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要是以往，八阿哥绝对不会如此急功近利，可是如今太子重立，大阿哥被申斥，三阿哥闭门不出，他与十四之争已经初现端倪。对于皇位，八阿哥觉得自己势在必得。 原先他并不是这样急切地渴求这个东西，有一个辛者库出身的母亲，他从未敢想过。可如今被朝臣捧着，被之前的顺利养着，他早就失去了本心。如今八阿哥做事，以争夺皇位为主，一切其他事情都要让步。 不知是否因此，一向感情坚固的□□十三兄弟，近来却频传不和。对此，八阿哥无可奈何。 林霁最擅长的便是四两拨千金，康熙在他身上都讨不了多少好处，当然，也有康熙让他的缘故。但是八阿哥再长袖善舞，林霁不为所动，他也很难从这只小狐狸身上讨到什么好处。 宴席结束之后，林霁送走宾客的时候，看着四阿哥八阿哥陆续走出去，心中感慨颇多。其实宫中出身低微嫔妃很多，除了卫氏，德妃乌雅氏也是包衣出身，已故敏妃章佳氏也是如此。可会被身份所累的，就仅仅是八阿哥了。 如今太子时而发狂，已经不是秘密，康熙对于太子的怜惜渐渐在消散，估计在不久的将来，又会有大变动。而在此之前，四阿哥选择蛰伏，八阿哥选择高调。无关乎好与坏，只能说性格的原因。 林霁对此倒是不太上心，他关注的更多是自己的事情。那些派出去的人们每每都用驿站传信回来，除了讨论收集数据的方法，偶尔也会提出一些问题，他与雷孝思相当于中央把控全局。而他的童学馆在老先生到来之后便开学了，入学的除了双胞胎，还有文祥的两个孩子，以及高乔与徐梦然的儿子。 当然，还有个大龄儿童，那就是贾兰。 如今贾宝玉已过乡试，正在积极备考会试，而除了备考，他还打算出去游学一番。这样的改变使得老太太很是欣慰，直说贾府有救了。 而贾兰，不知道是因为李纨的缘故，还是自身的缘故，总是考不上。如今他也已经十多岁了，当然，照正常的进学年纪来说，这个时候参加乡试也是正常。原本贾老太太是想让他回金陵老家去备考的，可李纨说什么都不同意，于是就这样耗着。 每每到应考的时候，贾兰就要车马劳顿一番回到家乡，考完，又在李纨的催促之下返京。一番折腾下来，总是会错过。 林霁倒是不介意他来进学，但是有些有心他的状态。对于这个孩子，他挺喜欢的，聪明伶俐，本质不坏。 在老先生的强烈建议之下，林如海出面，帮他寻到了一位在金陵的先生，回乡去了。于是，这位童学馆的学生上了短短一个月的课，就又离开了。恢复正常的童学馆重新开课，几个孩子原本就熟识，自然也不会有争执，互相促进的结果就是个个都进步神速。 当然，这也跟先生的水平有着很大的关系，再加上林霁原先整理好的教材。双管齐下，自然厉害。 这件事林霁没说，大家也都不知道，少数知道的人也捂住这个秘密，于是，这家童学馆保持着这样的势头，快速发展着。 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寻着味来找的人越来越多，致此，大家才正视林霁开过书院这件事情。也从此，奠定了他在教育界的地位。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六七章就写完了，之后有个番外，然后就全文完结！ 第97章 方景昂 当林如海将一张纸条放到林霁的手中时, 他便明白了林如海的打算, 点了点头，父子之间很有默契地没再说起此事。 而林霁拿着纸条去见扎拉丰阿的时候，却不能如此简单就了事。扎拉丰阿对林霁的身世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这每年往江南徐家送的节礼都经过她的手，对此心中有数。可看着纸上的三个字, 她却是有些懵。 雪白的宣纸上写着三个字, 方景昂。 字的寓意自然是极好，才能出众者方能唤昂霄，陆游的诗有云：“古来豪杰少人知, 昂霄耸壑宁自期。”而昂字又有形容人志向高远之意，昂藏意同轩昂, 所谓：“昂昂器宇天心在，扬益春风化雨潜。”从这个字就能看到林如海对这个孩子的期许。 当然，扎拉丰阿惊讶的并不是字不好, 甚至这个名字也跟随了林家的排行, 只是这“方”又是何意呢。 “你只知我非家中养大的孩子，是十六岁时才回到家中的。”林霁细细跟扎拉丰阿分说, “可其实, 父亲也非我生父，而是我的大伯。当初母亲一心寻死, 他人无力阻拦，且她未婚先孕，压力太大, 留下我便去世了。我在徐家长到十六岁，才被父亲找到。”对于那段历史，林霁不想再过多分说，时间隔得越久，越不想提及。 时光掩埋下的种种，都是前尘往事，人都不在了，说多何益。 “……外祖家并没有孩子，当初说好了，让生父过继给方家，承袭香火。而父亲则留在林家，光宗耀祖。”他叹了口气，“如今人已不再，我与父亲曾商议过，若是日后你我能生下多个孩儿，定要选一个，入方家的族谱，百年之后，也有人祭拜祖先。”其实林霁也觉得对扎拉丰阿来说可能有些难以接受，可他又拒绝不了。 “方家可还有人？”扎拉丰阿问道。她分明记得，来往的人家里并没有方家。 林霁摇了摇头，“没有了。所以孩子虽然姓方，可仍然养在我们身边。我只盼着他能有些出息，不至败了生父的名声。”依康熙对方林的感情，这个孩子的前程应该无忧。只是，康熙老矣，未来，他还是要靠自己的。 扎拉丰阿摸了摸躺在身边的小儿，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定下来吧。”她有些沉默，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许是看出她有些闷闷不乐，林霁安慰道：“我明白，你心里不舒服，可这事儿没办法。”这种事情，不能追根究底，不然容易钻牛角尖，还是心胸放宽广，不要太过计较，才能活得好。 扎拉丰阿勉力一笑，“嗯，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房间了闷得很。”她还未出月子，一股子味儿，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林霁倒是不嫌弃，他亲了亲妻子的脸，摸了摸儿子毛茸茸的脑袋，走了出去。他还有公务，转身去了书房。 梦璃看扎拉丰阿不开心，端了燕窝粥过来，放到她眼前，安慰道：“格格也该听姑爷的，放宽心，左右小少爷还是在身边。”她自然明白扎拉丰阿的顾忌，“再说，当初也对这个事情调查过，少爷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如今扎拉丰阿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梦璃看着她一路走来，心里颇多感慨。自家格格算是嫁了个好人家。姑爷前程无量，又顾家，成婚多年，身边连个开脸的丫鬟都没有。而林家家事简单，长辈疼爱，小姐也好相处，还有什么可烦闷的。 说到底，扎拉丰阿也是有些魔怔了。月子里仅能见到的人太少，加上她生产完之后身子恢复慢，心情有些郁结也正常。张mama与梦璃都轮流着开导她，才算是让她想开了许多。 “嗯，梦璃，我知道的。”扎拉丰阿靠在床头，点了点头，“其实我也就是忍不住要想，明明知道没什么，可越想就越纠结，就越容易进死胡同。亏得有你们在身边陪着我呢，谢谢你们。” 帮着她将头发塞进头巾里，梦璃笑着说道：“这也是老奴们该做的，如今看着格格一路走来，我们都高兴得很呢！”她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呀，锅里还炖着花胶呢，姑爷可说了，这东西最滋补了。”她着急忙慌的往外走去。 扎拉丰阿好笑的看着她的背影走了出去，一闪而过的是梦璃鬓边的白丝。心里酸了一下，跟着自己的这几个人已经慢慢变老了，很难想象远在安徽的外祖父他们如今的情况，未来，自己身上的任务还很重，可不能在这儿悲春伤秋。 重新振奋起来的扎拉丰阿开始给儿子按摩，这是程灵素以往教她的方法，能让孩子强筋健骨。 这日下朝，林霁被梁九功请进了康熙的养心殿，来之前他就隐约有些猜测，果不其然，康熙一开口，就是这件事儿。 “安泰啊，听闻你的第三个儿子前几日刚刚出生，可有取名字？”让林霁在椅子上坐下来，康熙挥挥手，让人上茶。 林霁恭敬地将自己与父亲的打算告知康熙，“启禀皇上，小儿的名字已定，唤景昂。”他自然知道皇上关注的重点，直接说清楚，“父亲说了，过继在叔父名下，姓方，给外祖家留后。” 说着这话，两人的心都酸了一下，自己的孙子，却要以过继的方式回归……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康熙也不再纠缠，“朕与方林是好友，当初他救驾有功，朕赐予他尊荣。既然这孩子要过继，朕给他赐个爵位吧。” 林霁伏倒在地，恭敬地禀报自己的打算，“皇上容禀，臣是想着，将臣的爵位让那孩儿继承，而双胞胎就让他们自己去努力的。”倒不是他清高，而是因为当初他能得到这三品的轻车都尉，都是因为方林，既如此，自然是要还了去才对。 林霁也不忌讳，径直看向康熙，两人都感受到彼此眼中的真诚。“何须如此，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也不好。好了，朕决定了，不用再说了。”他还是想给那孩子赐个爵位，也算是他能为方林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林霁能说什么？他只能领旨谢恩！ 出了养心殿，在走向宫门的路上，遇到了雍亲王，两人的视线交错，彼此都有些意味不明。“林大人可有空闲？不若与本王去喝喝茶吧。”胤禛发出邀请，雪茫茫的景色中，两人对立，，身姿挺拔，芝兰玉树，大抵如此。 “也好，王爷请。”林霁拱手行礼，姿态放得很低。 胤禛走在前头，一前一后，往外走。 既然是喝茶，自然是去茶馆，两人来到这京城新开的茶馆，进入雅间的时候，林霁留意了一下，似乎有人在跟着他们。 “这是您的产业？”居然敢带着他来谈事情，自然是对这里的安全有一定的信心。能在如此繁华的地段开一家不怎么挣钱的茶馆，看来这雍亲王的家底还是挺丰厚的嘛。 “不是，这是太子的。”胤禛喝着今年新出的六安瓜片，说道：“左右本王找你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何必躲躲闪闪，徒惹非议。”他自然是清楚，如今朝堂的动向是众人都关注的，今天他请了林霁，明天关于两人密谈的内容就会呈在各方势力的案头。 “哦，那是所为何事，王爷不妨直说。”说实话，林霁不喜欢拐弯抹角，他相信胤禛对此有一定的了解。 “是为小儿的婚事，不瞒林大人，福晋对你家的闺女意动已久，想为弘辉求娶她。”胤禛看着林霁，认真的说道，“当然，此事也只是我们一头热，也不知道林大人的打算？” 其实胤禛知道林霁不喜欢跟皇家扯上关系，从老十三的婚事上就可见一斑。当时他若是将meimei嫁入皇家，前程肯定无忧，而且官位肯定会更高。可他还是拒绝了，这也让胤禛知道，他有他自己的标准。 而看着张若霖和林霁自己的做派，胤禛大约也明白林霁的想法。不过既然福晋不死心想问，自然还是要提一提，至于结果，还是让林霁自己决定吧。 有些奇怪的看着胤禛，林霁想不明白了，好端端地怎么会提及此事呢。“小女仅有七岁，这年纪差的有些多，怕是阿哥等不及啊。”他才不想将好好的女儿嫁到皇家去呢。而且，未来还是很有可能成为皇帝的人，他是脑袋坏掉了才会让女儿去跟一群女人抢男人。 再说了，嫁入皇家，即使不在意这方面的事情，光是那些繁文缛节就能折腾死人，更别说这层层分明的地位之分。林霁摇了摇头，“还望王爷见谅才是。” 胤禛提了一句，既然林霁拒绝了，他便按下心思，准备用原话回去回复自己的福晋。两人就儿女之事闲聊了一会儿，也就分开了。 不知为何，第二日林霁去上值的时候，他要与雍亲王结亲的消息已经广泛传扬开来。林霁忍不住黑了脸，哪个不要脸的人在那儿瞎传？！！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都是小豆丁，但是架不住父母心急啊。 第98章 女儿婚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林霁忙着跟流言蜚语斗智斗勇, 好不容易才压下这件事的时候，朝堂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个进京赴考的学子因为考场失利撞死在放榜的地方，留下血书, 揭露了科考的恶习，一个惊天大案出现在大家眼前。 这算是康熙上任以来最大的科举舞弊案, 惊动了各方大佬, 京兆尹顶着巨大的压力将此案移交大理寺。康熙在早朝的时候勃然大怒，发落了好几个礼部官员，首当其冲的就是这届的监考官。 林霁跟这件事扯不上关系, 站在陈大人的下方，默不作声。 他冷眼看着这些人官官相护, 看着他们推卸责任，看着他们互相倾轧……直到康熙怒摔茶碗。 嘭的一声，惊住了所有人。 这会儿他们才看到康熙的脸色, 黑的跟锅底没什么两样。或许是不想再让儿子们胡闹, 或许是决心重改朝堂的风气，他迅速将吏部侍郎李大人推了出来, 要求他和大理寺卿通力合作, 查清此案。而礼部涉案的人员一律都被关押，没有直接关系的也被罚在家闭门思过。 高士奇算是殃及池鱼, 也被罢免了官职，发他在家思过。经此一事，他也有些心灰意冷, 整日在家照顾自己的孙子。林霁上门的时候，正好遇上他带着孙子小天在钓鱼。 作为自己童学馆的一名学生，儿子们的同学，恩师的孙子，好兄弟的儿子，林霁对小天还是很熟悉的。他用小天最喜欢的糕点将他打发去内院找母亲，在他的小板凳上坐下，看着高士奇钓鱼。 “怎么？你也想笑话我？”高士奇的语气很冲，最近他被接二连三上门的人弄得都有些灰头土脸的了。高士奇对自己所做过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他自然是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上。当然，他也不否认，自己不清白，起码就没阻止过。可就算他无作为，也不至于要受到诬蔑。 很可惜的是，大家只知道他被康熙捋了官职，清闲的在家养老。 林霁也不在意，他知道高士奇的郁闷，笑着说道：“先生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做弟子的来效劳你，还要被你嫌弃不成？”给高士奇递过一根仿虫鱼饵，让他挂在已经空掉的鱼钩上。 “安泰，你不该来的，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该避嫌。”高士奇叹了口气，这次他也算是被啄了眼，下错了棋。“如今朝堂的局势不明，你还是抱住自身为紧，至于我，你放心吧，多少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无妨。”他安慰道。 高家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仅靠着高士奇一人起来的家族了，如今的高家枝繁叶茂，下一代中，小天的天赋尽显，不怕后继无人。 “先生放心，我心中有数。”林霁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高士奇的顾忌。毕竟，近来，几位阿哥都蠢蠢欲动，而林霁与好几位阿哥都相交不浅，尽管有康熙庇佑，高士奇还是怕他会受到牵连，深陷其中。 如今朝堂上能独立于斗争之外的，寥寥无几。对于未来，高士奇心中早就有了揣测，只不过是碍于各方面不成熟，他才不敢说，也不敢做。 “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高士奇见他半天不说话，只好主动问出口。 林霁心中还在想着刚刚康熙与自己的对话，差点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高士奇早就看了他半天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先生，科举舞弊案牵扯太广，如今大理寺介入彻查，只怕也还需要时间才能解决。皇上有意再办加试，想让我担任主考官。” 按说朝中不乏资历年纪功绩都比林霁强的人，可是康熙就是想让他来。康熙心中正暗暗盘算着，要让流言变成现实。 当时传出林霁的女儿要与雍亲王的儿子结亲的时候，他还在想，林霁是不是被他的儿子收买了。可是看着林霁上蹿下跳着急撇清的样子，又觉得不是。 如今康熙倒是挺想给他们赐婚的，想想自己的孙子能娶到林霁的女儿，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到时候林家也算是绑在皇家的船上了。 会对此起意，还有一个原因是康熙推崇的满汉一家政策，只有这种成功的结合案例，才能证明自己政策的正确性。 “为何？”高士奇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 林霁也不明白，他琢磨了半天，也想不通。“就是不知道为何，才来请教先生的。”林霁厚颜无耻地表示，这件事他真的想不通，要靠先生才行。 高士奇有些无奈，他又不是康熙肚子里的蛔虫，难道别人都不知道的事儿，他就能知道？！摇了摇头，“既然皇上都开口了，那你就接着吧，左右也不是坏事儿。”他也想不通，那就顺其自然吧。 林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然先生跟父亲都这样说，那他就这样做吧。左不过是当个考官，出了什么问题，头上的天还有高个的顶着。 科举加试的例子前朝也有过，林霁作为鸿胪寺的负责人，翻出这些史书典籍作为佐证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有底气的。他在朝堂上力战群雄，为所有学子争取了一次加试的机会。 这样高度关注的考试，绝对不可能出现第二次的舞弊案。而负责监考的林霁也开始忙活起来，为了举办一场让大家都满意的考试，他开始切入准备工作的方方面面，甚至给学子们翻新了考试间。 五月里，天气正是热的时候，学子们穿着单衣，在考试间汗如雨下，却仍然坚持着要考完最后一科。林霁让人备下的解暑药十分有效，所有的学子都坚持到了最后一刻，除了吃错东西拉肚子的，或者是压力太大自己崩溃的，其余的都没问题。当林霁在阅览室看到那厚厚一沓沓的考卷时，心生愉悦。 他喜欢这种感觉，让他有种回到前世高考完的感觉。高考阅卷大约也就是这样了吧，林霁拿起其中一本考卷，翻着里头字体不一的答卷，心生感慨。 这样一张薄薄的纸张，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有了林霁，加上他特意培训过的几个员外郎，阅卷的速度大大提高。当林霁拿着拆好的试卷分类好放在康熙面前的时候，康熙这几日一直沉着的脸色终于放晴了。看着他的样子，林霁就知道自己这次的差事办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