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林亦玮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明显生气了的少年：“给你的那个，确实是啊，不过你不是没用吗。还有，你可以选择中止你的计划，但没理由叫我也跟着放弃吧？”

    程阳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大屏幕上正吻得起劲的两人，终是颓废地跌坐下来。不远处的另一个角落里，有一个相机的镜头灯正在一闪一闪，拿着它的人正是男主人公的亲meimei赵倩茹。

    林亦玮将手里的空罐子捏得咔擦一声响，兴致缺缺地扔到了程阳脚边，发出咣当一声。“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叫送酒的服务生绕了一点路，又教他说了一句话而已，是林亦萱自己爱逞强非要喝，结果烂醉如泥，又招来了赵家兄妹这一对臭苍蝇，自然会被趁机叮上一叮。”

    她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仿佛自己做的这些是最光明磊落不过的。可程阳心里明白，纵然没有具体的举动，可这一切事情的发生都在她的算计和预料之中，和她亲自出手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一言不发就准备扭头而去，林亦玮却轻笑阻拦道：“你可想好了，一旦英雄救美的话，之前那些付出，可就都前功尽弃了，说不定林亦萱会更喜欢你呢。”看着对方明显一顿的脚步，她又轻飘飘地加了一句：“犹豫了呀，看来你也不是很正直吗，和我又有什么分别呢，还来指责我。”

    程阳终是忍不住回头，盯着她冷漠的脸庞，开口反讽道：“我可不敢和你这种小小年纪就阴险恶毒的女人一样。”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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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家人

    这时，大屏幕里依旧搂在一起的两人，已经被路过的几个服务生强行分开，其中一个女服务生扶着林亦萱离开了画面。

    钱多多悄悄打量着林亦玮的神色，轻声问道：“你为何要对程阳那样说啊，明明是他将计划弄得一团乱，要不是偶然发现赵家兄妹可以利用，今天咱们恐怕是白忙活一场呢。更何况还是你打电话叫那些服务生去那里呢。”

    林亦玮轻轻叹了一声：“多多，我是不是真的很狠毒啊。”

    钱多多立刻将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是，明明是林亦萱的mama害死了你mama，不仅虐待你，还纵容林亦萱欺侮你，不反抗难道等死啊。”

    为了解释自己对林亦萱的恨意，林亦玮也是实在磨不过问个不停的钱多多，便随口编了个故事出来，没想到这个傻姑娘竟然信以为真。

    可转念一想，上一辈子的自己不正是被林家人的冷暴力和欺侮辱骂给活活逼死的吗？纵然事情发生版本不同，可这内里的实质却是实实在在发生过。

    林亦玮有些感动地捏了捏她rou嘟嘟的脸蛋，却没有开口解释。要怎么说呢，难道说她偶然听见了赵倩茹给他哥哥打电话，抱怨林亦萱的嚣张气焰，并请风流浪子前来收服？难道说她发现程阳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也早知道了程阳会不忍心，所以才将计就计来了这么一出？

    毕竟，让程阳断了这份心思，对谁都好。所以，钱多多给他的只是一些钙片粉末而已。真正的东西早已被人加进了酒里，而那个人正是小雨的男朋友，也就是刚刚那个服务生。

    可教人情动难以自抑的药物，还有这一连串的计谋，林亦玮都不想让钱多多知道，不是她对这份友谊没信心，而是不想让单纯美好的人染上来自她这里的脏污和阴暗。

    不过，一切都很完美呢。毕竟十几岁的初中生，闹闹脾气发发疯远没有作风问题来得严重，而只有够严重，林永哲才会将林亦萱送出国去。不过在那之前，赵家人见缝插针的本事，也该让林永哲领教领教了。

    林亦萱直到被酒店服务生送回家，依然是一副酩酊大醉未醒来的样子，偏偏林永哲今晚一直在家，见她那个样子嫌恶地转身就走，让本来心情好些的苏琴瞬间僵了脸。

    林亦玮则早已事先给家里打过电话，生日宴会后又跟着钱多多到钱家过夜，两人窝在一张大床上又聊又闹，直到天都亮了才沉沉睡去。

    一直快到中午，她们才被钱多多的手机铃声吵醒。一身睡衣的钱多多嘟嘟囔囔地下楼去收快递，一点也没注意躺在身边的林亦玮眼中的小狡黠。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林亦玮就被风风火火冲进来的钱多多扑了个满怀，“亦玮亦玮，太棒了，我以为你光顾着复仇大计，忘了给我准备礼物呢！”

    林亦玮揉了揉被她撞得生疼的胸口，从床上爬了起来，大大的笑容里带着埋怨：“多多，就算你有铁头功，我也没有金钟罩啊，感觉肋骨都断了好几根呢。”

    钱多多也不理会她，兀自趴在床边吃吃地笑：“你从哪里弄来的，也太大了，只有一楼的客厅可以放，我爸哭丧着脸和送货的工人一起搬进去，他那样子，笑死我了……”

    确实，一进门眼前就杵了个五六米高的大恐龙骨架，无论以后谁来钱家，都先会被唬上一跳吧。但愿钱叔叔不要怪罪送礼物的人就好。

    “嗯，我也是凑巧打听到一个废旧博物馆里有个仿真的恐龙骨架，就去看了看，没想到还可以，就托人带回来了。”林亦玮完全是云淡风轻的神情，丝毫也没有提及那副骨架之前已经几近坍塌，她又找了图纸请了木匠师傅才重新制作成了现在的样子。

    就像钱多多一点也不在意林亦玮的复杂身份和阴险心机，连自己的生日party都愿意拿来陪着她发泄私恨。林亦玮也愿意竭尽所能来回报这份友谊，来为了让朋友快乐开心。

    离开钱家的时候，林亦玮拒绝了钱爸的好意相送，选了换一趟车就能到达林家附近的公交回家。刚吃过早饭的林亦玮坐在窗边的座椅上摇摇欲睡，不知什么时候起身边的座位上坐了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男孩，也就是个高中生的样子。

    他脸上戴着一个大大的黑框墨镜，几乎挡住了大半个脸，也看不出悲喜。可林亦玮却能察觉到，身旁的人正在陷入某种深沉的悲伤之中。也有可能是因为那男孩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老相片，泛黄的年代久远感更容易引人伤感。

    照片是一家四口的合照，庭院里一对年轻夫妇比肩而立，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男人一手环着妻子的腰，一手牵了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正冲着镜头笑得很甜。

    许是对那个女孩的面貌依稀有些印象，林亦玮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可下一秒，那张照片就被人举在了她面前，耳边也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想看啊，给你拿着好好看啊！”

    轻飘飘的音调里有丝调笑的意味，几乎贴在她耳边响起，让林亦玮迅速往窗户方向退了退。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立刻引得身边人一声轻笑。

    林亦玮梗着脖子坐好，伸手将对方预备拿回去的照片接了过来，仔仔细细端详了半天，也没搜索到脑海中的记忆，不免有些意兴阑珊，便抬手还了回去。

    “好看吗？”墨镜下的嘴角高高扬起，只轻轻吐露出几个字来，音色在阳光里动听到几乎跳跃起来，不由让人觉得似乎那双藏在背后的眼睛里都满是笑意。

    林亦玮看了他一眼，本来想要保持沉默的，可男孩那种明明哀伤却还笑得肆意的脸让她有些难受，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觉得难过就不要笑，等想笑的时候再笑。”

    说罢林亦玮就站起来，侧着身子绕过了愣在原地的男孩，在车子停靠的这一站下了车。

    直到车子再次启动，路边的行人渐渐远去越来越小，再也看不到那个一脸冷漠的少女，男孩才有些悻悻然地收回目光，摘掉了墨镜。

    果然，那双不笑都带着三分情意的桃花眼，此刻正有些微微的红肿，这样一看，好像整张脸都像病了的小姑娘一样，竟然有一种别致的柔美感，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想要怜惜几分。可就是这样娇媚的一双眼，竟然迸发出了像寒潭一样冷冽的气息，引人想要深究想要勘探。

    等回到林家时，正好碰上从外头赶回来的林永哲，面色倒还好，可举止间仍然十分明显的不悦。等父女俩一前一后进了客厅的门，林亦玮很快就找到原因了。

    赵倩茹的爸爸赵浩然正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端坐在客厅中间，由苏琴陪着喝茶聊天，瞧见林永哲回来，立刻抖了抖脸上的皱纹笑着迎了上来。

    “林董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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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替meimei与赵家定亲

    林永哲先凌厉地扫了他一眼，而后径直避开对方伸过来的手，脱下西装外套交给一旁垂手侍立的人，又抬手松了松袖口，才极不情愿地与赵浩然握了握，但时间极短，霎一碰到便巧力挣开。

    赵浩然却一点也不在意，眼里的势在必得更是亮了三分，退后几步重新回到沙发跟前站好，仿佛在自己家中一般伸臂邀请：“林董，坐！”

    林永哲忍住胸腔内的烈火，一步步慢慢踱了过去，在上位坐下。赵浩然见他落座后，才笑着重新坐好，将身子往后靠了靠，舒舒服服地开口：“想必我刚刚传给您的视频已经看过了吧，您放心，酒店那边我已经处理过了，这是唯一的一段了，不过，看到的人太多，我实在不好一一去……”

    林永哲不耐烦地伸手打断：“赵总，都是明白人，爽快点说话，想要我林家做什么？”

    赵浩然立刻哈哈大笑出声：“林董果然爽快，我赵某自叹不如啊，不过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也很简单，就是结亲。”

    “不行！”不等林永哲有所反应，一旁的苏琴已经尖叫着否决，她的萱儿，是要嫁给方家的！

    林永哲黝黑的瞳孔里已经渐渐变得暗红，可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平静，心里明白自己真是小看了眼前的人，不得不收起之前的漫不经心，开始认真迎敌。“赵总，您纵横商场时间也不算太久，怎么敢把最浅显的那条规则抛之脑后呢？”

    “哦？还望林董指教。”赵浩然的脸上也笑意满满。

    “追求利益最大化之前，要先量好自己的胃口。要知道，嘴巴太大的鲨鱼，多半会有被撑破肚皮、肠穿肚烂的时候。”林永哲轻笑出声，仿佛在和一个多年好友讨论最普通的天气般自在从容。

    “可林董也说了是多半，若有条鲨情愿去尝试当那一小半呢？”赵浩然拍了拍手，好像极度认同对方的观点。

    “看来它非要搁浅在沙滩上、破肚朝天才甘愿了。”林永哲笑意渐收，话里的语气也冷了三分。

    “若能撕咬下鲸鱼的一只鳍，落得那般下场也不算无辜啊。何况还是那么一只爱护鱼鳍的鲸呢。”赵浩然强自镇定心神，尽量让脸上的表情缓和些。他在赌，拿林永哲爱护名声的性格在赌。要知道在商界里，基业越稳的人，越是一点也不想失去。

    “这样吧，我昨日一夜繁忙，还未用早饭，先请赵总归家等待，等我和夫人商量之后，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林永哲扔出逐客令后却是突然话锋一转，开始打量起坐在一旁静静无言的赵亿辉来，“果真是虎父无犬子，令郎小小年纪已是本事了得啊。”

    赵浩然却再次抚掌大笑，对他话里的讽刺浑然不觉，教赵亿辉站起来向林永哲和苏琴两人问好，才又客套了几句带着儿女告辞离去。

    刚出林家大门，赵亿辉就已经忍不住地开口问道：“爸爸，不是说一定会成功吗？”

    “哥哥，你是蠢吗，听林董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已经答应了，就算不是结亲，给我们的利益也绝对不会比结亲少。”赵倩茹白了他一眼，极尽鄙夷地抢话。

    赵浩然十分自得地拍了拍赵倩茹的头：“茹茹说得对，这次的事情你做的太好了，爸爸会给你奖励的。”

    赵倩茹得意地昂着头，话里的语气却阴森起来：“我不要奖励，我只要她林亦萱嫁进赵家后，随我任意摆弄！！”

    “好说好说，就是让她每天给meimei洗脚，我也绝无二话可说，但只要林家的产业meimei不与我争夺便可。”似乎是想到继承林家后的风光，赵亿辉大手一摆，十分大方地应承道。

    父子三人在这边得意满满、谈笑风声，全然不曾考虑送走他们的林家人是何等心境。

    苏琴已经开始哭个不停，嘴里的抱怨也是一句接着一句：“若不是你对萱儿这么凶，害她小小年纪伤了心，她又刚好在叛逆期，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再说，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一出事就来责怪我，你当爸爸的难道没有责任吗？”

    “够了！！难道你想那个视频被大家传遍吗，然后被人指着鼻子骂家门不幸，教出了个还未成年就伤风败俗的风流货色吗！！！”林永哲早已暴跳如雷，指着苏琴的鼻子几乎蹦了起来。

    好像自从那次动手后，林永哲就再也没办法在苏琴面前维持自己儒雅的风度，便也索性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苏琴先是被那四个字震得惊在原地，竟然半晌发不出声来，脸白了又白，才低低吐出了一句话：“林永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女儿……”

    这句低语似乎蕴藏了她无尽的气力和悲伤，她只能垂头饮泣，不能再有任何动弹。那个视频她已经看了无数遍，林亦萱的面庞是那么清晰，脸上迷醉的表情也是一帧一帧纤毫毕现。

    可苏琴又能怎么办呢，那是她一辈子艰辛不易辛苦求得的唯一心头明珠，纵然做了天大的错事，她也绝不能看见女儿从天堂跌落深渊。

    “爸爸，不如送meimei出国吧。”一旁冷眼旁观的林亦玮见时机来到，便主动出击。“送meimei去方子安的城市。”

    “什么？”林永哲有些愕然，盯了林亦玮半天，才确定话语的来源，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亦玮，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件事情不是送走萱儿就可以解决的。赵家那边……”

    “爸爸，赵家那边要的只是利益，而非meimei。如果我替meimei与赵家定亲呢？”林亦玮站起来，十分坚定地一字一句道。

    “你？你说什么？？”林永哲面上大骇，忍不住惊愕地询问出声。

    坐在那里的苏琴却立刻止住了抽噎，脸上也布满了惊喜的笑容：“对啊，赵家要结亲，还有亦玮啊，亦玮也是我林家的女儿啊！这个决定好，永哲……”

    林永哲却没理会她，陷入了深思中。他在考量，如果因为这次的事情就把林亦玮搭上，是否太过不值。这个丫头这样聪颖，将来分明会有更大的用处啊。

    “爸爸，我想和您单独说话。”林亦玮看出他眼里的犹豫，藏好心头了然的冷笑，轻轻开口。

    不顾苏琴怨念的眼神，林永哲带着林亦玮上了二楼，进了书房，还将门反锁了。

    “说吧。”不知怎么，林永哲的语气有些颓然，这些天的接近和了解，他已经越来越看重这个女儿，实在不想拿她去做牺牲。虽然他心中明白，这种感觉是不值更多，但不忍也是有的。

    “首先，meimei还有四个月才到15岁，而我下个月就满16周岁了，就算有恋爱甚至定亲传闻，也不要紧。”林亦玮站定身子，目光直直地看着林永哲，娓娓道来。

    “赵家那种小人，实在不需要爸爸拿我们林家的利益去交换，您是商场上光明磊落的君子，为何要和他们硬碰硬呢？”林亦玮轻轻巧巧地扔出几句话来。

    果然，林永哲的脸上立刻露出几分惊喜来：“你有办法？”

    “现在还没有想到，但我们可以先拖延一二，天长日久，总能等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时候。”此时的林亦玮一点都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从眼里迸射而出的利光，像刚出鞘的剑一样锋芒毕露，半点也不再遮掩。

    可林永哲丝毫不在意，看向她的眼神里只有赞赏和鼓励，仿佛这个女儿本该就是这个模样。

    “小人最容易得志，得意必然就会忘形。我们只要等待即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meimei还是先送出国比较好。至于赵家同不同意换个结亲人选，就要看爸爸您了。”

    “哦？”林永哲已经开始充满了期待。

    “那个赵亿辉，已经满16周岁了，若是鲨鱼以为鲸鱼肯放弃自己的一只鳍，贪生怕死的它还敢冒然张口吗？”林亦玮笑着眨了眨眼，此刻才有了几分少女的趣味。

    林永哲忍不住在屋子里踱了几步，仍是不太敢相信：“就算你以后找到法子，让赵家退亲，他们不会拿今天的事情要要挟吗？”

    “爸爸您是高瞻远虑之人，可也不能太过小心谨慎，纵然真有那时候，他赵家也并非是铁桶一块啊，爸爸在那之前抓住他们的命根子，牢牢握在手心不就好了。”

    “好！好！不愧是我林永哲教出来的女儿！”林永哲兴奋地摸着自己的额头，将因为情绪激动而渗出的那层薄汗尽数抹去。

    “爸爸，但我有个条件。”林亦玮等他得意劲头过去后，声音平稳地开口，教林永哲心里一跳，面上也多了几分忐忑。

    “什么？”短短两个字里的语气骤冷自然也听在了林亦玮的耳里。

    “我想知道我的身世，要真相。”她丝毫不畏惧林永哲投过来的探索目光，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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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世终于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