得怎么样，我都觉得他好可怜……” “不用理他。”许璟说：“你又不是欠他钱不还，没人规定欠债人还要负责陪债主聊天的。” 许璟在小圆桌旁坐好，刚把书打开，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别告诉他你在这里打工，万一他发疯找过来。” 许璟本来只是未雨绸缪地提醒她，没想到严思敏居然当场石化。 “你不会真这么傻告诉他了吧？”许璟声音发颤，立即警惕地环伺左右。 “我没告诉他，但是，”严思敏摸出手机，“刚才老板让我帮忙宣传店里新活动，我一没注意就发朋友圈了，也没分组，那我现在把这条删了。” 大门被人猛地掀开，进来的人匆忙急迫，在进来后还不忘回身拉住扶手，轻轻搭上，没在安静的咖啡店发出巨响。这一切都显示出来人的良好教养。 电光火石间，许璟不经思考，迅速蹲下去，眼疾手快地躲进了吧台下面。 前一秒才提到的人，下一刻竟然就出现在了眼前，严思敏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蒋易秋环顾了一圈店内顾客，并没找到自己想见的人。他没什么失望的神色，好像刚发现严思敏的存在一般，“啊，是你，你现在在这里上班了？” “对，是我。”严思敏不敢低头看蹲在自己脚边的活物，只呐呐点头，“要来杯咖啡吗？店里的拿铁很受欢迎。” “好，那我要一杯拿铁。”蒋易秋没在严思敏脸上看出任何端倪，他找了个最近的位子坐下，觉得正好可以聊聊。 许璟听到脚步声从对面移到旁边，她心惊胆战地挪动脚跟，往里贴紧，整个人都埋在底部置物栏里。 蒋易秋看着窗外不说话，严思敏把咖啡做好端到他面前，他像是真渴了，一口气喝了半杯。 严思敏刚在心里叫好，他忽然又放下杯子不喝了，气定神闲地打量起室内装潢。 他的视线落在邻桌摊开的书上，”这是你的书？“ 严思敏：“对，不忙的时候我会在这里学习。” “许璟会来吗？” 严思敏心头一跳：“她不会。” 许璟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振了振，她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蒋易秋真成神探了。打开来看才发现是严思敏发的：‘你为什么要躲？你又不欠他的。’ 许璟蜷缩着打字：‘他可烦了，碰上了就会像个牛皮糖一样。而且我都已经躲了，现在突然出来算什么事？’ 蒋易秋的手指摩挲转动杯柄，他留意到桌上的烟灰缸，“这里可以抽烟？” “可以的，大学附近都比较随意，打开窗户就行。” 蒋易秋抽出一支烟夹在指间，仿佛只是为了消解焦虑，他拿在手里翻转几下，又迟迟不点上。 现在不仅是许璟觉得他烦，就连严思敏也觉得他烦了。 “我很想让你帮我把她叫出来，我想见她，更想让她原谅我，可我意识到这样好像会让你很为难。”蒋易秋端起咖啡喝了第二口，这次他喝完了剩下的一半。 他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严思敏，“你以后如果要还钱就联系我助理，我不想每次看到跟她有关的人和事都……” 蒋易秋有些说不下去，因为在他想到那个形容词时，那种详实确切的感觉也随之而来。 许璟等人走远了才爬出来，逼仄的空间都让她有点呼吸不畅了。 “你就不好奇他找你想说什么？” 许璟说：“我一点也不好奇，因为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严思敏捧着下巴发了很久的呆。 许璟重新坐好，她正拿出笔要开始记笔记，却忽然听见严思敏低声感伤的呢喃：“我好羡慕你，如果我也能长得像你这么好看就好了。” 严思敏最近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看起来像是彻底回到了以前雷打不动的规律生活。许璟没想到，原来她一直都没走出罗洺带来的伤害。 许璟转动笔杆，悠悠道：“美貌有什么用呢，短暂又易逝，如果太把它当回事，想借此谋取福利，那就会遭到反噬。如果有人看轻你，不是你不值得被爱，而是他本身就是个渣男。” 店里的音乐在安静时才体现出存在感，悠扬的女声低吟浅唱，倾泻溢出，在唇齿间跳跃萦绕，和那些互相舔舐的话一起钻进两个互相羡慕的少女耳里。 这天快过完的时候，她们都断定蒋易秋不会再来了。但蒋易秋却像是当真爱上了店里的拿铁，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他思绪堵塞，想换个环境，都会过来坐坐，有时候甚至只是会议中途的四十分钟空隙。 他每次来就出出神，许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找到灵感，但咖啡店里为了来看帅哥的女生却是大大增多了，平白给严思敏增加工作量。 为了不被纠缠添堵，许璟无奈怀揣着家当来到赵然的宿舍。 赵然笑得牙不见眼，“你是把图书馆当摆设吗？” “明明你上次邀请过我的，”许璟理由一大堆：“而且我问题很多，不能独自学，我有问题能问你吗？” “当然可以，只要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