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确实有点过分啊,但是不牺牲他,所有人都得死,有什么办法呢…… 秦漠声音很小地说,“我不交出魂魄,就会出人命是吧?” “正是如此。”江员外哀声道。 “哎!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身为佛门子弟岂能贪生怕死?”他对江员外招了招手,镇定地说,“来,誓言给我。” 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真的要发生了吗? 阿泰的目光缓缓向树上瞧去。 充满不祥气息的乌鸦也冷冷注视着他。 好像知道他在插科打诨拖时间,冰冷的视线中充满了讽刺。 阿泰心中一凛:这畜生不会早料到他会派妻子去寻真身吧?说不定等着这一招呢。 ——它好像对他的思路了如指掌嘛! 阿泰紧紧抿住了嘴唇。它既然在这里,倒也不必担心锦娘的安危了。 只是,这家伙的来历实在是可疑得要命呐! 跟他拥有同样的能力,同样的智慧,还同样魂魄不稳! 再联系妻子一些古怪的表现…… 他的脑中忽然掠过一个奇怪的灵感,心脏狂烈地搏了一下。 他立刻眯眼向乌鸦瞧去。 乌鸦冷冷回视着他。一抹沧桑的冷笑几乎从鸟脸上渗出来。 秦漠瞧完了纸上的誓言,轻轻咳嗽一声,张口声情并茂地念了起来:“……诸天神佛为证,我自愿散去功德……” 就在这时,四奶奶突兀地发出一声野猪似的叫唤!直直从人群中往起一站,浑身疯狂打摆子,两眼直翻,银光迸射! 腮帮子上的rou抖出三尺浪来! 阿泰惊呼:“啊哟——她不会也被神上身了吧?” “好像是……”见过四奶奶跳大神的村民们纷纷附议。 四奶奶搞出好一番惊人的动静,忽然庄严神圣地安静下来,缓缓张嘴道:“吾乃妙善常德金刚大护法神,吾护持之人,百世为佛子,百世为天帝,百世为兽神,百世为转轮圣王,功德遍十方界不可说!尔等无福无德众生,往昔多造地狱因,竟敢挟义而夺纪,此重罪将令尔等堕无间地狱不得超脱……” 阿泰傻眼:老太太搞什么鬼呢?这根本不是他教的词啊! 诶?不会真有大护法神上她身了吧? 秦漠惊悚地瞧着师父:这就是您老人家留的一手?果然浮夸不要钱,瞎来了是吧! 居然妄称百世天帝,这下小爷要被天打雷劈了! 师父被他注视着,一脸的镇定。 看那些村民吓得面无人色,他心里就很爽!管什么是真是假! 接下来若还镇不住形势,就得再拖时间,等媳妇把那家伙的臭皮囊带来再说! 啊,有点着急了! 咋还不来呢。 阿泰冷眼瞥着乌鸦。 就在这时,他听到村外方向传来一声悲痛欲绝的哭泣! ——是他的锦娘! 乌鸦反应比他还快,陡然一振翅,如离弦之箭飞离了树梢。 阿泰神色一变,立刻拔步飞掠过去。 河岸上,村民们听了四奶奶的“神降”之后,哭声连成了一片。 苦啊……无论怎样都是死! 为何金刚大护法神不直接把山神捉了下地狱,非要拿他们蝼蚁草民开刀呢? 四奶奶说完后,似乎被神灵耗尽了体力,四脚朝天倒在了雪地里。 口吐白沫…… 秦漠目瞪口呆,这也装得太像了。 * 阿泰到达江员外家中时,发现里外仆人都被撂倒了。 他焦心如焚,循着妻子压抑的哭声找到了地方。 那是一间布置高雅、精致的厢房,华贵得皇宫一样。 妻子站在窗下的软榻前,哽声悲泣着。 阿泰慢下脚步,轻轻唤了一声,“锦娘……” 妻子吓得一抽,转身惊怔地望着他。 满脸的眼泪…… 阿泰一眼瞥见,她的身后露出一只瘦得皮包骨的手臂,上头布满了蛇鼠虫蚁的咬痕,千疮百孔,溃烂得不成样。 ——简直比地狱深处的骷髅还可怕。 锦娘的手抖得不成样,似乎不想给他瞧见,扭曲地朝后张着,拼命想遮住他的视线。 而不知何时,那乌鸦已站到了桌上,像审判者一样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幕…… 阿泰瞥了它一眼。定住脚步,温柔地望着妻子,“锦娘,别怕……我已经想到了,其实他就是我,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怕。 乌鸦是想向锦娘证明它没有接受李燕妮的灵气,以此博点可怜分。 其实他下来后,早就可以吸灵气了……可是非要让自己保持这种死样子。 第63章 曾经 “不, 他不是你。”锦娘说,“你也不是他。” 她坚定得不容置疑,就像陈述着一个冷酷的真理。 阿泰凝视着妻子。 他的目光就像一条小舟, 快被满载的心疼击沉了。抬了抬手,做了个想抱她的动作。 锦娘如布道一般,坚持不懈向他灌输道,“你们是不同的,是彻头彻尾的两个人!这一点得搞清楚。” 阿泰忙不迭点头,“我明白了,锦娘。来, 咱们回家吧……” 锦娘没有动。 她抿唇思索着, 沉静没有表情——脸庞早已淹在决堤的泪水中,她对此浑然不觉。 极度悲伤与极度冷静在她身上同时呈现着…… 阿泰瞧着心都碎了。 乌鸦站在桌上, 像一只被冻僵的死鸟。 锦娘抬眼, 视线笔直瞧向它。“我把你扔在上头, 让你受了大苦,是我害了你。事到如今, 我没有回头路了。我只能一错到底。” 乌鸦的身体中飘出一道男人的声音来:“你要一错到底?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做。” ——这声音让阿泰以为是自己在说话。 锦娘板着脸, 并不知自己在泪流成河, “你马上会知道的。” 她从空间摄出一把尖刀来。像个中风的老人颤抖地握住它, 转身看向身后那具破烂不堪的皮囊。 乌鸦冷静而中立地说:“你打算毁掉我的身体。只要皮囊没了,魂魄就会在七七四十九天后消失。你要消灭我?” “没错。”锦娘剧烈喘息着,两手握刀,向那具比骷髅还可怕的身体捅了过去。 “可是你杀了我, 他也会没命。”乌鸦说。 锦娘顿住,眼角余光冷冷扫着他。“不。他会好好的,他是不死之身。” 阿泰目光微闪:老子并非不死之身呐,我的宝贝。 他带着事不关己的表情,上前搂住抖得不成样的妻子。 这时,才总算看清了榻上的……人类。 他光着上身,瘦骨嶙峋,新旧伤痕交织覆盖着残破的躯干。如同被游客们用刀子刻花的枯树。 可是,那张脸光洁漂亮。虽然清瘦,却好看得要命。 ——是威仪胜妙的圣王之相。 但是,这个拥有圣王之相的男人……他剃度了! 他是个光头僧人,头上烫了戒疤…… 阿泰瞧着他,宛如受到一场史无前例的暴击。 一种致命的熟悉感如一根利箭从他脑海中呼啸而过,撕裂了亘古的混沌。 他无比确信,这就是曾经的自己! 穿越之前的自己就是这模样! 我竟然出过家吗…… 他满腹疑云,却不敢当着妻子显露出来,口中不屑地笑道:“这是个秃驴嘛!怎么可能是老子。我果然想多了!” 乌鸦对他充耳不闻,饱含讽刺对锦娘说,“不死之身?他至多还有半年可活。” 阿泰的脸沉下去,“大放厥词的死鸟!老子马上把你的脑袋摘下来……” 锦娘却浑身一震,“半年?”