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妙的安危。舒茗炀很快说服了自己，把嫉妒的情绪暂时抛到脑后。艾丽给他取来了毛巾之后便先下楼守着去了。 舒茗炀在卧室里小心翼翼地给小妙擦拭汗水，因为刚刚的抽搐，小妙身上的睡衣几乎都被汗水湿透了，他尽量在不吓到她的情况下帮她换了干净的衣服。 衣服刚换好没多久，楼下就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安异带着一身的杀气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惊慌失措的艾丽，她说：“舒先生，抱歉我没拦住他——” “没事。”舒茗炀说道，“你先出去吧。” 艾丽离开之后，安异暂时收敛了一下身上的气息，才轻轻走到床边，他动作熟稔地翻开小妙的眼皮看了看，又摸了摸她的体温，最后松了口气，道：“好了，等醒来后就没事了。” 舒茗炀也不禁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安异就猛地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拳砸得非常重，舒茗炀又毫无防备，顿时朝后倒在了地上。安异还嫌不够，一个健步追上去，先是朝他腹部狠狠踹了一脚，然后便跪在地上一拳接一拳地揍他。 安异打架的时候总是如此，从不废话，出手稳准狠，舒茗炀的脸很快挂了彩。 其实按舒茗炀多年习武的实力，他想要反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由于今晚的突发情况，他心底不禁觉得很愧疚，他觉得是自己没把小妙照顾好，才让她变成这样，所以便没有还手，权当对自己的惩罚了。 安异打了几分钟后总算停下了，揪起舒茗炀的领子，沉声问：“你对她做什么了？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犯病！” 舒茗炀擦了下嘴角的血迹，说：“晚上睡觉前，我们说了关于她前男友兰斯的话题。” 安异不禁将他又向上提了一点，怒道：“你逼问她什么了？舒茗炀，你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不知道有些人心里的伤疤是不能碰的吗？” “我没有碰，我也没有逼问她什么。”舒茗炀说，“她今晚回到家后心情就很不好，然后就跟我说了兰斯的事情。我只知道她用刀捅了兰斯，但我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没有追问。” 安异的神情微微惊讶了一下，问：“她自己告诉你的？她用刀捅了兰斯？” “对。”舒茗炀点点头。 安异的脸色微微沉了沉，猛地放开舒茗炀站起身，接着忽然走过去把床上的小妙抱了起来，就朝外走去。 “你要带她去哪儿？”舒茗炀立刻站起来追了上去。 安异脚步微顿，扭头冷冷对他说：“她现在的状况只有我能照顾她。” “可小妙是我的女朋友。” 安异冷冷嗤笑一声道：“你把她弄成这样，就没资格说她是你的女朋友。” 舒茗炀被他说得心中一愧，但还是拦住了安异，“你不能带她走。” “你最好是让我带她走。”安异漠然而高傲地抬着下巴，“如果你真的在乎她的死活，希望她能好好恢复过来的话。我说了，现在只有我能照顾她。” 舒茗炀握紧了拳头，想要说些什么与他辩解，却又无从下口。是啊，安异和小妙早认识了几年，现在看样子他还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跟他争？ 他没有后退，但也没有继续上前阻拦。 安异看出了他神情上的变化，二话不说便抱着小妙从卧室离开了。 艾丽很快跑了上来，惊愕道：“舒先生，您怎么让小妙和那个男人走了？” 舒茗炀揉了揉眉心，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艾丽也不敢多言，毕竟她也只是个女佣而已。她离开之后，舒茗炀有些疲惫地坐在床边，忽然发现小妙的手机没有被安异拿走，他便点开了屏幕，忽然发现手机壁纸换成了他的照片。貌似是他在书房低头工作的时候小妙偷偷拍的。 而在这之前，小妙的手机壁纸一直是只可爱的猫咪。 看到这张照片，舒茗炀顿时重新找回了一些信心。他把小妙的手机贴在心口好一阵，然后才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孙”的电话。 那边很快有人接了，问：“舒先生，有什么吩咐？” 舒茗炀道：“之前不是让你查兰斯·麦尔的消息吗？我等不了一个礼拜了，我需要你弄到关于他的消息，能多快就多快。” “我明白了。” · 小妙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情了。 她的意识刚刚回笼，就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禁努力睁开了干涩的双眼。 她顺着这股香味朝一侧看去，果不其然看见安异正坐在电磁炉旁边煮着他最拿手的阳春面。 那一瞬间，她不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安异煮面的情形。那个时候她才十七岁多，姥姥带她从国内来这里上学，在语言班的时候认识了安异。那个时候姥姥虽然每天给她十美元让她吃午饭，可她却舍不得花，宁肯中午什么都不吃挨饿，也想把钱省下来留给姥姥补贴家用。 后来她不吃饭的事被安异发现了，他二话不说就拉着她来到这里，默不作声地给她煮了面，推到她面前抽着烟说：“吃吧，贵的我买不起，但每天给你一碗面还是负担得起的。” 小妙记得她是流着眼泪吃完那碗面的，面的滋味全都被眼泪的咸涩所掩盖，让她根本尝不出味道，可从那以后，安异煮的阳春面就成了她最喜欢吃的东西。每当她难过受伤时，只要吃一碗心里就会好受很多。 此时此刻，看着安异将煮好的面捞进调好酱汁的碗里，小妙不禁抬手揉了揉眼睛。 安异发现她醒了，淡淡地说：“饿了吗？饿了就来吃吧。” “恩。”小妙应了一声，试图爬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肌rou酸痛，她缓缓撑着身体坐起来，这才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昨晚上，她不是和舒茗炀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吗？那为什么现在自己会在安异这里？ 小妙猛地睁大眼睛，刚要站起来，就被安异眼疾手快地按在了沙发上，他温柔而低沉地说：“别激动，是我把你从舒茗炀那里带来的。” 小妙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嘴唇颤动地问：“我……我犯病了是不是？有多严重？我……我昨晚做了什么？我全都不记得了……” “不是很严重，只是身体抽搐，没有伤害到谁。”安异说道，“我让舒茗炀放了你姥姥的歌，很快就控制住了，别担心。” 小妙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问：“那你是怎么跟舒茗炀说的？你告诉他什么了？” “我当然什么都没告诉他。”安异温柔地摸了下她杂乱的头发，说，“别担心，我答应过你不告诉任何人的，就一定会信守诺言。” 小妙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可很快，剧烈的愧疚感就铺天盖地朝她涌来。自己的身体有这么严重的问题，可她却一个字都没有跟舒茗炀提过，不知道倘若有天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觉得自己很自私？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她没有勇气。 “先吃面吧。”安异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你现在应该很饿了。” 小妙却摇了摇头，试图站起来说：“不……我想回去找舒茗炀，他现在肯定很担心我……” 安异蹙了下眉，轻轻拦住了她的动作，说：“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可是小妙，你要明白，你每次发病之后的几天之内都非常不稳定，如果你现在回去找他，万一再受到什么刺激，我怕情况会比这次更严重。” 小妙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又顾念着舒茗炀，不禁急得掉下了眼泪，“可我怕他担心我……我……” “他当然会担心你，但你也明白那种情况下我必须带你走。”安异坚定地说，“只有我能帮你，不是吗？你先乖乖把面吃了，然后给他打个电话报平安，这样行不行？” 小妙看了看他的脸，思索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她重新坐回了那张老旧的沙发上，安异将那碗放久了已经有些坨了的面换到自己这边，又给她在滚水里盛了一碗新的，才递给她道：“吃吧。” 小妙拿起筷子，缓缓吃着，脑海中不禁回忆起过去她在安异这里吃面的情形：上语言班和高中那阵子，她来这里吃面只是简单地解决一顿午饭或者晚饭；可后来，经历了姥姥的去世，和几任男友的分手之后，她就渐渐习惯了在受伤时才来这里吃一碗面，而这背后更多的，则是为了寻求安异的帮助。 想到这里，小妙的眼泪不禁又掉了下来，她忍不住放下碗捂住了脸。安异连忙凑了上去，轻声道：“怎么又哭了呢？是我这次做的不好吃吗？” 小妙摇摇头，哽咽而绝望地说：“我只是……很害怕，安异，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再也没有人能理解我了，我很怕，怕其他人都把我像怪物那样看待。” 安异说：“以前你不是总跟我说，你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待你，只要我能理解你就够了吗？我也早就答应你了，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你不用担心，只要我还活着，就没人能伤害你。” “我知道。但我……” 看着小妙吞吞吐吐的样子，安异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微一沉，说：“你是想让舒茗炀理解你，是不是？你莫非想告诉他过去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小妙咬着嘴唇，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安异的语气不禁变得有些急躁，问：“为什么你突然有这种念头？以前你交往了那么多男朋友，你都从来没打算过把过去那件事告诉他们！为什么偏偏你就想告诉舒茗炀？” 小妙慌乱地摇着头说：“我也说不太清楚，可是看他那么包容我，我……不想瞒着他什么。” “可是那件事从来只有我知道！”安异有些不能接受地说，“一直以来，都只有我！你也说过你只信任我！” 见他生气了，小妙不禁将自己缩成一团，难过而愧疚地说：“对不起小异，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 “你只是真的爱上他了，是不是？”安异替她补全了后半句话，同时也觉得一颗心朝着无底深渊坠去。 小妙顿了顿，不禁再度痛苦地捂住脸哭了起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一见他哭，安异顿时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他连忙俯身将她轻轻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那么凶的。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小妙，你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 小妙忍不住靠在他胸口放声大哭出来。 安异不说话，就这么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放纵地抒发自己的难过和委屈，过了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她的脸问道：“小妙，我只要你一个答案，你是不是真的很爱舒茗炀，比过去爱任何一个男友都要多？” 小妙望着他的脸，红着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呢？你对他的爱是否也已经超过了我？ 这句话原本都已经溜到安异嘴边了，可最后，他终究是没有勇气问出来，他竟然害怕听到答案。于是安异只是微微垂下了头，说道：“好，既然舒茗炀真的在你心底如此重要，那么……我不反对你把那件事告诉他。但并不是现在就说。” 小妙问：“那……是什么时候？” 安异摸了摸她的头发，叹息道：“你很久没有去柯里夫那里看过了吧？听我的话，去他那里让他看看你现在的情况。如果他诊断之后，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可以把那件事告诉舒茗炀，那么我就同意。” 小妙却为难地说：“可我……我不想见他……” 安异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只是柔声劝道：“但之前你的病一直是在他那里看的，只有他最了解情况，不是吗？我想你应该不想再换一个心理医生，将诊断的过程全都重来一遍吧？” 小妙立刻害怕地摇了摇头。 “那就乖乖地去柯里夫那里让他看看，好吗？”安异道，“让他看了我才放心。” 小妙思索了良久，最后才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听你的。” “乖。”安异不禁松了口气，说，“现在可以好好吃饭了吧？还是你在舒茗炀那里吃惯了山珍海味，已经厌倦我这不值钱的面了？” “没有的，小异的面永远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小妙说道，赶忙端起没吃完的面要吃，却被安异拦住了，他淡笑着说：“好了，逗你玩的。面都凉了，别吃了，我出去给你买点好吃的，好吗？你想吃什么？” 小妙昨天闹腾了大半个晚上，现在只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很缺油水，忍不住说：“烧鸡可以吗？就你以前经常给我买的那家。” “恩，没问题。”安异应了一声，拿起钱包钥匙就朝外走去，又在门口叮嘱她，“你乖乖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 “好。” 等安异离开了之后，小妙接了点水洗了洗脸，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给舒茗炀打电话。然而找了一圈她才发现自己似乎没把手机打来，只好拿起安异的手机给自己拨了个电话，果不其然，那边很快有人接了，是舒茗炀的声音：“小妙？”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小妙的心顿时温暖起来，她哽咽道：“是我。小乖，对不起，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吓到你了？” “是有一点，我当时都以为要失去你了。”舒茗炀叹息着说，“你现在在哪里，身体怎么样了，还会难受吗？” “我在安异的工作室，现在已、已经没事了。”小妙连忙说，“对不起，让你担心我。可能昨晚安异没跟你说清楚，我不是身体上有病，这是……心理上的问题。” “我知道，他告诉我了。” “那你……想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茗炀温柔地说：“我当然想知道关于你的所有事，可是小妙，我答应过你，我不想逼迫你做什么你不愿意做的事。昨天晚上你的状态真的让我很心慌，你被安异接走之后我一直很自责，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和你讨论兰斯的事，才会让你的病情发作？” 小妙咬着嘴唇道：“对不起……” “应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才对。”舒茗炀后悔地说，“不管你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你都可以不必告诉我，甚至永远不告诉我都没关系。小妙，比起你的过去，我更珍惜你的现在与未来，我想让你开开心心地在我身边生活。” 小妙不禁被他说得再度哭了出来，她说：“我知道了，我、我会努力让自己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