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西桥村(十二)
头七过后,摆在灵堂里的棺木就被抬到村子西边的坟地安葬,堂屋中的灵堂也被拆掉了,又恢复到往日的模样。 宿臻从楼上走下来,家里只剩下他一个。 毕竟现在还不是假期,学生们都还是要上课的,宿姜今年初二,加上这七天,他已经一连请了小半个月的假,功课都落下许多,这不宿爷爷的头七一过,宿mama就催着宿爸爸把他们送到市里去,落下的功课要重新补起来,再不能继续留在村里无所事事了。 楼梯口贴着张便利贴。 “我送你妈还有宿姜去市里,明天再回来,冰箱里还有菜,你自己看着弄。” 一看就知道这便利贴是宿爸爸留下的,宿臻撕下便利贴,随手揉成一团,丢到角落的垃圾桶里。 家里没人也挺好的,刚好有个安静的环境,让他考虑一下昨天晚上的梦。 他不是学心理学的,却也听人说过,梦境是一个人内心的映射。 昨夜的梦里,先后出来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脸的黑影,个是宛若真人的老爷子,前面那一个从一出现呢就想要拉他一起下地府,另一个倒是有人情味的多,说的话也仿佛都是老爷子可能会说的话。 可是,宿臻还是分不清,谁是他心中的映射,谁在是真实存在的爷爷,又或者两个都不是真人。 堂屋的桌子上还放着昨天宴席上剩的白酒,小瓶的还没有开封,宿臻拿起酒瓶,又放了下去,转道走向楼梯口的杂物间,从里面拿出两瓶啤酒。以前小的时候,爷爷不许他喝酒,说什么小孩子喝酒会变成小傻子,后来长大了,又因为不喜欢酒的味道,而滴酒不沾,当然酒量差也是不喝酒的原因之一。 就他这样的,如果真的动了桌上的白酒,怕不是一杯就倒,所以说,还是量力而行的好。 空腹喝酒的感觉说不上好,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入腹中,一下子就将起床后的沉闷冲的烟消云散。 拎着酒瓶,宿臻想着,昨天是老爷子的头七,不都说头七夜还魂夜,老爷子给他托梦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有时候科学不能安慰人心,反而是神神鬼鬼更能让人心安,不管那个梦是否有特别的映射,他现在只想把它当做是老爷子的托梦。 老爷子说的那段什么珍惜自己的话,听上去有些像是他在老爷子朋友圈里看到的鸡汤文,宿臻把那些话翻过来覆过去的想,也没想出什么特别的,反倒是他梦醒之前,老爷子最后说的一句话,很像是内藏玄机的样子。 西桥村的传闻? 这句话他好像在别的什么地方也听说过,要不要去村里面打听一下呢? “哥,你在做什么呀?” 屋外,宿雪看着紧闭的大门,想着今天早上在村口看到宿姜一行人,明明宿臻没有和他们一起,宿姜不也说了宿臻还在家么? 怎么她现在过来找人却得了个闭门羹? 这一点也不科学! 打了个嗝,一股子酒气迎面而来,宿臻低头望着脚边的啤酒瓶,虽然他一开始是打算喝两瓶排解一下郁闷的心情,但是喝的时候他没注意,想到旁的事情去了,一喝就没停下来,现在头有些晕不说,地上还堆了好几个啤酒瓶,还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白酒瓶儿。250毫升的赠品装,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啤酒瓶一堆,然后被他喝了下去。又伸手撸了把头发,他现在这个样子真的不太适合出门招呼人。 不止是没看到宿臻,宿雪连宿臻家的那条大黑狗都没看到。 篱笆墙上的大门是关着的,但没有锁上,透过篱笆墙可以看见堂屋的不锈钢大门也是关着的,外墙上还有之前装饰灵堂留下来的白色纸条,院子里的泥土地上满满都是鞭炮爆炸之后的余烬,整个房子都安静的不像话,仿佛这里的所有活力都跟随那个已经离开的老人一起离开了。 对亡者始终抱有敬畏之心,但不肯承认自己是怕鬼的宿雪,在门口来回徘徊着,偶尔小小声的喊一句,“哥,你在家吗?” 讲道理,鬼魂什么的,真的是超级可怕的。 宿雪抱紧怕怕的自己,有些期待门会被打开,又有些害怕门会被打开。 说话的人不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什么问题,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和两扇门,起码屋里的宿臻听着声音就觉得小姑娘怕不是快要哭出来了,而且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哭腔越来越明显,还一直在打着颤。 宿臻抓抓头发,用脚把酒瓶踢到角落里,等会儿再来收拾,打开门同篱笆墙外的宿雪对望着,“嗯?不是该上课了么?你今天请假了?” 轻轻的吐了一口气,还好开门的是宿臻,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宿雪:“我们班上有同学得了天花,老师就给我们放了七天假,让我们过几天再去学校。” 隔着大半院子的距离,宿雪看不太清宿臻的模样,近视眼没戴眼镜,基本上就是两米以外人畜不分。她最多也就凭着宿臻的站姿和小动作来猜测一下对方现在的状态,当然十次里面有一次准的,都已经很让她心满意足了。 “对了,哥,早上我和我爷到菜地去的路上,看到宿姜了,叔叔说今天就你一个在家,我爷就说让你到我家来吃饭。”小姑娘扒着篱笆墙,双手托腮,笑着说:“阿爷本来是说让哥你今天三餐都在我家吃的,我觉得你早上大概是要睡懒觉的,就和阿爷据理力争,给你争取了一个睡懒觉的机会。嘻嘻,哥,我对你好吧!” 对小姑娘难得的体贴行为,宿臻确实很感动,要是宿雪真的来喊他吃早饭,那他之前的那个梦能不能梦到结尾,还是两说呢! 感动归感动,没让小姑娘进门,还依旧是没让。 宿雪眼巴巴的看着她哥,“现在都快要十一点了,我们家都是十二点之前吃饭的,你快出来呀!我们该去吃饭了。” 已经十一点了么? 宿臻在兜里摸了摸,没摸到手机,手腕上的那块表早前因为绷带的出现而被他摘下来,放到哪个角落里,就再也没看到了,他对现在具体是几点还真的说不清楚。 宿臻摇摇晃晃的从堂屋走出来,穿过院子,来到门边。 离得近了,宿雪也闻到了宿臻身上的酒味,她没想到宿臻身上的酒味是今天喝出来的,还以为她哥是因为昨天的头七,晚上偷偷躲起来一个人喝闷酒,醉过去之后就成了今天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