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春闱(三)
永安侯夫人怎么可能不知晓永安侯的用意,夫妻多年了,她娘家必定少不了给李鸾陪嫁,到时候都是永安侯府的物件了。万梓实急冲冲的跑到永安侯夫人跟前,道:“母亲,这门亲事能不能暂时缓一缓?” 李氏当下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折子,不悦道:“为什么缓一缓?你分明已经答应了迎娶鸾儿,怎么如今要变卦不是?儿子,不是母亲说你,如今你meimei都出嫁了,你的亲事也该及早的办了,好让母亲能尽快的把中馈交给鸾儿,我好好享享清福,这么些年,我也是真的累了。儿子,你就不能替母亲考虑考虑吗?” 把万梓实养这么大,容易吗?他到头来,一点也不顾及她的感受。万梓实摆手道:“母亲,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出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等我回来,我一定娶鸾儿,好不好?” “哼,你想出去怎么见识外面的世界,你从小娇生惯养,你出去能吃得了苦吗?不是母亲说你,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再说,退一万步,就算你真的想去,难道不能成婚后,带着鸾儿一起去。 鸾儿也是自幼娇生惯养,从未出过京城,你带着她四处走走,母亲多派些人手跟着你们,保护你们,总是可以的。你呀!就听母亲的话,你娶鸾儿这件事刻不容缓,要是再说,我是不会答应让你们俩离开京城的~!”现在还有商量的余地,李氏凌厉的目光紧盯着万梓实,从他口中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伤她的心。 为什么就不能按照她说的做,她是万梓实的母亲,难不成还能害他不成。怎么就不能多理解理解她,她一个人要教养孩子,还要掌管着中馈,她不知道有都忙多累。永安侯根本就不知道体谅,她也就只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咽所有的苦楚,面对嫡亲的儿女她也不愿意吐露。 这是她身为母亲的坚强,不希望让儿女看到她脆弱的一面。最后万梓实只有对着李氏双手投降,还说了好一番话哄着她,才让她勉强露出一个笑脸。 秦氏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外披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 头发上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香味,发髫上插着一跟翡翠制成的玉簪子,别出心裁的做成了带叶青竹的模样,真让人以为她带了枝青竹在头上,额前薄而长的刘海整齐严谨。用碳黑色描上了柳叶眉,更衬出皮肤白皙细腻,妩媚迷人的丹凤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施以粉色的胭脂让皮肤显得白里透红,唇上单单的抹上浅红色的唇红,整张脸显得特别漂亮。 她是镇国公夫人,也是李鸾的亲生母亲。此刻正拉着李鸾的手,母女俩说着贴心的话,秦氏不舍道:“鸾儿,一眨眼的功夫,你长大了,就要出嫁了,母亲实在舍不得你。可是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出嫁,留在府上陪着母亲。母亲也想通了,你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母亲不能自私的把你留下来,陪着母亲每日空看流云落花。” 说话间,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滴落,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不能让李鸾看到她的软弱。 李鸾身穿淡蓝色的,白纱衣,简单又不失大雅,妩媚雍容,雅致的玉颜上常画着清淡的梅花妆,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魂慑魄。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的脸,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般令男子遽然失了魂魄,但最另人难忘的却是那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 明眸属于苍蓝色,月光皎洁、仿若一片海般湛蓝,倘若能迷倒千世浮华。浅浅一笑能吸引住千万人,只是可惜她是个没有父亲疼爱的孩子。秦氏自问对李鸾甚是亏欠,连她的亲事都不能做主。 李鸾摇头道:“母亲,这怨不得你,这门秦氏是我执意争取来的,母亲,你不责怪鸾儿,鸾儿甚是感谢了。鸾儿是真的喜欢表哥,此生若是能嫁给表哥为妻,我就此生无憾了。母亲,您别责怪祖母,祖母也是为了鸾儿好。其实我早就想跟您说了,不要总是跟祖母置气,祖母年岁大了,能陪伴我们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还有父亲也过世多年,我早就想跟您说,可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您刚才也说了,每日空看刘云落花,其实母亲,您不应该这样度过后半辈子,其实您还很年轻,我相信若是父亲在世,必定不希望看到你整日愁眉苦脸,希望有个人能代替他保护您,让您高兴。其实我觉着,我觉着,管家对您挺好的,您要不然可以考虑考虑?祖母那里您别担心,我去说,前提是您要答应!”李鸾说出来的这番话,真的不像一个孩童说出来的。 她即将出嫁,居然鼓动自己的母亲改嫁管家,实在让秦氏瞪大了眼睛,良久才出声道:“鸾儿,休得胡说,你可知道这些话一旦被外人知晓,传了出去,可是会影响到母亲的声誉。母亲这辈子只有你父亲一个男人,除此之外,是绝对不会有的,你尽管嫁人便是。至于我和你祖母的事,你也别管了,行了,厨房还有事等着我处理,我就先走了。” 不能再跟李鸾待下去,要不然不知道这孩子嘴里又说出什么让她镇静的话来。 李鸾眼疾手快的站起身,一把拉住秦氏,诚恳道:“母亲,我是您的亲生女儿,难不成还会害你?女儿只是不愿意看着母亲孤身一人,这么多年,您对父亲够了。何苦为了父亲搭上自己的一生,母亲,您觉得每天这样的日子有意思吗?母亲,女儿能嫁给心爱的人为妻,觉得很幸福。 同时也希望母亲不在孤单,往后女儿不能时常陪伴在母亲身边,母亲一个人孤苦,女儿心中甚是觉得难受。”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绝对没有半句开玩笑。秦氏拂开她的手,斩钉截铁道:“你不用觉得难受,这么多年,我习惯了,行了,这些话往后不许再提了。”抬脚便转身离开了,秦氏一个人过的很好。 不希望有另外一个男人和他的家庭来打搅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当然李鸾的好意她心领了。 李鸾愧疚的对着管家道歉:“对不起,母亲的脾气你应该知道,不是谁都能劝说的了。你若是喜欢母亲,我相信总有一日,母亲会被你打动的,你要坚持下去,我等着你的好消息。”满眼期待的望着面前的管家李东升。 李东升笑着答道:“姑娘,您的话,奴才记下了,您能如此通情达理,奴才甚是感谢,又怎么会怪罪姑娘。姑娘,您且放心的出嫁,府上的事,奴才会加倍的用心。” “好,管家,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李鸾笑着朝丫鬟走过去,她得回屋去,不能再继续耽误管家做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注意到李东升对秦氏有不一样的感情,祖母那里怕是需要去探探她的口风,还是等两日,让秦氏好好想想,兴许秦氏能转变她的想法,也未尝不可。 顾廷菲急忙催促道:“你们别磨叽了,赶紧出来,再不出来,我可就走了。”三天过去了,今日是二月十一,是顾廷枫科考结束的日子,之前送顾廷枫去考场的时候,她没去,都是在府上等着。现如今考结束了,顾明诚总是不能再有理由拦着不让她们去见人。她非常着急的想见到顾廷枫,这三日谁都过的非常的煎熬。此刻她迫切的想见到顾廷枫,询问一番。 春巧和春珠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二姑娘,我们都来了,可以走了。二姑娘,哎,你慢点,别着急,慢点儿。”见到她们俩出来了,顾廷枫是傻了,才会再继续等待她们。她得往大厅走去,等她到的时候,顾明诚三兄弟早就到了,正在等着万氏、万梓灵还有小窦氏。 至于顾婷娇,她则是被小窦氏下令留在府上,不许去接顾廷枫,这倒是让顾婷娇求之不得,她不乐意跟顾廷菲在一起,同坐一辆马车。至于周素锦,老太君将她留在院子里说话,也就没去成。 此去贡院的一路上,顾廷菲都感觉到万梓灵和万氏两人的喜悦,尤其是万氏,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眉宇间的那抹笑容更是遮掩不住。小窦氏眉宇间则是挂着浓重的忧愁,她并非是担心顾廷枫的学业,而是担心周素锦。之前她为了让顾廷枫安心的考试,才说出他的亲事由她说了算,老太君决定了也没用。 如今科考结束了,很快就要放榜,到时候老太君势必又要威胁顾明瑞。他是个大孝子,她得赶紧想想办法,对了,目光落在身边顾廷菲的身上。她的想法多,跟顾廷枫关系又好,想必能帮帮她出出主意,对,就这么做。小窦氏这般瞧着让顾廷菲略微一愣,紧接着被她的大手握住。 万氏笑道:“三弟妹,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廷菲的亲生母亲。瞧瞧你们母女俩亲密的样子,让我看着真是羡慕。” “大伯母,您说这话可就伤母亲的心了。谁让您的肚子争气,生了大哥和大姐,母亲就只生了二哥,不过我也是母亲的女儿,您说的也对。”顾廷菲一边说一边笑着眨眼,小窦氏低头抿嘴浅笑,有个姑娘帮她说话未尝不好。 万梓灵沉着脸道:“既然你也说你是三婶的女儿,那就说明婆母说的没错啊。二meimei,婆母也只是开玩笑,随口一说,你何必当真。”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日在定北侯府,顾廷菲是为何刁难她和母亲,却不曾想定北侯府的人袒护顾廷菲,并没有让她去永安侯府登门道歉。 只要找着机会,她就会开口怼顾廷菲几句,这样心里就高兴多了。不知不觉马车穿越到喧闹的人群,在贡院门口缓缓的停了下来,顾廷菲伸手搀扶着小窦氏跳下马车。随后众人就在门口焦虑的等待着顾廷枫和顾廷科两人出来。不得不说,和他们一样等着里面举子出来的家人真是不少,满眼看过去,尽是人。直到太阳落山了,贡院的大门才缓缓的开下来,一批批的举子从里面走出来,互相寻找自己的亲人。 有些举子刚出来没走几步就晕倒了,万梓灵见状,嘲笑道:“母亲,您瞧瞧他们,真是弱不经事,一点苦头都吃不了,实在是太没出息了。”顾廷菲刚想反驳,却被小窦氏伸手阻止,对着她微微摇摇头,示意她别跟万梓灵拌嘴,还是耐心等着顾廷枫出来。 她并非耐不住性子,而是看不惯万梓灵,她的言语传了出去,败坏的可是定北侯府的名声。万梓灵既然嫁给顾廷科,那就是定北侯府的大少夫人,将来说不定是当家主母,就她这样的言行如何能让众人对定北侯府有好态度。顾廷菲这是为定北侯府的未来担忧,千里之堤毁于蚁xue,不能让万梓灵一个人毁了定北侯府。 这么浅显的道理,众人怎么就不明白,何苦每次都要惯着万梓灵。罢了,小窦氏都说话了,她还能怎么办,顾廷菲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漠。紧接着万梓灵激动的跳起来,摇晃着万氏的手臂,道:“母亲,母亲,你瞧,夫君出来了,母亲,夫君出来了。” 顾明诚轻咳了两声,示意万氏赶紧提醒万梓灵,注意大家闺秀的模样。殊不知万氏不觉得有任何不好,相反,万氏觉着这般甚好,更能体现万梓灵对顾廷科的关心,她作为母亲,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生气,更不会听顾明诚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