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回环镇(八)
“他是疯子,那你又是谁?” 宿臻皱着眉,他不喜欢青年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地上的人就是一滩烂泥似的态度,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青年恶劣的笑着,对地上的人比划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又看向宿臻他们:“我知道你们想要问些什么,可惜在这里除了时瑄,只有我才能回答你们的问题。” “你们不会去问时瑄,要不然你们就不会还留在这里了。” “地上的那家伙只会说那么两句话,他连他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你们还能从他那里问到什么东西呢?” “你们什么也问不到。” “你们只能求我!” 青年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气人,心平气和的人被他这么一搅和,也会不高兴。 更不用说是宿臻这样本来就心情不大好的人。 宿臻转头看向地上的乞丐,就算乞丐问不出什么东西,他也不想和那么欠揍的人打交道。 “我们换个地方看看吧!”宿臻对贺知舟说。 留在这里打探不出消息,那就换个地方呗! 反正这个镇子也不大,他们才刚刚看过一条街不到的范围,虽然在这么有限的范围内并没有看到档案中的失踪人员,但镇上还有其他地方等着他们过去探查呢! 谁知道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是不是恰好就有他们要找的东西呢! 懒得和突然冒出来的陌生青年继续聊下去,宿臻戳了下贺知舟的手臂,示意人跟他一起走。 贺知舟自然是从善如流。 青年还双手环胸,等着宿臻和贺知舟上前来跟他说好话,谁知一个错眼,竟让那两人走远了。 这可就让人非常生气了。 “哎!你们走什么呀!” “我可跟你们说了,整个回环镇就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里是怎么一回事了,就连时瑄也比不上我。” 前面的两个人已经愈走愈远,把他的话完全抛在身后,置之不理了。 宁炔黑着脸,委屈巴巴的跟了上去。 这世上谁还没有一点小脾气了。 他倒是想有志气一些,也对这两个家伙置之不理。 可是,他是真不能。 回环镇中的时间与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他已经在回环镇待了快有五百年了。 五百年里,他看着数不清的人类误入回环镇,成为镇上的一员,生老病死后消失于天际,也见过有人从回环镇中逃了出去,可出去的那些人,到最后还不是会重新回到镇上来,日复一日的过着循环往复的生活,看不到,也看不到终点。 宿臻和贺知舟是他见到的人中,最特别的两个人。 漫长的岁月之中,只有这两个人是由时瑄亲自引进来的。 也只有他们能住进那间木阁楼。 倘若不是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宁炔又怎么会出现在宿臻他们面前呢! 人跟了上来,贺知舟顺手就拉住了宿臻,没让他继续往前走。 他貌似不经意的问道:“这里是回环镇?” 宁炔还惦记着宿臻方才的态度,想要拿乔。 这样既能表示对宿臻的不满,还能占据谈话的主要地位。 可惜,在场的人根本就不在乎他是什么样的态度。 他刚表示出一丝要拿乔的意思,那边的宿臻就能拉着贺知舟扭头就走。 宁炔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咽下这份委屈,说一些他能说的话。 宁炔说话时没有看向宿臻他们,而是回望着身后的镇子,不远处的木阁楼在院墙房屋的遮挡下,露出弯弯翘起的檐角,上方端坐名为螭吻的龙子。 他眯着眼睛,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这里是回环镇,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地方。你在这里向前走,无论走出多远,最终都会回到原点,来到这里的人就再也不会离开,而离开的人终有一天会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循环往复,未曾断绝。” 大概是通病吧! 明明这些人知道更详细的线索,却从不肯直接了当的说出来。 非要拐弯抹角的让别人来猜谜,似乎只要这样做了,就能怎么着似的。 可实际上除了浪费更多的时间以外,就没有其他的用处了。 宿臻对宁炔话中的哑谜半知半解,他还想要细问,宁炔却突然像是老鼠碰见猫一般,嗖的一下拐到小巷之中,左拐右拐之下消失不见。 几乎就在宁炔离开的同一时间,时瑄从对面街角走进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远远的,少年独自一人在街上行走。 他穿着的那件衣服不是很合身,明显长了一大截,使得他看上去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墨色的衣摆从脚下的青石板上擦过,眨眼间就变得脏兮兮的。 周围的人有意无意的都躲开了他,没有人靠近他,也没有人和他打招呼。 有那么一瞬间,宿臻觉得时瑄和这个小镇是割裂开的,两者并属于同一个世界。 感觉转瞬即逝。 而时瑄在抬头之后,也看见了街对面的宿臻和贺知舟。 他对着宿臻露出一个疲倦的笑,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走到两人身边,无力的靠在了旁边的院墙上,任由身体一点点滑落下来,瘫坐在了地上。 他说:“他还是没有回来。” “我都已经等他好久了!” 浅浅的,拖长的尾音,还有无法掩饰的疲倦。 “真羡慕你们啊!”时瑄仰着头,看向面前的两人,眼睛像是受不了强光,半睁半闭,微红的眼角辗转多情,“可以一直和对方在一起。” 贺知舟没什么反应。 宿臻却有些心虚。 也挂不得他心虚,谁让时瑄把话说的那么暧昧。 好似他同贺知舟之间真的有什么瓜葛似的。 可惜他自己心知肚明,他和贺知舟真的是清白的不能在清白了。 贺知舟盯着时瑄,目不转睛。 时瑄背倚着墙,席地而坐,右膝曲起,手自然而然的搭在膝盖上,眼睛半睁半闭,对贺知舟的视线熟若无睹。 贺知舟:“你说的‘他’是指郁生么?” 时瑄依旧保持着那副模样不曾动弹,懒懒的开口:“自然……是他,除了他,我还能等谁呢?我只会等他啊!”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又为什么会离开?” 时瑄原本半睁半闭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眼眸中的冷意几乎如刀,在漫天飞雪之中更是让人觉得寒意入骨,他看着贺知舟,忽而一笑,舌尖舔过上颌,“我和他,就如同,你和宿臻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