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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计偷眼觑着燕如海的脸色,两腿一软,就跪了下来:“还请二爷帮着美言几句,救救掌柜的和几位哥哥。菩萨在上,大伙给寺里做工,哪有胆子往菜里下毒?” 燕如海甚感莫名,连忙将人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官府办案,哪容燕某置喙……” 小伙计呐呐住口。 慧明道:“燕施主,刚才林县丞听说你与家人留宿寺里,说你若有暇,他呆会儿过来拜访。” 燕如海怔了怔,跟着就反应了过来。 那安兴县令在他看来不亚于一道催命符,可任命一下,他的身份到底是与以往不同了。 林县丞身为八品官,听说他在此处,自不会无视之。 燕如海家在靖西,交好邻县官员乃是应有之义。 想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大师放心,燕某当尽力而为。” 慧明和尚带着那伙计退出去之后,燕如海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轻敲着额头,在不大的禅房里来回踱步,想着呆会儿同林县丞如何说话能不引起对方的恶感。 韶南心思活动,凑上前问道:“爹,你说会是何人下毒?” “爹怎么知道。” “估计一下嘛,若这事不是发生在东华寺,而是安兴呢?” 燕如海不禁心下一凛,站定思忖片刻,道:“不说好,或许是粥铺卖吃食太便宜,影响了附近的生意,亦或许东华寺的僧众得罪了什么人而不自知,甚至是掌柜的哪次打骂了某个伙计,被记恨于心,总之可能性太多了。” “爹,我想去瞧瞧。” “瞧什么?”燕如海皱起眉,女儿素来胆子大,帮着慧明捉贼到也罢了,这等人命案也想要跟着参合。 韶南一点都不发怵,不等他拒绝,继续道:“再去一趟粥铺,若能同掌柜的他们几个见上一面更好。” “胡闹,林县丞他们都是老刑名,爹去尚且不合适,何况你个小丫头,到时候惹出笑话来,丢的是咱们燕家的脸。” “去嘛,我只看看不说话。您都要去邺州了……” 燕如海叫她说得心中一酸,是啊,自己马上就要离家,去邺州上任了,前路凶险,吉凶未卜,不知有没有机会再同家人团聚。 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女儿韶南从小懂事,拿得定主意,记忆里也没做过太出格的事。 虽说哥哥嫂子视她如同己出,到底是和亲爹不同,若是自己在安兴有个好歹…… 伯父燕如川在旁打圆场:“二弟,不如你我就带着韶南一起去吧,林县丞说要来庙里拜访,咱们主动去见一见人家也不为过。” 燕如海颔首,他也希望在自己上任之后,家乡的大小官员能对家人有所关照。 三人各怀心事,同慧明说了一声,离寺前往粥铺。 这时候死者家属聚集起了二三百号人在外头哭闹讨说法,衙门的差役把他们连同看热闹的都挡在了寺南赶庙会的一片广场上。 韶南离远匆匆望了两眼,感受到官府着急结案的迫切。 百年寺院,影响早深入世俗方方面面,一天过去了,林县丞等人若有头绪,不会任由事态愈演愈烈,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相比之下,窃贼到还好抓些。 “依女儿之见,粥铺这事闹得声势如此之大,下毒之人此刻必定藏得严严实实,在林县丞他们抓着替死鬼之前怕是不会再有所行动了,既然如此,到不如借助官府的力量,逼一逼贼人,先抓住他再说。” “抓贼?”燕如海还沉浸在即将接手安兴县那个烫手山芋的巨大压力中,闻言茫然望向女儿。 “对,依贼人的嚣张个性,粥铺下毒的事若不是他做的,定不会平白忍下,多半要闹出点动静。” “这……不大好吧?” 韶南眼珠微转,劝道:“爹在担心什么?您都不用直说,只需一会儿同林县丞见面的时候随口提一下寺院里功德箱接连失窃,主持和慧明大师都为之一筹莫展,怕是招惹上了江洋大盗,林县丞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照常理推测,林县丞这会儿正急需一个说法,好平息百姓的怒火,打发那些闹事的各回各家。 纵然如此,燕如海对女儿韶南教他的这些话仍旧顾虑重重,有些接受不能。 “我去同林县丞这么说,岂不是有意误导人家?” “权宜之计嘛,若是顺利,两桩案子至少破了一件,主持他们拜托爹的事也解决了,有何不可?” “怎能如此?君子不失口于人,方才言足信也。” “爹,主持和慧明大师他们都是出家人,你不同呀,你这马上就要做官的人了,难道往后也对上对下都秉承着君子之道,直来直往,一句通融的话也不说?” “那怎么成,你爹又不是二愣子。”伯父燕如川一旁忍不住了。 弟弟有了大出息,要去做一县父母,燕如川这几日固然觉着扬眉吐气,却也免不了担忧他书生意气,不通俗务。 知县说起来威风,放在整个官场也不过一芝麻绿豆大的小官,燕如海毫无根基,没什么人可依靠,真得小心再小心,不敢有行差踏错之处。 “那我见机行事吧。”眼见兄长站在女儿那边,燕如海只得做出退让。 林县丞和朱捕头几个此刻都在粥铺里,若非守玄大师亲自过去,这会儿已经押送掌柜的和几个伙计回大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