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此前无论乡试或是会试放榜,冬青都不甚在意,因她见过瑾瑜的刻苦与聪慧,不担心落榜。 此时殿试放榜,冬青倒还有些许忐忑。 这次,是科举考试的尽头,出身排名代表着在官场上的起点。 只要与第三差了一个名次,便会落到二甲进士出身,而二甲与一甲的差距,却不是一个名次那么简单。 差的,是一个等级。 一甲三名,状元、榜眼、探花并称三鼎甲,在放榜后直接授官入翰林。 剩下二甲三甲需再经由朝考选拔,优者方能入翰林为庶吉士。 成为庶吉士,只是入翰林学习,并不能算真正入了翰林,还需进行考核,合格者才能留在翰林授官。 冬青心里盼着瑾瑜能直接留名一甲。 殿试发榜算是三年一度的大事,不止冬青前来等候放榜,晋安城内几乎所有人都来观榜。 举国上下,只有国都居民有此殊荣,能够在放榜时一睹盛况。 众人夹道观望。 到了时辰,有侍卫开道,礼部堂官手捧黄榜,身后跟着百官与进士,从人潮中分道而过。 敲锣鸣炮,张榜官将金榜悬挂于席棚内,金榜只挂三天,三天后收入内阁封存。 冬青站在人群里,踮脚往百官之后张望。 脚尖都踮酸了,终于看到进士队列。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瑾瑜。 瑾瑜一眼就在密密麻麻的人堆中看到冬青,视线交汇,顿时展颜一笑,眉目生辉。 按照惯例,走在最前面的,都是头名状元。 围观众人看到新科状元生得俊朗端庄,这一笑,实在赏心悦目,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此子好生俊俏! 冬青放下踮着的脚,满心欣慰,对瑾瑜回以笑意。 她的瑾郎,从未让她失望过。 与冬青站在一起的,有数个妇人和姑娘。 姑娘家脸皮薄,看瑾瑜对着这边笑,一时满面红霞。 一个妇人打趣道:“状元郎往这边看哩!不知道是不是相中了哪个大闺女!” 闻言,冬青转脸看了看几个娇羞的姑娘,心里生出自得。 这些姑娘只怕要失望了,这状元郎,早已是她的丈夫。 按习俗,一甲三名要打马游街,途经奎星堂观音庙与关帝庙行香,张榜后,礼部便差人牵来枣红大马三匹。 晋安府尹领人给状元、榜眼、探花三人插金披红,递交马鞭。 瑾瑜看着眼前的马,心里莫名瘆得慌。 只是在旧戏文里听说中状元会打马游过御前街,风光无限。 但他从未骑过马,若是御马无术,把他这个状元抖落下来,那就没有风光一说,不仅是丢人的事,还疼。 却不能露怯,好在这马不算十分高大,看上去很是温顺。 毕竟是给三个读书人骑的,而且是为了行完礼程,都有平民百姓夹道观看,想来礼部也不可能找凶悍野性的的马匹过来,马匹惊了将会伤及无辜。 任由府尹给他插了金花,十字披红,踩着马镫跨上马背,动作不至于惊了马匹,却也十分坚定潇洒。 围观百姓不禁一阵欢呼,今年的状元比探花郎还要俊俏,这翻身上马的动作,着实英姿飒爽。 榜眼张士谦出身世家,骑射有所涉猎,平日里骑的马,比这高大许多,倒不如瑾瑜那般忐忑,轻松跨上马背。 后面的探花郎于连居与瑾瑜相同,从未骑过马,但前面两人都如此行云流水的坐上马背,他又怎能落后? 能得进士及第,心性本就比常人强不少,当下有样学样,接过缰绳骑上马鞍。 有人递上马鞭,瑾瑜接在手里,也只是接个意思,前面有人牵马,不会走得太快,马鞭根本用不上。 三人上马后,有人举了状元及第旗和绿扇一对,红伞一把,前面有锣鼓喇叭排列。 开始行走后乐队一路大吹大擂,分别去三个庙堂进香。 冬青随人流跟着队伍前行,视线留在瑾瑜身上移不开。 在庙堂礼毕,今日的事才算完。 瑾瑜迫不及待想与冬青一起,从关帝庙出来,就在人群中找寻冬青的身影。 陈君然和李言卿已经与冬青寻到一起,等瑾瑜出来给他道贺。 中了状元后祖制习俗太多,自传胪大典开始,就未曾与瑾瑜说过话了。 “全哥!” 陈君然十分兴奋,老远就叫了瑾瑜。 瑾瑜身上还披着红,很是惹眼,就先把身上的东西拆下捏在手里,才快步走到三人跟前。 “久等了吧,繁文缛节太多,我也无可奈何。” 陈君然立刻摇头,“没有没有,巴不得游遍晋安城,这是万分荣耀之事,何来久等一说?” 李言卿附和陈君然,后道了恭喜,“恭喜李兄,不知李兄都答了些什么?” 总有一种感觉,瑾瑜以超别人数倍的速度进步。 县试时,在一个县的读书人中排得案首。 乡试时,在一州学子中斩获亚元。 会试时,面对全国举子,排名第四。 待到了殿试,竟能得皇帝御批,中了头名状元。 这让李言卿特别好奇,瑾瑜的答卷都写了什么。 除了瑾瑜当时县试时的时务策文章,李言卿就没见过瑾瑜其他文章。 不过想来,县试就能写出那等论述精道的文章,后面一路直上也在意料之中。 瑾瑜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回答李言卿的问题,他总不能说自己其实算变相的作弊。 若他原本生在此间,从没受过前生的教育,而是从小跟着先生之乎者也,读烂了一本又一本的儒家经典,也许他的策问文章就不存在什么论述精道,不过是老生常谈毫无新意。 能得这个状元,不是因为他文采出众,而是他字里行间对华元帝投其所好。 华元帝是历史上唯一一位没有实行抑商政策的皇帝,登基以来,商人的地位与处境都好上许多,就能看出其的想法。 专制的人一般自傲,瑾瑜在文章里很委婉的一边捧一边论证,说的又全是实话,并非无脑夸,让华元帝相信,黎国将会在他手里成为空前绝后的盛世。 想来是马屁拍对了,才让华元帝钦点他为状元。 “我在文章里,就是写了一些见解而已,或许是我运气好,就中了这个状元。” 陈君然面露羡慕,“啧啧运气好能中状元?那得多好的运气?” 冬青道:“都在说瑾郎,你们二人呢?” 此前注意力一直在瑾瑜身上,现在才想起问李言卿与陈君然如何。 李言卿叹息,“唉……我等运气不如李兄那般好,文采见解也不够,排名直落到末尾,不知能不能谋个差事。” “莫慌,四月还有朝考点翰林,争取被点上,也能入翰林学习,无论日后能不能留馆,晋升都比其他来得容易。” 陈君然哭笑不得,“话是这么说,但我与言卿此前的成绩都算不得上乘,还是不要奢望的好,只想争取分配一个官职。” “唉……如此也好,想想那些落榜之人,我等已经万分幸运了。”李言卿自我安慰一番。 当初他可是想在明山镇做个土财主的,若不是偶然遇到瑾瑜在街上念书,他可能现在还在明山镇待着,根本不可能成为进士。 心中的郁闷,只是因为自己与瑾瑜的落差太大,一时有些失落。 无论如何,读了十数年的书,如今也算给自己给家人一个交代了,无憾。 冬青提议去找家酒楼吃饭,庆祝十年寒窗终得愿。 陈君然听闻此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十年寒窗终得愿,只怕不合适,我前后拢共读了十二年,言卿更是三岁识字。对全哥来说就更加的不合适了,他前后就读了两年,与十年寒窗根本不搭边。” 冬青轻一跺脚,“找打,咬文嚼字钻牛角尖好玩吗?” “哈哈哈我就这么一说,不管它寒窗几年,先吃酒再说!” 一行四人就约着去了一家酒楼。 无论在什么地方,冬青都能很快的摸清楚地势,三个男子倒是完全不cao心,冬青说去哪就去哪,完全没有异议。 ******** 御书房,一妙龄少女风风火火踏进门内,口称要找她父皇。 宫人不敢得罪,只得立刻去通报。 这少女是皇室唯一没有成亲的十公主,名黎怀玉,小字清华,性子与华元帝如出一辙,华元帝对其相对偏爱一些。 通报后,黎怀玉进门匆匆给华元帝行了一礼,就开门见山道:“父皇,你何时就说要给小十招婿,许久也没有中意的人选,今日小十在东门街见到了新科状元,自古有榜下捉婿的说法,父皇将那状元给小十捉来做驸马如何?” 华元帝看着黎怀玉,道:“不行,你选其他人吧。” 见华元帝十分干脆的拒绝,黎怀玉一愣,反问道:“为何不行?那李全仪表堂堂,能中状元自然文才出众,父皇难道不中意他?那又为何御批他为状元?” 华元帝道:“就是因为父皇中意他,你便不能中意,那榜眼探花也一表人才,还要数百同样文才不俗的进士,小十为何不中意?” 黎怀玉红唇一撅,“我自然要中意最好的,第二第三都不行,父皇竟要和小十抢男人!” 华元帝放下手中的笔,叹息道:“此事不容儿戏,没得商量,你先回吧。” 黎怀玉还想说些什么,又有宫人通报徐阁老前来觐见。 华元帝借此道:“小十你先退下,我与阁老有要事相商。” 黎怀玉不情不愿退了出去,虽然华元帝偏爱她,她心里也有数,不能耽误国家社稷。 徐千章对华元帝行礼,华元帝一挥手,“阁老免礼,来使之事办得如何?” 徐千章拱手道:“回圣上,传授之事已拟了文书交由礼部去办,皇城禁军也已经交代下去,那使者绝踏不出晋安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