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陈媛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用着下命令的语调说：“开门，这破地方冷死了。” 宋佳微应她要求打开屋门，两人借着夜色走了进屋，宋佳微摸到墙上的开关打亮光管，视线顿时开阔起来。 没有了姜离的屋里，她忽然觉得好冷。 陈媛夺过宋佳微的手提包，找出她的手机拔掉电池扔在沙发上，她爸爸是警察，对这种偷偷录音的戏码她了如指掌。 然而宋佳微并没有打算对今天的谈话录音，陈媛没有亲自动手，即便录了音交给警局，也没有可以判她的罪名。 “刘太太竟然没能杀死你，还真是废物，枉我浪费那么多唇舌让她怨恨你，毒枭的妻子杀个人都杀不死，真是可笑。” 陈媛坐在沙发上，玩弄着宋佳微的手机。 宋佳微的唇瓣连张都不张一下，冷眼看着眼前害她父亲性命的女人，害姜离惨死的女人。 “我说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不教教你妈呢？我才说宋佳微在酒吧被人下药她问也不问我是谁，直接打车过去救你，呵呵，她那小身板，还想救人，真是天真，也不知道先报警再去。” 陈媛昨天在酒吧怂恿小混混在一个绝色美人的酒里下药，让他们几个轮着上享享美色，然后跑到贫民窟骗姜离说宋佳微一个人从山庄回来了，在酒吧玩被人下药要失身了。 然后姜离直接就冲了出去。 ”如果在山庄你被杀死了，姜离何必遭这份罪？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宋佳微，是你害死了你母亲。”陈媛面目可憎地说，看着她，宋佳微想起了黑白无常。 姜离不是蠢也不是天真，是护女心切来不及过多考虑，怕耽搁一分一秒，也正是这份护女心切，给陈媛钻了缝隙，让她有机会害姜离。 只是宋佳微没想到，姜离的爱会这么深切，这么沉重，这个宋佳微替她死去，姜离为她而死，她欠宋家的这份情，该怎么还。 茶几上是姜离昨天泡好准备喝的绿茶，桌子旁是她从乡下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 她端起凉了的绿茶，举手哗啦啦地如数倒到陈媛的脑袋上。 冰凉刺骨的茶水流入陈媛的脖颈，她猛然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抖着衣领，茶水便流入她的衣裳里，冷得她直打哆嗦。 “宋佳微，你有病？”陈媛声尖厉语地说，刘海上还挂着一片绿茶，被她一抖就落到了地上。 宋佳微使劲浑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喊道：“滚！” 陈媛扫地刘海上的绿茶叶，随手抓起搭在沙发背上的浴巾包裹着脑袋擦拭。 “走就走，你以为我有多想和你呆一块！”拿着浴巾，陈媛不屑地大步离开，用力关上屋门。 宋佳微手中的玻璃杯坠落在地，如同姜离消逝的生命一样碎裂开来。 她脸上有两行清泪滑落，滴在玻璃杯印着的大红色牡丹花图案上，颓然滑落在地板，指尖抚摸着玻璃杯碎片。 陈媛，你给我等着。 正文 第67章 姜离的葬礼 陈记者放下宝贝相机，从背囊里掏出一个档案袋推到宋佳微面前。 喝了口柠檬水，说：“这些是我能查到的所有资料了。” “又给你添麻烦了。”宋佳微拆开档案袋，拿出里面的内容细细查看。 “不麻烦，都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而已。”陈记者放下玻璃杯，环顾四周没有什么客人，才说：“陈媛的爸爸是刑警，在陈媛十五岁那年，也就是五年前，刑警队制定好抓捕刘鑫源大毒枭的一系列行动计划，后来计划失败，安排和她爸爸一起蹲点的刑警当场被刘鑫源的手下击毙，后来也追加了功绩。” “这里面有文章？”宋佳微问。 陈记者打了个响指：“你说对了，当时是她爸爸抱着那位刑警的尸体回局里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殉职了，也就没有过多查究，刚好那时候刘鑫源安排在刑警队的卧底被找了出来，刑警队队长认定是他把行动的具体方案透露给了刘鑫源，才导致抓捕失败，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那位卧底蹲了四年多的牢狱，最近放了出来。” “不了了之？所以不是那位卧底导致整个行动计划失败吗？”宋佳微追问。 “我查过，行动那天刚好是陈媛的生日，据陈媛邻居的陈述，那天行动时间内，他们听见隔壁有陈媛和她爸爸的声音，两人在屋里庆生热闹至极，而自从那天起，陈媛就再也没有过过一次生日。”如果不是要调查陈媛，他压根想不到计划失败会和她的生日挂钩。 “你的意思是，计划失败并不是因为那个卧底出卖刑警队，而是因为陈媛她爸爸和她庆生，没有及时回到自己岗位导致意外发生？所以计划失败的原因在于她爸爸？”宋佳微脑子转得极快，一下子就懂了陈记者的意思。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我问过刚出狱的卧底，他说他一直被殉职的那个同事盯得死死的，压根没有通风报信的机会，无论他怎么说不睡觉他走漏的风声，因为盯他的同事殉职了也没人信他，所以计划失败的原因一直未曾水落石出。” 宋佳微瞥了眼陈媛的个人资料，发现她的生日就在这两天。 天助我也，恶有恶报，陈媛，该是你的报应来了。 陈记者忽然轻咳了声，压低嗓音说：“我有个黑客朋友，本来想让他黑了陈媛她爸爸的网盘账号，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资料，却发现……” “发现什么？” 陈记者往前凑了凑，一手遮住嘴巴，用着更低的音调说：“发现她和她爸爸的不雅照，陈媛并非他的亲生女儿，是他从孤儿院抱回来的孩子。” 这个消息着实当头给了宋佳微一棒，她怎么也想不到陈媛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事，天天嘴里喊着爸爸爸爸的人，怎么能一起做出那种事。 “宋小姐，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让那些照片贴满易城各大论坛。”到时候陈媛必定身败名裂。 “不需要，女孩的名声比命要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样做，太阴损了。”她也是女人，站在陈媛的立场如果这些照片被曝光了，她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得亏她下狠手的对象是你，也就你心地善良，换作别人早就把照片弄得全城皆知了，那些照片我给你洗了出来，如果有需要你看着办吧。”陈记者这样做也是以防万一，万一她爸爸把照片给删了呢？ 宋佳微但笑不语。 她可没那么善良，只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她也怕遭到报应。 她是对陈媛恨之入骨，但她不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陈媛，否则她和陈媛还有什么区别？ “陈记者，你这么会挖人老底，要不要考虑开个侦探所，我倒是可以入资。”连这些几年前的事都能挖出来，陈记者的人脉看来十分广泛。 陈记者摆摆手笑道：“开侦探所就免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到，还怎么当狗仔，好了，宋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这杯柠檬水算你请，你也别说欠我人情了。” 他一口喝完柠檬水说：“咱们互不相欠，谢谢款待。” 然后提起相机离开了水吧。 宋佳微勾唇，看来这陈记者真是拉拢对了，倒是帮了她不少忙。 爸爸，姜离，我会让害你们的所有人，一一让他们遭到报应。 姜离的葬礼举办得十分匆忙简陋，因为初春易城潮湿得厉害，即便有冰柜可以保存尸体，但为了防止腐败殡仪馆还是建议早点火化入殓。 所以姜离走后第三天，宋佳微和殡仪馆协商进行火化，并在当天下葬墓园。 殡仪馆内。 宋琳琳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双眼肿得厉害几乎无法睁开，宋佳微的脸上只是挂着淡淡的忧伤，眼圈微红。 章竟泽和欧阳杰有事外出，无法参加葬礼，赵逸和章竟天做代表前来慰问宋家两姐妹。 见宋琳琳哭得厉害，章竟天怕她晕厥过去便搀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再哭只会令姜离走得不安云云。 宋琳琳和他道了谢，但泪水仍是止不住地滑落。 入殓前殡仪馆人员会把姜离推出来让家人见死者最后一面，然后走过过道，送入火化室。 姜离是死不瞑目的，现在被入殓师合上了双目，原本沾满发黑血迹的脸也已经清理干净，抹上了胭脂口红，烂了的半边脸则挂着一个凤凰面具，口中塞了一口白饭，和一眼铜钱。 她穿着黑色绸缎寿衣，身上的白布覆到腰间，面容安详地躺在床上，像是在睡一场冗长的午觉。 死者的妆容是香港僵尸片里那种惨白脸、桃红腮、大红唇的模样，起初哭得几近岔气的宋琳琳看见姜离这副瘆人的模样，一口气噎在喉头里，再也哭不出了。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宋佳微心里冷笑，哭得时候哭得挺带劲的，现在怕了忘了这是相濡以沫的老母亲了？ 她上前俯在姜离耳旁，轻声细语道：“姜离，安心走吧，我会替你报仇的，黄泉路上，记得找到你女儿。” 说完她掖上白布，示意工作人员可以继续进行流程。 上午火化完成后，几个人匆匆吃了午饭，下午安排骨灰进墓园。 宋佳微选的墓园是葬着她本身躯体骨灰的墓园，虽然那尸身并不是姜离的女儿，但魂是，虽不能葬在左右，但至少在同一个墓园里，姜离也不那么寂寞，两人死了做伴，总比合分东西安葬要好。 早上下过一场暴雨，此时的天空晴朗无云，大地仍是湿漉漉一片，空气中夹杂着雨后青草香，肌肤是湿润微潮的触感。 砌完最后一块石砖，殡仪馆的人提着工具箱离开墓园，他们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剩下的便是子孙亲朋的悼念。 每人手中举着一朵苍白的白色康乃馨，轮流放到姜离的墓前，这就是姜离的葬礼。 宋佳微放下手中的康乃馨，擦拭着墓碑上姜离的黑白照，心里念道：姜离，但愿黄泉之下你能找到你女儿，也希望你不要怪我骗了你这么久，我也是不得已的，如果你真有眼，就该保佑我把害了我们的陈媛、沈连华和楚馨儿绳之于法，保佑我计划成功。 她起身，看见两位不速之客朝着他们靠近。 是姜离救下来的女生，还有一位中年男人，宋佳微估摸着他是女生的父亲。 女生小名敏儿，那晚和父亲吵架闹别扭才一怒之下跑到酒吧喝酒，谁知差点吃亏在小混混手里，事情发生后她再也不敢胡来了，如果不是姜离舍身相救，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敏儿手中抱着一大束黄雏菊，挽着她父亲走到墓前。 “方便让我们送姜女士一程吗？”男人开口。 宋佳微起身让出了空位，站到宋琳琳的身旁默不作声，宋琳琳的眼泪大概哭干了，此时安静得如同一只精致的洋娃娃，站在章竟天身旁静静看着墓前的两人。 “谢谢。”男人福了福身，微微点头。 敏儿放下热烈的黄雏菊，口中说着：“姜阿姨，谢谢你见义勇为，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恐怕我再也不能见到爸爸了，只可惜，我却救不了你，对不起。” 男人深深地朝姜离的墓鞠躬，久久没有起来，将近十分钟左右他才直起身子，话语悲凉怜悯地说：“姜女士，谢谢你舍身救了我这不懂事的女儿，一路好走。” 随后男人转过身，掏出一张银行卡和名片递到宋佳微面前说：“这里有三十万，是我一点小小心意，虽然比起姜女士的性命来说简直就是牛毛，但我希望就姜女士的后事能够尽一份绵薄之力，还有对你们进行一些补偿，另外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如果两位小姐遇到什么难事，可以找我，只要我能帮上忙的，绝不推辞。” 宋佳微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像他说的，这些东西相比于姜离的命简直是牛毛，这是他们应该做的。 只是她不是姜离的女儿，这钱，她收下的话实在不合适。 看了眼双眼红肿，精神游离的宋琳琳，她把银行卡塞到宋琳琳手中：“这些钱，足够开个小铺子了，妈已经走了，希望你能重头开始，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过日子，否则妈在泉下也无法安心。” 宋琳琳诧异地接下银行卡，宋佳微向来不愿意多给她一分一毫，这次竟然没要一分钱，而是全部都让给了她，还真是令她有些吃惊。 吃惊归吃惊，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收下银行卡。 宋佳微低头看着男人给她的名片：易连建材有限公司，齐白。 正文 第68章 陈媛的养父 这天，陈媛对着镜子精心打扮了整整一个多小时，脸上是精致乖巧的妆容，上身一件靛蓝色的斗篷衣，下身是黑色的打底裤，提着米白色的普拉达手腕包，踩着黑色长靴出门。 五年了，她足足有五个生日没有庆祝过。 今天一大早，大学同寝的舍友在微信群里纷纷祝她生日快乐，并告知她她们今晚在夜色吧定了豪华包间，说是要替她庆生。 她爸爸一大早就外出执行任务，因为刘鑫源被捕，他又重新划分到了别的刑事案件里，刚刚接手新的案件要调查和跟踪的事很多，所以他忙得是每天早出晚归的，甚至有时候在保姆车里吃泡面睡觉，整夜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